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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孑这番话说出口,彻底让陈永刚服气了。

在卓明谦再那里美滋滋的泡茶时,他跟范振华交换了好几个眼神,然后确定他们两边都将宁孑的心思想岔了……

来之前他们最忧心的是宁孑的心思会动摇,他们之前所作的一切都成了无用功。然后听了宁孑的话才明白人家屁股压根没打算挪动,只想着他们能帮着擦屁股。

从一个难题,转移到了另一个难题。

从宁孑那句话的意思,大概就是我负责搞事,你们负责把那些喧闹声拦在门外。

一时间陈永刚都不知道他是该高兴,还是该犯愁。

范振华也好不到哪去。

学术层面他又获取了一个重要的信息,但宁孑不愿意演示,他甚至不知道这消息是真是假。唯一能让他觉得欣慰的大概就是在体大援建的数学系并没有做无用功。

就在两人思绪复杂,愁肠百转时,卓明谦已经乐呵呵的给范振华泡好了茶,又再次殷勤的将陈校长跟宁孑的杯子给加了些水,然后便识趣的打算离开。

刚刚只有陈永刚在的时候他厚着脸皮呆在宁孑这边还说得过去,但当范振华来了之后,卓明谦很清楚他继续呆在这边就是不识时务了。

更别提这种宿舍房本就不算大,三个人还好,但如果挤进来四个人,就稍显拥挤了。

学生早已经习惯了这种环境,但毕竟还有两位大人物在呢。

万万没想到的是,他还没走到门口呢,却直接被陈校长叫住:“小卓啊,等等,你住哪个房间?”

卓明谦立刻停下脚步,扭过头,微笑着说道:“报告陈校长,我就住108,宁孑隔壁那间房。”

“哦,你室友在吗?”

“额,他出去了,他的导师带他去参加一个讲座,说是大概晚上才能回。”

“那这样,你跟他打个电话说一声,你们跟宁孑换个房间,我等下找人来帮你们搬家跟打扫。但这个事情暂时不要传出去。起码不能从你们口里传出去,能做到吧?”

“保证做到。不过今天就搬?”

“对,等会就搬。”

陈永刚重重的点了点头,然后看向宁孑郑重的再次承诺道:“我陈永刚说话从来都是一个吐沫一个钉,你放心在学校里学习,只要你不主动找人赴约,我保证在校园里没人能影响到你。你先换个房间,然后我会跟后勤那边下封口令,住宿登记表暂时也不会改过来,没问题吧?”

宁孑点了点头,换房间反正耽误不了多少时间,而且每个房间都是一样的,有什么关系?

只是卓明谦有些傻眼了……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还得让他跟宁孑换房间?

……

事实上对于一些不需要太多脑力来进行布局设计的工作而言,当大领导就在旁边盯着时,效率是极高的。

做了决定的陈永刚直接一个电话打给了学校保卫部,很快便调来了十多号精壮的汉子,一位姓罗的副部长亲自带队。三、两下便将两边房间的所有东西来了个乾坤大挪移,贴心的副部长还带上学校招待所两位负责卫生的服务员,顺带着将两个房间打扫得干干净净。

总计耗时不到一小时。

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搬着东西,陈永刚则把罗卫民叫到一边,吩咐着:“老罗啊,你安排几个人,在博士楼门口这边24小时守着,起码这个月内,所有访客必须严格登记,106跟108两间房不接待访客,除非提前预约确认过。或者那个小伙子出门来接。这个关卡你给我把守好了。”

这个要求让罗为民有些懵。

他看着陈永刚手指着的那个黑黑壮壮的年轻人,不明白校长是什么意思。

虽然说保卫部的确是负责安全的,但宿舍管理登记这块是基本都是学校后勤部门的任务。更别提博士楼还有留学生的,搞这种严格的出入措施,往往费力还不讨好。

心里纳闷着,不由得踌躇的问道:“不是,陈校长,您给我交个底。是主要负责安全工作还是?这个访客登记制度不是有的吗?”

陈永刚摇了摇头,道:“这次情况比较特殊,你也别多问。反正这件事我就交给你了,你必须给我抓好咯。还有你在找两、三个机灵点的小伙子,轮班跟着那个年轻人,就是角落里那位范院士旁边,抱着一只猫的那个孩子,看清楚了吧?这段时间只要他出门,就偷偷跟着,在学校里如果看到有人找上他,他又表露出不太想跟对方交流的样子,就马上上去赶人。出了校门也把人安排在校门口等他回来。”

罗为民这下真是目瞪口呆。

校长今天交给他的任务当真是一件比一件离谱。

毕竟他也在保卫部工作这么多年了,还真就没见为哪个学生如此大战旗鼓的搞过保卫工作。今天从头到尾这事都透着古怪,没头没脑的。甚至有些乱命的味道了。

但陈永刚性子本就强,而且在体育总局经

营多年,位置很稳固。尤其是这些年,将体大也经营得不错,他还真没那个底气反对这么点要求。

只能苦笑着应道:“陈校长啊,您这可是给我出了个大难题啊!这校园这么大,真找几个人一直跟着也不是个事吧?还有严格的访客出入措施在博士楼这边施行也比较难啊。之前都随便惯了,突然严起来,总得给个理由吧?您也知道现在的学生都不好伺候,尤其是这里还住着留学生,到手惹出什么麻烦来……”

“惹出什么麻烦我都给你担着!罗为民,我跟你说,别的事咱们可以讲条件,但今天交代你的事情必须给我办好咯!留学生怎么了?这段时间楼里哪个留学生敢因为宿管严格挑事儿你直接告诉我,我特么让他滚回老家去!我可告诉你啊,今天这事关我陈某人一辈子的面子!你干好了,肯定有奖励!整个保卫部都有奖励!你要干不好,呵呵,我好人做到底,帮你在学校里挑个养老的地儿!”

陈永刚用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一字一顿的说道。

罗为民顿时不敢废话了。

没别的,连事关老校长面子这种话都说出来了,也意味着哪怕今天这些就算是乱命,他也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了。毕竟面子这种事情可大可小,但如果自己让校长伤了面子,后果很严重,而且已经说出来了。

罗为民今年才43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他还真不想现在就养老。

“得!陈校长,有您这话,那我可真就往严了安排了。等会我就找几个刚退伍的愣头青,下个死命令,保证完成任务。”罗为民当即表态道。

陈永刚瞥了罗为民一眼,当然知道这话的潜台词,大概就是惹出什么祸事了,您得担着,不过他还是重重的点了点头,以此来表达态度。

不过陈永刚心里很清楚手底下某些人的性子。

之所以跟罗为民把话说得这么死,还不是因为这家伙平日里便油滑的很?别看这家伙当他面说得如此斩钉截铁,陈永刚敢肯定,真的到了安排人站岗的时候,这家伙肯定会搭配着来。岗位上即便真就安排了两个愣头青,肯定还要在搭配一个有眼力见的随时准备通风报信。

说白了,他不说点狠话,就算保卫部真的大张旗鼓安排几个站岗的最后也是流于形式。

于是还是忍不住再次意味深长的说道:“罗部长,这次你怎么安排我不管。但如果最后这次该拦的人没拦住,得着软柿子在那儿尽情拿捏,我还真就不好说话了。”

罗为民也立刻严肃起来,应道:“您放心,咱保卫部保证不会让领导失望。”

……

重新安排了宁孑的寝室,又跟罗为民交代好了博士楼近期收紧的出入政策,陈永刚又找到卓明谦聊了几句,嘱托他平日里要多关注下宁孑的生活,还顺带着给卓明谦留了一个他的号码,让卓明谦发现宁孑如果有什么困难可以跟他联系之后,这才回到一直在那儿跟宁孑聊天的范振华身边。

“范院士,今天时间也不早了,咱们也没必要在这儿干耗着了,要不我送你一程?”

他忙着交代事情的时候,便看到范振华一直在宁孑旁边嘀咕着,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安排好了事情,他不可能一直在这边呆着,当然也不想让范振华跟宁孑在一起单独呆得久了。这个学生太过特殊,不止得防着被外面的人拐跑了,也得看紧身边的人。

此时陈永刚还在脑海中思索着建一栋楼换未来一系列顶级学术论坛在燕北体大举办这事儿呢。这要是真的能成,两、三年后他可就有太多故事可以讲了。

学校北边那块地他垂涎很久了,如果纳入体大的范围,又能建设一座高规格的体训中心……不不不,要往学术向发展,不如建一个先进的生命科学实验……

现在宁孑就是他的心头肉,绝对不能让人给忽悠跑了。

范振华抬眼瞟了眼陈永刚,看着那虚伪的笑容,心情便有些糟糕。当然其实更多的不快是宁孑带给他的,只是这孩子他还真不太好说。

看吧,学生太有本事了也不好,事事要跟自己对着干,还不敢骂。

仔细想想,这孩子直接把湍流算法上传到论坛上,可以说直接把路给走宽了。

宁孑只要随便向那些资本家证明这算法是他写的,不,甚至不用证明,只要宁孑那篇论文在九月份正式在《数学年刊》上发表了,基本上只要他点头就能想去哪里去哪里了。

他这个院士影响力再大,也没法跟世界学术界唱反调啊。更别提宁孑这种已经展现出超凡能力的复合型人才,既能做理论研究还能做具体技术开发的。

这种人才站门口喊一声“谁来挖我?”可以让那些资本家们为了抢人而打破头。

不过心情在不爽,这时候显然也不能跟陈永刚闹情绪。

正如宁孑说的那样,他还打算在体大呆上四年。

于是范振华干脆点了点头道:“也行吧,我的确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宁孑啊,那你就在这

里安静的学习,如果有什么不懂的问题,我刚刚给你的那份燕北大学数学院导师的联系方式你收好了,上面还注明了教授们过往研究成果跟最新的研究方向。如果有正在跟你研究方向重叠的内容,你又有疑惑的话可以随时跟他们探讨,不用客气。”

宁孑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

“那我先走了。”

“范教授再见。”

“再见。”

……

走出了博士楼,范振华便被陈永刚热情的拉上了自己的专车。

范振华怀疑陈永刚这是怕他又回头去找宁孑,但他拿不出证据。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当小车平稳的启动后,陈永刚提的问题很有新意:“刚刚你还没来的时候,宁孑给我描述了一个两年计划,大概就是让我近期就开始启动一项工程建一栋楼,集餐饮、住宿、会议等功能为一体。这样两年后楼建好了,他在学术界也有了一定地位后,每年都会以他的名义在世界范围内邀请各行各业的科学家来参加各类科学论坛会议,且都在这栋楼里举办,你觉得这个事怎么样?”

范振华眉毛下意识的挑了下,这个消息宁孑刚才并没有跟他聊过,所以他还真不知道。现在从陈永刚口里说出来,虽然语气诚恳,但感觉很不对。

“当然不怎么样。老陈啊,虽然你是体大校长,但你并没有深度参与过学术界的一些讨论。这么跟你说吧,其实华夏学术界在世界学术界的地位并没有大家想象中的那么高。想要在华夏举办世界级的科学论坛难度很大,很难说世界顶级的学者会卖这个面子。”

范振华给出了答复。

“哦,这样啊。”陈永刚点了点头,笑了笑道:“您要这么说我就放心了。那这栋楼咱勒紧裤腰带也得建起来。你说的没错,咱不是搞学术的,我就觉得这事咱不蒸馒头也得争口气。就算邀请不到那些世界顶级学者,先把框架搭起来也行,对吧?”

范振华瞟了陈永刚一眼,大概明白了这位校长的意思,不由得觉得有些好笑,但嘴上却不咸不淡的说道:“陈校长,今天也还好就是我来了。如果是老卢的话,你要这么说话,他能直接跟你打起来。”

这话把陈永刚说乐了,刚想开口,突然狐疑的说道:“等等,说到卢院士,我怎么觉得宁孑这么做好像有点针对华清的意思呢?你想想啊,如果两年后这个系列论坛会议真要做出名了,对于外界来说那时候肯定早已经曝光了这小家伙曾经是华清的学生,这得多打击人呐。”

范振华本来是没想到这茬的。但被陈永刚这么一提,再带入到卢正月的身份中去,突然整个人都觉得不太好了。如果这是宁孑有意为之的确太狠了。

按照现在宁孑的崛起水平,估计要不了多久就得天下皆知了,等两年后大概人们也快忘记宁孑曾经读过华清这回事儿了,但如果那个时候这个论坛真要做起来就不一定了。

站在学术顶尖的人当然明白一个世界级的科学论坛能给举办地带来多大的声望加成,尤其是这个举办地还固定在一所高等学府的时候。

就好像近百年前的第五届索尔维物理论坛,直到现在还会常常被提及。在那届众星闪耀的会议上,爱因斯坦、爱森堡、薛定谔、普朗克、居里夫人、洛伦兹……

一个个在后世依然响亮的名字,在这里开启了诸神大战,成就了整个世界科学史不可抹去的经典。

假设当时这届论坛级会议是在燕北大学举办,可以想象当提到这次会议时,人们肯定就会想到燕北大学。这得是多大的荣耀?所谓高校的世界影响力,靠的不就是这种历史积累跟口碑相传?

如果欧内斯特·索尔维当时没有举办这个物理论坛,百年过去了,谁又还会记得他的名字?

以宁孑现在展现出的能力,两年后范振华还真说不好他是不是能有这个号召力。原因也很简单,当九月宁孑那篇关于纳维·斯托克斯方程存在光滑、唯一解的论文发表后,再加上他在超维立方体敏感度猜想的贡献,他可是很可能在明年就拿到菲尔兹奖的。

二十一岁拿到菲尔兹奖也就意味着宁孑将成为了这个世界上最年轻的菲尔兹奖获得者,如果算上他开发的湍流算法在科技界的影响力,那号召力可就惊人了。起码在年轻一代的数学家、计算机学家中间,肯定有着极为强大的影响力。如果这个论坛真的办成了,每当那些科学家走进燕北体大的大门时,想到宁孑曾经是华清的学生……

杀人诛心的味道就真的出来了。

倒不至于说华清会被永远钉在耻辱柱上,但成为学术界的笑谈几乎是铁板钉钉了……

想到这里,范振华心里那股子憋屈更盛了。

倒不是替华清大学憋屈,事实上如果宁孑将这种论坛放到燕北大学里来举办,他还会额手相庆。但如果这论坛在体大举办,范振华却只想骂人。

想到两年后,那些影响世界的科学家们,坐着车沿着大马路恰好路过燕北跟华清两所大学,然后

拐进燕北体大的校门里,范振华便觉得这个世界太疯狂了,好好一个年轻人怎么就能有这种疯狂的想法。

“那个……我说陈校长啊,宁孑有没有这个意思我不知道。但你不觉得一所体育大学未来承办这种学术论坛实在有点不搭界吗?是,宁孑还年轻,不懂事,他就是故意想胡闹谁也不好说什么。可你也年轻么?老陈啊,你可考虑清楚了,未来宁孑真要搞这个学术论坛,如果名声不响或者还能大家各自安好,但是真要搞出什么名堂来,呵呵……老陈啊,你顶得住接下来的压力么?”

范振华严肃的看着陈永刚,顿了顿后,开始了继续的输出:“你要知道,在体大举办世界瞩目的科学论坛,不管是数学论坛会议又或者其他的物理或者计算机论坛会议,打的可不止是华清的脸。燕北大学也就在你们旁边呢,这周边有多少学校,全国上下又有多少综合研究类大学?退一万步说,谁家是亲儿子?你心里没点数?”

“是,你大可以说这是宁孑那小子的决定,跟你们体大无关。但到那个时候,不爽的人可就多了,找茬的人肯定更多了,上头拿捏不了宁孑还拿捏不了你吗?到时候让你去跟宁孑谈把举办点让出去,你咋办?硬抗?你扛得住吗?那个时候我见了你都得直接开骂!不抗了?你去找宁孑谈,就那小子的脾性,你能跟他说的通?到时候万一一句话不对,一拍两散了,你去当那个里外不是人的背锅侠?”

“所以啊,你想清楚。一栋楼是小事,未来这个事怎么处理才能面面俱到的才是大事。我知道身为校长,谁都想能在任期内干点大事,都想着等退下来后师生们提到老校长都得竖个大拇指。不过你也别太想当然了。这个风头别人出得,还真就你们体大不好出!”

说到这里,范振华的语气稍微缓和了些,但却依然没有打住,而是继续说道:“是,我承认,当初跟体大合作开办这个数学系,我是有小心思。把燕北大学排在体大前面,的确是占了好处,但几篇学术论文跟顶级学术会议的影响可是不一样的。更何况我们也是在帮你们体大分担压力啊!”

范振华几乎是用训诫的语气说出这番长篇大论的,然而陈永刚却带着微笑,似乎并不着恼,直到老院士终于停止了输出,这位校长才不紧不慢的说道:“范院士啊,您看看,您急什么呢?如果我不是通盘考虑过,您觉得我有必要跟您谈这个事吗?我闷着声把楼建好不就行了?”

范振华抿了抿嘴,狠狠的瞪了身边的陈永刚一眼,皱着眉头问道:“哦?那你是个什么意思?”

陈永刚笑眯眯的说道:“我当然还是想合作嘛,就像您刚才说的,咱们体大一家的确是扛不住这压力,但是有燕北大学一起,什么压力咱们两家扛不起来?谁还敢不服气?我想好了,以后这栋楼建起来,就叫燕北学府。大门脸处还是挂咱们两家学校的牌子。宁孑那边我去沟通。”

“当然,如果楼能修得大点,燕北国际数学研究中心也可以在楼里搞个研究分部嘛。反正你们搞数学的也不需要那些乱七八糟的实验,对吧?这种学术论坛毕竟也不是天天有嘛,空闲的时候我们的数学系也能在这里上上课,你们燕北大学举办的一些数学会议也可以在这边来办嘛。”

“甚至以后如果有一些大型的会议,也能在去贵校的百年大讲堂举办,到时候你们横幅上也挂个咱们体大的招牌就行了。而且如果我们这边举办学术性的大型活动,燕北大学的学生都可以凭学生证直接入场,我们这边保证不做限制,如何?”

范振华下意识的抬起手摸了摸下巴。

怎么说呢,其实真要说起来这的确是个不错的办法。

当然对于燕北大学最好的选择,还是这种论坛直接在燕北大学校内举办,毕竟燕北大学内能承办这种论坛的建筑其实挺多的。燕北国际数学研究中心的院子里都能承办这种论坛。

但首先他得说通宁孑,对此范振华还真没什么信心。

那晚宁孑留给他的印象太深刻了,一旦下定决心,是真的怎么说都没用。

而且现在两人说得天花乱坠也没用。

因为关于未来这些科学论坛,只是宁孑目前个人的想法。他唯一能做的预判是,如果以两年为界限,或者说以明年的国际数学家大会为界,宁孑有极大可能真有这种号召力,能邀请一些世界知名数学家过来。

如果在论坛上还能提出或者解决一些开创性的难题,那么这些还没有命名的论坛会议说不定真能发展起来,甚至成为跟国际数学家大会那样,慢慢开始有固定的组委会,成为一个定期举办的科学论坛峰会。

那影响可就大了。

更让范振华无法拒绝的是,跟体大合办这种论坛会议,燕北大学具有天然的优势。

如果这种论坛是燕北跟华清合作举办,双方可能还会因为谁的名字放在前面争论一番,因为这两家合作办科学论坛,在外界看来双方必然是平等关系。

但跟体大合作,对于外界的人士尤其是外籍的那些数学家跟科学家来说,

极大概率会自动忽略体育大学在其中的作用,甚至不用去争,燕北大学也必然排在体大前面。

至于落了老卢面子这种事……

那家伙骂他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无非就是再多骂他几次嘛……

做事,哪可能不被人骂?

于是,也就几秒钟的功夫,范振华便动摇了,再开口时,语气也便得更为缓和了:“陈校长,你的意思是怎么个合作法比较好?”

陈永刚立刻说道:“简单啊,宁孑的要求就是修栋楼做未来论坛的举办地嘛,既然要挂我们双方的牌子,做好规划之后,我们体大出地,贵校出钱,建好之后咱们共享。楼也共享,未来论坛的名声也共享。如何?”

“老陈啊,你还真敢开口,修一栋楼的钱全让我们来掏?”

“话可不能这么说,这年头京城的地可比修楼贵。说起来,楼修好了,可正儿八经是在我们燕北体大的校园里挂上你们燕北大学的牌子,这以后高端学术论坛要是没做起来,我指不准还会被戳脊梁骨呢!而且对于燕北大学来说建一栋楼的钱那不是随便从哪里都能抠出来?”

“呵……你知道每年燕北要引进多少人才?后勤部要买多少仪器?那些高端仪器维护费用有多贵?别想这种好事,这个钱绝对不可能全让燕北大学出。”

“那简单啊。燕北大学出一部分,您振臂一呼,多少也能拉点投资吧?我刚才也说了,大楼划出一部分做燕北国际数学研究中心的分部,这样你们的人来跟宁孑交流也方便吧?等宁孑毕业了,咱们体大依然是宁孑的母校,对吧?更何况您仔细想想,这只是钱的事儿嘛?”

“哦,不是钱的事,那是什么事?”

“这么说吧,宁孑开发的那款算法市场价值可能高达数万亿美元可是您告诉我的。那你说现在我把这个消息放出去,等过时间我在运作一下,最多就是把这栋楼的冠名权都给出去你猜有没有人抢着帮我们修这栋楼?找您合作,还不是想着我们两家合则两利?”

范振华瞪了陈永刚一眼,闷声道:“陈校长啊,你当校长太屈才了,当初为什么不下海去经商呢?你要是做商人的话,现在说不得也能富甲一方了。”

陈永刚连连摆手道:“范老谬赞了。我这点能耐哪能去跟那些正儿八经的商人比?人家那才是锱铢必较,我差远了,差远了。那这事儿咱们就这么说定了?”

范振华摇了摇头,坚定的说道:“你们体大一分钱不花是不可能的。最少挤出两千万来,剩下的我来想办法解决。另外大楼具体设计、预算规划,施工招标等环节,我们这边要派人全程参与、监督。”

陈永刚考虑了片刻爽快的点了点头道:“行,不过您也知道,现在学校内不可能在找到一块完整的地了。要重新规划的话,涉及到旧楼拆迁,那预算又要往上涨一截。不过学校北边有一块地,不大,满打满算也就只三百亩左右,以前属于双桥农场的,双桥迁址之后,本来是准备划给我们,但那时候双桥可能拿那块地运作过,有产权纠纷就搁置下来了。”

“这还是九十年代的事情,属于历史遗留问题。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不过那块地现在一直荒着在。您看能不能想想办法,我们一起去上头跑一跑,合力把那块地权属搞清楚,然后想办法并到体大,这样大楼直接就健在那边,这样说不定预算一下就能砍下来起码四分之一。”

听了这话,范振华深深的看了陈永刚一眼,感慨道:“陈校长啊,宁孑还真是你的贵人。我要是你,今天你回了学校就得把他给供起来!”

“哈哈,范院士您还真说对了,我还真就打算把这位给供起来了。不过话又说回来,大概要不了多久,这小家伙就得出名了吧?湍流算法……听着名字就不简单呐!”

……

陈永刚的判断并没有错,甚至可能还略有些低估了信息的传播速度。

在互联网时代,很多时候一些偶然的小事都会促成事态快速发酵,这次在网络上快速发酵的热点,还得从有为集团说起。

公司中试系统的员工从一个互联网安全论坛上下载了一个算法,然后跟测试部门熬夜做了通宵测试。大半夜得到初步结论之后,让一众高管都从梦中惊醒。

是的,当最初发现算法的谭明怀着极为激动的心情,将初步测试报告汇报给他的部门老大后,中层管理这边一分钟都没敢耽误,凌晨五点便将整理好的报告快速的发到了技术部高层。

到了早上六点,参与测试的所有人便都被请去参加了一次高层会议。虽然熬了整整一夜,但所有参与者依然处于亢奋状态。就这样早上八点不到,整个有为集团高层已经都知道了宁孑这个名字。

对于有为集团来说这的确是个好消息,振奋人心的好消息。

有为集团是做通讯网络设备起家的,虽然说现在开拓了多种消费者业务,也一直在积极探索着多元化的发展方向,但网络设备自然是重中之重。

跟思科的判断一致,所

有人都知道湍流算法对于一家网络通讯企业来说代表着什么。

更别提有为内部已经开始讨论为了适应未来的互联网跟物联网发展趋势,以及为手机终端客户提供更好的服务,准备建设自家的云服务器。

如果要开展这项业务,有为将直面阿里云跟企鹅云两个互联网顶级竞争对手。虽然有为云肯定有自己的优势,不管是设备跟系统自家都能提供,但对面毕竟是顶级玩家,且两家企鹅都早在数年前就开始深耕该领域。

现在湍流算法的横空出世给了有为云一个布局的契机。

DDOS攻击能不能防范?

当然能!

尤其是针对云服务器的攻击,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升级带宽,当带宽大于攻击强度,自然就没影响了。而且对于攻击方而言,加大攻击强度同样也是需要成本的。无非就是双方看谁先耗不过谁。

然而依托于云服务的大都其实是一些小企业,一味的升级成本肯定是不可承受的。

尤其是带宽的价格是极为昂贵的。如果能拿到湍流算法的经营权,趁着这个窗口期,推出硬件加软件完美防御DDOS攻击的有为云,且不额外收取防御费用,前期足以吸引大批的客户入驻。

虽然不管是企鹅还是阿里都不是缺钱的主儿,肯定会迅速进行升级。但这涉及到一系列设备的更新、调试。尤其是还要在不妨碍正常运营的前提下进行升级,速度肯定不可能太快。

从零开始的有为云就不一样了,不需要考虑服务器上巨大的数据量,只需要简单的更换网络设备就能开始布局。

换句话说,湍流算法不但能让有为的网络通讯设备更新换代,带来一个海量的新增市场,更能让有为可以趁机顺势推出自家的云业务。

什么叫战略机遇,这就是了。

以至于有为集团的轮值主席温旭安在听完详细的汇报之后,实在没忍住内心的感慨,发了一条朋友圈。

“在我曾经的观念里,努力跟勤奋是跟天赋同样重要的。但现在看来,在真正的天赋面前,努力跟勤奋屁都不是!宁孑跟他的湍流算法,必然会像冯·诺依曼、图灵一样被这个世界永远铭记。今天之前谁能相信后互联网时代的教父竟然会是华夏莘莘学子中的一员?更让人惊叹的是,他甚至还没怎么接受过高等教育,这可怕的天赋!”

大佬的朋友圈里自然也很多大佬。

所以下面评论里自然也出现了许多大佬的身影。

比如阿里巴巴一位高管就在评论区回复了一句:“据我所知,今天整个业界都在为宁孑跟他的湍流算法而疯狂。我怀疑这少年是上天派来拯救互联网的!”

……

微信朋友圈其实属于相对私域的范畴。所以朋友圈里的感慨或者吐槽,传播范围也就是在微信好友范围内的传播。但天知道温旭安微信里哪个好友感觉很无聊,又或者有什么特别的想法,反正温旭安的这条朋友圈截图很莫名的就出现在了微博上。

而且还是一个微博科技向的大V把这个朋友圈截图放了出来,还配上了一段文字。

“这特么绝对是我有生以来听说过的最特么离奇的故事了。故事梗概是这样的,一个华夏少年,他考上了华清,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又从华清离开。紧跟着他便在数学界被称为四大神刊之一的《数学年刊》上解决了一个世界级的难题!你们以为这就完了吗?并没有,现在他的名字又出现在了有为集团七大佬之一的朋友圈里,顺带被阿里大佬追捧,并且据说全世界此时都在寻找这个拿着主角剧本的家伙!”

再然后,就很奇妙的……

“宁孑是谁?”这个问题,突然就冲上了个大平台的热搜榜。真的,就那个飙升速度,要说背后没有金主充值几乎是不可能的。

不过这到可以理解。当无数世界级的公司都急着想要找打宁孑的时候,的确可以借助网络的力量。

更别提买个热搜对普通人而言会心疼,但对于那些可以随随便便拿出五万美元只为买个号码的资本来说,简直跟不要钱似的……

于是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华清某栋女生宿舍楼里。

“段菲,我跟你说个事。”

“什么事啊?搞这么神秘?”

“你还记得那个男生吗?”

“哪个男生啊?”

“就是在逸夫楼猥琐你那个啊?”

“还提他干嘛?”

“先别说着,我记得他叫宁孑是吧?”

“是啊,怎么了?”

“你看看这个消息……”

在这个普通的午后,段菲站在寝室的阳台上,伴随着洒落在她脸上的点点光斑,陷入对往事的回忆。

时间过的太久,记忆已经有些模糊。段菲现在只记得那天也是下午,她的心情很差。因为那天她发现自己的男友竟然忘记了她的生日。

对于宁孑的印象就更模糊了。不过有一点她记得很清楚,那个男生的打扮简直土到了极致,尤其是那副厚重的黑框眼镜跟背着的那个灰色帆布包,入眼便让她心生厌恶。对了,她还记得那个男生肤色很白,跟她前男友一样,就更让她厌恶了……

脑海中浮现出的细节越来越多,也终于让她回忆起那天的全貌。

这个讨厌的男人在经过她身边时,猥琐的拍打了她的屁股,还用那种要死不活的淡漠语气道歉,让她想到便觉得恶心。

后来对方辅导员来了,她能看出那个辅导员对于宁孑并不重视。再然后便是那个辅导员安慰她时,告诉过她宁孑是华清自强计划的定向生,后面还啰嗦了一大堆,但段菲压根没管那个辅导员唠叨了些什么,只是在听到这句话后,觉得难怪那家伙那么土,那么惹人厌恨……

这种人凭什么能上华清?就因为生在了穷地方?

呵,凭啥谁穷谁有理?

更别提还是管不住那只脏手的下头男了!

于是所谓的劝解让她愈发恶心,当然更不可能原谅。

但现在网上这些消息是怎么回事?

那个土到极致的猥琐家伙竟然被有为集团的轮值主席跟阿里巴巴的技术高管大肆褒扬,还冲上了热搜?

这一刻,段菲觉得世界快变成她不熟悉的样子了。

……

“搞错了吧?应该不是同一个人吧?同名?”段菲微蹙着眉头,闷闷的说道。

室友用异样的眼光看了段菲一眼,反驳了句:“段菲啊,你忘了,那天晚上我们还在寝室里讨论过,怎么会有人叫孑这个名字。毕竟孑可不是什么好字,孤啊独的意思,一般人谁取名用这个字啊?而且宁也不是大姓。而且你看看,这上面说他以前是在华清读书的,后来又退学了……”

“那又怎么样?发了一篇SCI,弄出了一个什么算法就是好人了么?人品跟能力有没什么关系?呵,这种恶心的男人没必要关注,走吧,上自习去。”

段菲最后冷淡的瞟了眼手机微博上的文字,便不打算在关注这个人了。

事情已经过去了,自然便没有了交集,那家伙出名了又怎样?还能到华清来咬她一口?

只是心情复杂的段菲没注意到室友异样的目光,更不清楚当命运的车轮开始渐渐滚动,那些因果开始展现出威力时,没人能独善其身。

……

物理系,主任刘铮名正看着网上的消息发呆。

他平时当然不可能去关注微博这种东西,但架不住今天他接到了好几个电话,同样是旁敲侧击宁孑的消息。真的,刘铮名都想不通这些人是怎么如此神通广大,竟然能打探到宁孑曾经在华清物理系就读这种一年前的消息。

但放下手机后,他还是忍不住在网上搜索了一下宁孑的名字,于是便看到热搜上的内容。当然也看到了有为轮值主席跟阿里高管那如同唱双簧般的评价。

如果说之前看到宁孑在《数学年刊》上发表了文章他还不觉得有太大问题的话,那么这次看到互联网界大佬的这些评价,就着实让他有些心惊了。

好家伙,这就直接拿宁孑跟冯·诺依曼跟图灵两位大佬相提并论了?

刘铮名虽然还不清楚湍流算法具体的情况,但他知道这两位在计算机界的地位。

前者可以说是现代电子计算机之父,他所起草的《存储程序通用电子计算机方案》中的许多标准到现在依然是被现代计算机遵循着,比如存储程序、二进制。更别提这位大佬在数学方面还有着极大的成就。

后者就更不用说了,图灵奖依然是如今世界计算机领域的国际最高奖项,要求极为严格,每年还只选一人。如果是普通人把宁孑跟这两位人物放在一起,刘铮名怕是能在办公室里笑掉大牙,但如果这句话是有为集团轮值主席说的这话,阿里巴巴知名技术高管不但没有反驳,还直接继续追捧,那就真不一样了。

毕竟这两位都是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人物。让他们如此大肆褒扬一个年轻人几乎是不可能的,更别提这字里行间还嗅不到什么捧杀的味道,更像是讨好。

再加上刘铮名非常清楚宁孑本身是没有任何背景的。毕竟如果真有什么背景的话,当初也许就是另一种处理结果了。换句话说,宁孑完全是靠他做出来的东西,赚取了这份尊重跟赞赏。

这就真的很可怕了。

说实话,如果宁孑是依靠什么裙带关系又或者被人提携,刘铮名都不担心什么,但有真才实学还有着巨大价值的人一旦崛起,天知道有多少人会单纯为了利益便聚拢在这人身边。

如果湍流算

法真如同这两位科技界大佬说的那么厉害,刘铮名半点都不怀疑,当一些事情被慢慢揭开之后,有人会为了讨好这个家伙把一些事情做在前面。

更别提即便在华清内部想要更进一步,也是有竞争对手的。

宁孑现在去了体大,他的所有荣誉都跟华清无关,但特么可气的是,微博上竟然连宁孑曾经从华清退学的历史都已经翻出来了,这热度继续发酵下去,当那些吃瓜群众被挑起了好奇心,开始探究宁孑到底为什么从华清离开的时候,天知道多少小丑会跳出来。

在联想到这些日子卢正月对待他的态度,想到宁孑毫不犹豫把他的电话拉入黑名单,刘铮名便感觉到背脊一阵发凉。真的,他不怕宁孑,他怕的是那些无限放大这件事的人。

让上位者看到他便感觉膈应对于追求上进的人来说,甚至比犯了错误还要可怕。

现在这件事情发展到这种情况,有大佬看他会有膈应的情绪几乎已经是肯定的。那么就要考虑比让上位者膈应更可怕的事情了,那便是他不但膈应到了上面的大佬,同时还特么犯了错误……

这大概就相当于人家正在愁怎么把看不顺眼的家伙给一波送走的时候,他还顺便贴心的把将自己送出大佬们视线的理由奉上。

想到这里,刘铮名立刻拿起了电话:“文希琢,立刻到我办公室来。”

……

文希琢一点都不奇怪今天会接到刘主任的电话。

实际上从那天刘主任专门把他叫去了主任办公室,让他当着面给宁孑打电话后,文希琢便一直关注着这个曾经他管理过的学生。

永远不要小看一个高校辅导员的政治敏感性。尤其是能在华清当上辅导员,智商肯定不会有大问题。文希琢很清楚每天一堆事情的主任,会专门把他叫去做无用功。

很快他便打听到了许多宁孑的近况。

毕竟院士亲自去邀请这种事,本就是瞒不住的。更别提还有《数学年刊》上的论文加成。

所以那段日子,他的心里其实也一直挺忐忑的。

好在那次宁孑没接电话之后,便也没了什么下文。谁想到这两天他的心情刚放松一点,一大早的便在网上又看到了关于宁孑的消息。

是的,文希琢实际上比刘铮名更早看到这条消息。

年轻人本就比中年人更关注网络,尤其是他的手机上还有微博软件,直接就收到了推送。

这次消息还更炸裂,已经不限于学术界对他的褒扬了。商界那些大佬明显比学术界的大佬要更直接,夸起人来没有一丝一毫的顾忌。

所以一大早赶来办公室后,他就开始准备了。

仔细的在档案柜里翻找当初处理宁孑那件事的一切资料,不管用不用得上,先准备好总没错的。

眼睛扫过那些资料,脑子里却全是近期关于宁孑那些消息。

于是不停的陷入各种对人生的怀疑情绪之中。

这明明就应该是两个人好不好?谁特么见过大一物理基础都能不及格的天才啊?这是大一藏拙逗人玩么?准备在大学四年里上演一出逆袭翻盘的大戏,结果被意外打断了?

这个世界还有没有一点道理了?

当然内心再怎么疯狂吐槽也无济于事。该面对的总要去面对的。所以接到电话后,他一分钟都没耽搁,抱着一大清早就已经准备好的厚厚一叠材料,直奔主任办公室。

……

美国,普林斯顿。

虽然已经到了晚上,但《数学年刊》所在办公地的会议室依然亮着灯。期刊所有编辑正少有的加着班。其中当然也包括主编罗伯特·凯尼。

当然这次加班本就是他要求的。

在暂时放下原则之后,罗伯特·凯尼当然也了解宁孑突然如此受那些高科技公司重视的原因。他甚至专门在三月论坛申请了一个账号,并花了三百美元购买了会员只为了下载那段源代码,以及查看论坛上关于湍流算法的评论。

毫无疑问,在他进入论坛的时候,这则帖子下方的评论区已经完全被各种惊叹声所刷屏。

互联网技术人群,不管是黑客还是白客其实都是相对纯粹的。这本就是一个慕强的世界。于是在大概浏览了一下论坛上的发言,以及湍流算法的说明文档跟源代码后,罗伯特·凯尼当即便做出了决定。

宁孑那篇关于《纳维·斯托克斯方程光滑型跟唯一性证明》的论文等不到九月在正刊发表了。必须增发一个特刊来登载这篇论文。

虽然说一般情况下,学术期刊是不需要去追逐热点的。

但这次情况还真就不太一样,同样属于活久见的范畴。

科学发展的一般规律是首先解决理论问题,再通过理论反馈到实践中。理论论证出了可行,大家才能确信具体实践肯定能够成功。

简单来说理论的存在指明了方向,具体实践则是在大方向正确的前提下,不断尝试并找

到正确的道路来。结果现在宁孑设计的湍流算法已经在网络上发布了,测试结果还一片叫好之声,结果其理论向的论文还在编辑社里压着,这就真的说不过去了。

罗伯特·凯尼可以想象的到,如果这篇论文等到九月份才发表,《数学年刊》可能会遭受到的学界批评之声。

所以这次根本没有任何纠结,罗伯特·凯尼便下了决定,当天电子版就要在《数学年刊》官网上线,次日这篇论文的就要出特别刊直接发布。

理论论文必须得追着实际成果,光是想想罗伯特·凯尼都觉得哭笑不得。

当然这大概也属于幸福的烦恼吧。

刊载学术论文是件很严谨的工作,并不是直接将作者原文上传就行了。最后的排版跟校对一样重要。此刻所有编辑正在加班做的事情,就是针对这篇论文最后的校对工作。

毕竟这篇论文原本打算是九月刊载的,现在才六月底。

这并不是一个很轻松的工作,毕竟是篇数百页的论文,七、八个人每人负责论文的一部分,从下午已经忙到了日落,终于整理完毕。

“好了,感谢大家今天的付出,不过现在还不能懈怠了。汤尼,现在就将整理好的论文发到官网上吧。约翰,你负责现在马上去跟出版社做交接,确保明天早上特刊的纸质版就能邮寄出去。神呐,那真是个神奇的华夏小子。”

分配完任务,罗伯特·凯尼并没有离开。

而是回到自己办公室给宁孑跟宁孑这篇论文的审稿人发了封邮件,告知了这些相关人士论文即将发布特刊的消息。然后登录了《数学年刊》的官网,直接到看见这篇论文挂在了官网最显著的位置,其他论文都暂时被缩小了字体,足够凸显出这篇论文的价值后,才满意的叹了口气。

“哎……可惜了,宁孑,这家伙怎么会选择一所体育大学呢?该死的希金森,他应该告诉那个孩子我们的普林斯顿的球队曾经在NCAA取得过超过五百场胜利……古怪的天才!”

……

就在《数学年刊》终于完成了对宁孑论文的最后校对工作,将论文上传到服务器的时候,文希琢也恰好赶到了刘主任的办公室。

刘铮名看到文希琢抱着的一堆材料,满是阴霾的脸上终于还是挤出了一丝笑容。

如果不是这件事情,他其实对文希琢的工作还是较为满意的。起码说得上是耐心细致。

“小文,看来情况你大概也了解了。没错,这次找你来的确还是为了宁孑那件事,不过……”

刘铮名想着把事情仔细交代清楚,他的手机却响了起来,不耐的瞟了一眼,当看到手机上显示了卢正月三个字时,顾不上跟文希琢交代事情,而是深吸了口气,稳定了下心神,接通了电话,然后用饱满而热情的声音招呼道:“喂,卢院士您找我?”

“立刻来一趟我办公室。嘟嘟嘟……”

一句话然后挂断了电话。

其实真要说起来,刘铮名听不出刚刚这句话有多少怨气,相反跟卢院士名声在外的火爆脾气比起来,还是挺平静的。但刘铮名很清楚,能不能过老院士这一关,大概就是今天了,不由得心里的阴霾又重了几分。

当即也顾不上再拿捏了,放下电话后刘铮名的语速都快了几分。

“小文,让你来是把当初宁孑那件事在梳理一遍。不过不是我们来梳理,你先放下手头的事情,等会就去想办法找到当初跟这件事接触过的所有人,必须确定当时的情况跟你上报的材料完全一致。懂了吗?”

“刘主任,当初工作其实做的很细致,而且都过去一年了……”

刘铮名深深的盯着文希琢看了半晌,才一字一顿的说道:“不管过去多久,当时工作做的有多细致。这个事都必须去做。你以为当时工作细致就一定没问题了?我们在物理上说这是个运动的世界,人的看法跟想法何尝不是?很多人会因为对象身份的变化,看法也随之变化。这个工作必须要做,也必须是你去做。懂了吗?”

文希琢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懂了!”

“行了,你赶紧去做事吧,我也要有办事去了。”刘铮名挥了挥手道。

……

华清大学数学院。

卢正月正坐在办公桌前,面前摆放的电脑上显示的正是《数学年刊》的官网,宁孑论文的标题几乎占据了显示器三分之一的位置。

当然这也跟卢正月将分辨率调整得较小,浏览器字体调整较大有关。

毕竟还是上了年纪,眼睛机能退化,字体太小基本便看不清楚了。

但这次不一样,《数学年刊》为了突出宁孑的这篇论文,将论文标题放在了最醒目的位置,还加大了字体,显得非常贴心。

当然这篇论文的确也当得起这待遇。

这可是纳维·斯托克斯方程啊,到目前为止已经有三位数学家因为研究相关方向出的成果拿过了菲尔兹奖。

现在《数学年刊》以这种方式放出来,明年的菲尔兹奖基本上稳了。

道理也很简单。

这篇论文解决的本就是菲尔兹奖级难题,可以说只要学界广泛认可了这篇论文,宁孑拿奖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因为同期不可能再有比这篇论文更有说服力的成果了。

要知道如果一旦确定这个问题被解决,就意味着这么多年下来积攒的超过一千条基于纳维·斯托克斯方程的定理将被学界承认。

唯一限制宁孑明年拿奖的只有一个问题,那就是世界数学界认可的时间。

四年一届的国际数学家大会都是提前四年就基本确定了举办的地点,至于时间基本是固定的,都在六月那几天。如果按照正常情况,宁孑的论文九月份上线,留给学界大范围讨论的时间只有九个月。

听起来这个时间很长,但数学方面这种级别的难题,还真不一定就够用。

当年同等级的数学难题庞加莱猜想,从俄罗斯数学家给出完整解题思路,到被数学界大范围的认可其证明过程,用了整整三年时间。

甚至许多方向比较晦涩的数学论文,审稿人花费大半年甚至一、两年才给出结论都是正常的。

这也就是偏微分方程这个研究方向并不是那么小众,而且这次大家都极为重视,宁孑的身份又比较特殊,更年轻到让人发指,审稿人们都存着交好的心思,再加上他跟范振华的极力推动,多通电话的进行说服,才能如此快的被所有审稿人通过。

他跟范振华虽然在这个研究领域有一定影响力,却终究无法影响整个数学界。

但宁孑这次的情况不一样的地方就在于,他在给出证明过程的同时还设计出来基于其理论的湍流算法。

真的,当今天卢正月看到这波操作的时候,同样惊呆了。

当几通电话打下来确定了湍流算法的效果之后,他已经能确定《数学年刊》要坐不住了,整个学界都要坐不住了,明年宁孑拿菲尔兹奖已经稳了。

事件发展也证明了他的判断。

他刚刚了解完湍流算法的特性,就看到了《数学年刊》主编发来的邮件,宁孑的论文要发特刊了。而且马上就会推送到官网,次日就纸质版特刊就会安排向订阅了期刊的客户邮寄。

《数学年刊》这样的世界顶级数学期刊都坐不住了,学界就算要质疑这篇论文的结果,也得遵从基本法。人家依托于理论连相应的算法都开发出来了,想要质疑,那就需要更加谨慎。

虽然说纳维·斯托克斯方程本质是解决物理学上的湍流问题,属于数学物理范畴,但能将之理论应用到计算机领域也不是不可能的。用数据扰动来模拟自然湍流更是天才般的创意。

哪怕有那么一小撮人想要找茬,提出的论点也必然不会被数学界大多数人认可。只要到了这一步就简单了,如果明年的菲尔兹奖获得者没有宁孑的名字,卢正月就不相信其他被提名的人有那个脸走上大会主席台去领奖。

换句话说,宁孑已经提前一年预定了世界最高等的数学奖项,不可能有任何意外。

这特么……

简直了……

华夏第一位纯粹的菲尔兹奖获得者,同时还是世界上最年轻的菲尔兹奖获得者本来是华清的学生……

只要想到这一点,卢正月便感觉血压开始不受控制的疯狂飙升。

刘铮名不知道的是,卢正月给他打电话时之所以还能保持语气相对平静,是因为在此之前,这位大院士已经给校长打过一通电话了,用的是咆哮的语气。

“周敬学,你特么到底明不明白!那个小家伙本该明年站在国际数学家大会主席台上,接过菲尔兹奖的奖章,在发表获奖感言时,即便出于礼貌也会说一句感谢华清大学的培养,让他能够站在那里!但现在呢?他特么被扫地出门了!华清竟然把世界最年轻的菲尔兹奖获得者给扫地出门了!我现在只要想到这个事情就想笑,笑到喘不过气来!”

“打电话不是抱怨,就是提前通知你,华清我是肯定呆不下去了。我卢正月还真丢不起那人!谁来说都没用!今年学院期末考试成绩出来之后我就走。我跟你说这不是一时上头,这个事情我考虑很久了。姓范的那家伙能不要脸,直接跑去跟体大合作办学,那我就敢去体大应聘教授。”

“开玩笑?你觉得我像在跟你开玩笑?我告诉你周校长,真正的玩笑是华夏首位以及世界最年轻的菲尔兹奖获得者是华夏一所专项体育大学的学生。这家学校两年前喊的口号还是华夏奥林匹克冠军的摇篮!这特么才叫开玩笑!妥妥的国际玩笑!总之,你们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我不奉陪了!”

“我的项目我会带走,我已经征求过了博士生的意见,愿意留下的,你想办法安置。愿意跟我走的,等拿文凭的时候学校也别想卡着。就这样吧,多的话我也不想多说了。”

就这样,挂上校长的电话之后,卢正月心头那股子怨气才终于消散了些,这

才给刘铮名打了那通语气相对平和的电话。

当然这并不代表着怨气已经消散,恰好相反,这是再第二次积聚……

……

华清,A区图书馆。

段菲本以为今天寝室里发生的一幕只是个小插曲,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她完全看不进去书,一直有些心神不宁的。有种总会发生点什么事情的古怪感觉。

终于她还忍不住打开手机,在浏览器上搜索了宁孑的名字,除了一堆乱七八糟的结果。当然有为大佬的那个朋友圈出现的频次依然是最高的。

她又忍不住搜索了一下湍流算法。可惜这个名词似乎还没流行开来,网上的信息并不多。网上弹出的大都是些什么水基湍流算法,湍流数值计算,水基湍流优化之类她看不太明白的东西。

除此之外就是各种夸赞了。

说是能解决互联网攻击问题,但如何解决,网上的信息并不多。

就在她准备把手机放下时,很突然的微博上突然又蹦出了一条重磅消息……

“华夏天才解决了千禧年数学难题,你们找的宁孑又有新消息了!”

段菲下意识的点进了微博,同样是一个科技大V的微博。

“突发:刚刚世界数学四大顶级期刊之一的《数学年刊》官网更新了一篇数学论文《纳维·斯托克斯方程存在光滑跟唯一解的证明》,大家快去看看吧!可以确定论文第一作者跟通讯作者就是你们正在找的宁孑!注意,重要的事情说三遍:没有第二作者!没有第二作者!没有第二作者!作者单位是华夏燕北国际数学中心、华夏燕北大学同华夏燕北体育大学数学系!”

除了这篇内容外,微博上还有三张截图。

第一张截图是《数学年刊》官网上醒目的大标题。

第二张截图则是论文的一些信息,包括了作者名,投稿日期,发表日期这些。

第三张截图则是长到不像话的论文作者单位特写。

还没等段菲将图看完,博主又飞快的更新了第二条微博。

“简单跟大家介绍一下纳维·斯托克斯方程,这是一个数学物理方程,主要是描述液体跟空气等流体运动的,更具体就是描述粘性不可压缩流体动量守恒的运动方程。属于千禧年七大难题之一。其在数学界的地位大概要比庞加莱猜想高那么一点点,另外跟大家科普一个常识,俄罗斯数学家克雷斯曼因为独立解决了庞加莱猜想,曾获得2006年菲尔兹奖,但他没要。并且还拒绝了克雷数学研究所颁发的千禧年数学大奖以及对应的一百万美金。”

段菲才刚刚阅读完这一小段文字,还没来得及去思考着背后代表的含义,手机屏幕突然切换到了来电状态。

在铃声响起之前,她便下意识的滑倒了通话按钮上……

电话是寝室隔壁的同学打来的。

“喂,菲菲,你在哪呢?”

“A区图书馆啊?怎么了?”

“那你赶紧回寝室,辅导员带着一个人来找你呢,让我叫你赶紧回来一趟。”

“啊?辅导员有没有说具体什么事情?”

“不知道啊,就说是有些事情想找你核实一下情况。”

“哦,知道了,谢谢啊。”

“嗯,没事。”

挂上电话,段菲的心情突然便有些压抑了……

她大概能肯定辅导员找她肯定是因为这个宁孑,只是微博上描述的宁孑跟记忆中的那个人完全无法融合到一起,真不是搞错了?

……

段菲接到同学电话的时候,刘铮名也赶到了卢正月办公室的门口。

站在门前,这位物理系主任先是稳了稳心神,长长的吐了口气,这才抬起手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他已经做好挨骂的准备了。

杀人不过头点地,老院士要出气便让他出好了,只要他没犯错,被骂一顿说不定还能有挽回的机会。反正就两个人在,也谈不上失面子。

这一路上他也想清楚了,人生哪有总是一帆风顺的?多少会遇到几个坎儿,跨过去便好了,时间会治愈一切。

所以当他走进卢正月的办公室时,心态是平和的。

但让他万万没想的是,卢院士的心态似乎比他更平和,甚至还专门从位置上站了起来迎接他。

“刘主任来了啊,来来来,过来,过来……”

卢正月平和的冲着刘铮名招着手,示意他赶紧到自己身边。

这让刘铮名感觉更不好了。

老院士的表现太过反常,让他心头升起了些不太好的想法。

该不能是让他过去直接动手吧?

倒不是怕挨打丢了面子,关键是卢正月一大把年纪了,万一动起手来自己倒下了,那他的罪孽就大了。

以卢正月在学界的地位,真发生这样的事情,刘铮名怀疑他会被老院士的徒子徒

孙们给坑死。

“卢老,要不我就站这儿?”

“站那儿干嘛,叫你过来就过来,刘主任,你可别逼我发脾气啊。”

“我……好好好,您别发脾气,您说什么是什么。”

刘铮名硬着头皮走到了卢正月身边,然后眼看着卢正月让出了自己的位置,还顺便把凳子往桌子后门拖了拖,做了个请的手势:“来,刘主任,坐,别愣着,坐啊……”

“不是,这是您的位置。”

“让你坐你就坐!”说着卢正月拉了刘铮名一把,直到这位主任顺势走到椅子前,然后按了按刘铮名的肩膀,让他做到了自己的椅子上。

做完这些,卢正月又将摆在桌前的电脑朝着刘铮名坐的位置推了推,说道:“脱离了教学一线很多年了吧?英语阅读水平应该还没完全退化吧?这篇文章应该还能看得懂吧?先看看,看完咱们再聊。”

刘铮名没有理会这句话,而是定了定神,目光很快便落到了文章标题上。虽然说的确多年没有在教育一线了,但毕竟是搞物理研究的博士出身,英语阅读能力自然是过得去的。

更别提这些年作为华清物理系的主任,他还经常会出国参加一些会议,很多场合本就需要用英语交流,自然不存在语言障碍的问题。

只是看清这个标题之后,还是愣了愣。

这个开题可就太大了!是代表着三维NS方程问题被完全解决了?一个困扰世界多年的研究领域今天被盖棺定论了?等等,卢正月干嘛要专门让自己看这个?当想到这一点时,刘铮名心头有是一颤,难不成……

“怎么样?能解决这个问题的学者很厉害吧?我第一次看到这篇论文标题的时候,就是这种感觉。真的没想到啊,我竟然在有生之年真能看到有人把这个问题解决了。你看湍流下建模最无解的是什么?是聚集跟发散,初始动能先被聚集。这意味着流体中本来分散的动能可能随机聚集到任意小的湍流中,理论上其动能可以将粒子加速到无限大。”

“湍流尺度可以无限小,意味着动能对与方程解的控制接近无限弱。所以NS方程真的在任意条件都有光滑跟唯一解吗?难,太难了!想破脑子都难以想象的问题啊!怎么可能被人给解决了?直到我开始读这篇论文,从第一个定理证明过程就开始另辟蹊径的论文,太厉害了……”

卢正月感慨着,然后如同唠家常般的问了句:“刘主任,你现在看到这篇论文有什么想法?想不想知道论文作者?我当时是真想啊!真的,当看到论文作者职业是学生的时候,我就想着如果把这学生请到咱们学校来,相当于咱们华清数学院多了个未来领军人物啊!两年,最多两年我们华清数学院就能吊打对面。”

刘铮名此时大脑已经一片空白。

其实不用卢正月在多说什么,他已经猜到了论文作者是谁。但这怎么可能?!

能直接将一个素人捧到学界金字塔顶尖的学术成果被华清清退的学生给解决了?

作为学术界的一员,刘铮名当然明白这篇论文一旦证实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那怕宁孑后半辈子什么都不做了,就靠着这个成果都能过上顶级学者才能享受的生活。满世界的各种数学报告会都会以能请到他前去讲一场为荣,嗯,这其中大概也会包括华清。

能邀请到一位菲尔兹奖或者诺贝尔又或者其他世界学术大奖获得者来办一场讲座,然后授予其荣誉博士甚至荣誉校长的职位,本就是高校扩大自家影响力的常用操作。

邀请这种层级的学术大拿做一次讲座往往还要给受邀者丰厚的奖金,学校高层还要抽出时间来作陪,说些好听的话。没办法,这就是世界顶级学者的牌面。

更别提还是华夏本土的学者。

那在华夏受到的礼遇只会更甚,毕竟华夏有种特别的第一情节。

就好像如果进行一次街头采访,问华夏第一枚奥运金牌获得者是谁,许海峰这个名字起码一半的受访者都会脱口而出。但如果把问题改成华夏第二枚奥运金牌获得者是谁,能有十分之一的人答出来,就不错了。

是的,这一刻,刘铮名同样脑补出了宁孑拿到菲尔兹奖的画面。

没办法,这个题目对于学术界的人来说,威力太大了。

震撼过后,刘铮名扯着嘴角强行露出了一个难看至极的笑容,闷声道:“卢院士,这论文今天才发出来,还没被认可吧?”

“是啊,谁能保证写出了一篇论文就一定会被认可呢?就算是牛顿再世,突然就拿出这么一篇论文来也不行啊。但你猜怎么着?也就是昨天的事情,这作者竟然还发布了一个以这篇论文为基础的算法,还挺成熟的。据说好多公司都拿去进行了初步测试,效果还逆天的好!哎,刘主任,咱们做个假设啊,如果你手底下有一个这样的学生,那前途该有多光明啊!以你现在这个年纪,加上这学生帮你站台,就是未来华清或者燕北的校长都有资格争一争的,对吧?”

跟此时如坠冰窟的刘铮名比起来,此时段菲的心态还算平和。

回到寝室,她甚至还认出了陪在自己辅导员身边的那个人——文希琢。

段菲还记得这个名字。因为当时她觉得这个名字特别秀气,像女孩子名字,跟宁孑这个名字正好走了两个极端。

“方老师好,文老师好。”在两位辅导员面前,段菲表现得很乖巧。

“咦?段同学你还记得我啊?”文希琢略显意外的问了句。

“嗯,文老师的名字跟长相很配,所以就记住了呢。”段菲微笑着答道。

文希琢和善的笑了笑,温言道:“不说这个了,段同学,今天我来就是跟你确定一些事情,你也不用紧张,没什么大事。我问你几个问题,你照实回答就可以了。可以吗?”

“关于上次宁孑那个事吧?”段菲问了句。

“嗯!”文希琢点了点头,他到不意外段菲能猜到,竟然这个聪慧的女孩还记得他跟他的身份,当然猜的到。说起来他也不可能因为别的事情过来找她。

“是因为那个宁孑被有为的主席夸奖还是他又解决了一个方程?”看到文希琢爽快的承认,一路缭绕在段菲心头的话也脱口而出。

“嗯?什么方程?”文希琢诧异的问道。

《数学年刊》大概在华夏京城时间半小时前,也就是他在刘主任办公室那会儿才正式在官网刊登这篇文章。文希琢从里刘铮名那里出来后,便忙着跟人联系,找段菲谈话,手机都没拿出来看一眼,自然不知道网上最新的进展。

“什么NS方程。说是论文今天又在什么数学年刊上发表了。”

段菲将刚刚看到的信息告诉了文希琢,她能看出这位物理系的辅导员是真不知道宁孑又发了论文这事,心里大概也有了判断——果然还是名人效应。

只是文希琢接下来的反应让他有些意外。

“NS方程?你从哪看到的消息?”

“微博上啊。”

“你等下,我看看。”

文希琢直接拿出手机开始查找,让人尴尬的一分多钟,当文希琢再次抬起头时,眉宇间多了一抹凝重,好在态度没什么变化。

“段同学,你别多想,其实就是找你确定一下当时的情况。你能肯定当时宁孑真的做出那种行为了吗?”

“当然!当时楼梯口就我们两个人,也只有他正好从我身边过去!而且我抓住他的时候,他马上就道歉了!”段菲很确定的说道。

文希琢点了点头,并从中又读到了一个细节。

“你确定当时那里只有你们两个人?仔细回忆一下,这个问题还挺重要的。”

文希琢严肃的样子让段菲有些纠结。

事情毕竟过去那么久了,记忆早已经变得模糊,潜意识里可以很自然的说出来,但当要较真回忆的时候,却突然不太确定了。毕竟那里是公共场合,随时都可能有人经过。

更别提她拉住宁孑之后,吸引了不少人在那里看热闹。

“应该是只有我们两个人吧?我实在有些记不太清了,也可能有其他人经过……”段菲犹豫的说道。

她能看出这番话说出口后,文希琢的脸上明显挂上了一丝失望的情绪,但没办法,她是真的没法确定。这位物理系辅导员脸上那一丝失望,又给她的心情蒙上了一层阴影。

“行吧,你再仔细回忆一下,我给你留个电话,如果想到什么可以随时联系我。”

“好的,文老师。”

“对了,如果,嗯,你不用紧张,就是如果这段时间有人找到学校里,以什么记者的名义要采访你,不要去理会。遇到难题了可以联系你们辅导员邹老师。”文琢希看了眼身边一直陪在身边的邹老师说道。

“懂了。”段菲点头应下。

虽然文希琢一直在说不用紧张,但段菲总觉得这位辅导员说的这些话肯定不是无的放矢。

……

卢正月的办公室里,能清楚的看到刘铮名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还真不是因为热的,办公室空调显示室温是最舒适的26度。当然刘铮名其实自己也没感觉到热,他脑海中还在回味着老院士刚才那番话,那一字一句像是化成了一根根细小的钢针,准确的扎在他的心窝窝上。

“有这样一个学生,那前途得多光明啊……”

“华清、燕北的校长……也能争一争啊……”

温和的话语,却有着极为强大的杀伤力,甚至让刘铮名在某一个瞬间产生了错觉,宁孑依然还留在华清……

量子物理中有一个平行宇宙的概念,用最朴素的语言表述就是某个事情如果可能发生,就一定会发生,不过是发生在另一个平行世界,这样的平行世界有无数个……

此刻刘铮名还真希望这个理论是真实的,而他已经穿越到那个世界。

然而

下一刻,他的梦醒了。

因为呱噪的敲门声……

然后他便听到旁边老院士的声音:“进来吧。”

当刘铮名微微抬起头,越过面前的显示器,将目光投射到办公室的另一头,门恰好被推开,一个分外熟悉的人走了进来,这个人也让他下意识的从位置上飞快的站了起来,突然的动作推动着椅子向后挪动,发出“滋啦”的摩擦音。

“周校长,您来了。”

打完招呼,刘铮名才突然意识到自己是在卢老的办公室里。

很明显对面的周校长看到他时也有些意外,甚至毫不掩饰的皱了皱眉毛,这又让刘铮名心里一紧。

“刘主任也在啊。”

淡淡的冲刘铮名打了声招呼,周敬学便将目光转向站在刘铮名身边的卢正月。看到老院士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便只感觉一阵头疼。

哪怕这位老院士现在怒容满面,他都不至于头疼。因为表情平静,意味着刚刚那通电话里说的话大概率是认真的。

对于华夏任何一所高校,院士要撂担子走人,对于校长来说都是不可接受的。毕竟对于这些高校而言,院士的存在就好像战略级武器,平时或者并不显山露水的,但需要的时候这些院士的分量可是很重的。

虽然华清院士不少,但谁会嫌战略级武器太多呢?

更别提像卢正月这样从学部委员时代走过来的资深院士。可以说华清的数学院本就是以卢正月为核心的。想当初能把卢正月请到华清,领导们也是花了大力气做工作,还利用了当时卢正月跟范振华之间的矛盾,才把这位大佬级的数学家哄过来。

结果这位大佬现在闹着要去体大……

得知宁孑的事情周敬学已经够揪心了,如果卢正月这学期末之后真的任性跳槽到体大去,周敬学觉得自己再出门去开个会什么的,都不好意思跟熟人打招呼了……

这特么叫个什么事啊!

真的,接到卢正月电话,听到老院士在电话里叫嚣着要去体大应聘的那一刻,周敬学是真差点没疯掉。他敢肯定,历任的华清校长就没哪个遇到过他这种情况。

一个清退学生引发的连锁反应已经大到了可能动摇一所百年高校根基的地步,绝对是事前任何人都没有也不可能想到的。

就像范振华在逻与县时说的那样,有些人总会在被社会毒打后才成长,但有些人就是却能够毒打社会。就好像有些人的社恐,是自闭,是不愿意跟这个社会打交道;有些人的社恐是让这个社会感到恐惧……

虽然刘铮名不能代表社会,但当周敬学下一句话说出口时,他感受到了恐惧的味道……

“卢老,何至于此啊!宁孑的事,我们可以再想办法,怎么样也能挽回面子。燕北能跟体大合作,我们华清也可以嘛,总有解决办法。您可不能一言不合就撂担子啊!体大那个数学系四年之后还在不在都是个问题,您去体大,那不是让亲者痛仇者快吗?”

周敬学这话显然是说给卢正月听的,但落到刘铮名耳中,却让他整个人的精气神瞬间被抽空。

卢正月这招真的太狠了……

这话说出口,不管最后是不是真走,刘铮名都明白他之前心心念念的一切都已经没了。别说想更进一步,他还能不能在现在的位置上已经很悬了。

一个普通的系主任,跟一个资深共和国院士之间孰轻孰重,大概一个小朋友都能分得出来。卢正月甚至都不用再多说什么,哪怕只是为了哄这老头开心,他都会被狠狠的踩下去。

这还是卢正月不走的情况下,如果真走了……

那后果刘铮名不敢想……

然而没等他从恐惧中缓过神来,卢正月开口了,依然是让人感到可怕的平静语气:“周校长,这几年咱们的关系还可以。这不是何至于此的问题。你以为我是去干嘛的?真是去教那孩子?我能教个屁啊!我过去是因为体大的底子不够厚,说话不够硬气,会被姓范的拿捏!”

说到范振华,老院士的语气终于激昂起来:“那个姓范的多狡猾啊,说笑面虎都是在褒扬他了。他现在的操作,把那孩子哄上几年,天知道本来良善的孩子会成什么样。我去就是护着那孩子成长的,不能让范振华把孩子给带坏咯。况且你以为我还能干多久?我今年63了,看论文都快看不清了。等小家伙四年读下来,我都67了。还能做个狗屁研究啊!菲尔兹奖为什么要有40岁的限制?不就是大家都明白能出成果也就是那几年的事情。”

“我跟你讲周敬学,这学期结束后我是肯定要去体大的。就算人家不要我,我也放下这张老脸找后门把我安排进去!你要是聪明人,咱们就好聚好散,私底下把这事给办好,谁也不惊动。你要是玩迂腐那套,我也不介意把这事闹得全国皆知,那样你更尴尬,也更伤华清这个牌子。你选吧。”

周敬学被卢正月这番话说得彻底没脾气了。

他当然可以用各种手段强行留着卢正月

,能当上华清的校长要说完全没有任何手腕,自然是不可能的。但正如卢正月说的那样,真要闹起来,不管老院士多没道理,一旦他铁了心要走,那必然是两败俱伤的结局。

人还真不一定能留下来,但闹到举世皆知,伤的终究是华清跟一种校领导的颜面。

在华夏什么人最不好对付?

如果仔细研究就会发现在华夏最不好对付的其实就是那些退休的老头老太太,人家只要敢闹,谁来处理都得畏手畏脚,更别提像卢正月这样学术界资历背景大得可怕的老头,这BFF叠加的太狠了。更关键的是,以这位老院士长期以来那种风风火火、爱憎分明的火爆性子,周敬学相信这老院士是真放得下那张脸……

毕竟卢正月可是在院士大会上,一言不合能直接跟对面的院士吵起来那种人。

真的,普通院士这么威胁周敬学他是肯定不会怂的,但华夏智囊团的大佬,大名鼎鼎的双国院士,学退休老头撒泼……这尼玛谁能经受得住?

退一万步说,就算他受得了,这事闹大了,上头会怎么看他?尤其是卢老到时候为了转关系,跑到直属管理部门拍几次桌子,那乐子就更大了。

周敬学早就听说前不久燕北大学那位范院士为了体大能建数学系的这事,是真冲到教育部办公楼里,拍了好几次桌子的。据说还指着一位卡着不同意这事的司长骂了半小时。一向都很注意形象的范振华都能干出这种事来,眼前这位就更不用说了。

脑海中愁肠百转,周敬学终于还是决定选择妥协,不由苦笑着说道:“卢老,要不折中一下?您要想去体大,咱们就以借调的名义过去?等四年后您在回来?这样行不行?”

“什么借调不借调的!我跟姓范的不一样,我这人就喜欢做实实在在的事情,虚头巴脑的建议你就别提了。”

“您来华清五年了吧?咱们数学院怎么说也是您的心血啊,您真就放得下?好,就算您要走,数学院荣誉院长的名头您总不能推辞吧?”

“不要!什么荣誉不荣誉的?我没啥荣誉!周校长,你也别给一个老头子塞高帽子了。四年后的事情四年后再说,说不定到时候我真决定退休了呢?我手底下还有6个博生生,我到了体大也不打算收学生了。再有四年他们也差不多都可以毕业了,67岁也差不多了。”

“那……”

“周校长,好聚好散!最多我答应你,如果四年后那边不需要我了,我又还打算发挥余热,我还会回来。当然,如果华清也不需要我了,那我就退休,就这样。”

卢正月这番掷地有声的话说出口,房间里三个人都沉默了,仿若时间禁止。只剩下一丝从窗帘缝隙里射入的阳光里,无数的尘埃还在不停息的做着布朗运动。

良久,一声沉重的叹息打破了办公室内沉重的静谧。

“唉……这事闹得……多事之秋啊!行吧,卢院士,小范围的欢送会,请您不要推辞。不管如何,华清感谢您这五年的奉献!”

听到周敬学终于松了口,卢正月脸上神色便也放得缓和了些,开口道:“嗯,小周啊,虽然你是校长,管不了那么多小事,但教书育人四个字还是得抓住的。看问题别太表面话了,什么叫自强不息,厚德载物?前些日子我专门找来了宁孑在华清期间经历过所有考试的卷子,仔细研究过。”

“你们可能都没发现过,他刚进学校的时候,的确有跟不上的迹象。但你们有没有仔细分析过原因?他入校时英语水平太差了!差到什么程度?我怀疑他根本听不懂绝大部分专业课的内容。这一点能从他英语强化训练考试的试卷看出来端倪。听力简直一塌糊涂!但这可以理解,自强计划的特招考生嘛,哪有城市里的孩子那么多接触英语的机会?”

“但他只用了一个学期,就将英语的听力水平锻炼到了优秀的程度。因为下学期第一次考核,他的英语强化训练成绩已经有跳跃式的增长。相应的,他大一下学期的成绩也开始呈现稳定的线性增长。一个学期啊,在让自己功课不落后太多的情况下,英语成绩能突然拔高这么多,难道配不上自强不息这四个字?”

“有没有人对初期成绩赶不上的孩子做过详细的有针对性的调研?还是只是做所谓的学术警告?如果教学都是这么搞,那还有什么必要继续自强计划?当然,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我也就是临走前唠叨两句。同时我也不是否定大多数老师的针对学生的态度,毕竟我们还是有很多负责任的好老师的。只是教学工作嘛,能更细致些终究是更好的。”

周敬学点了点头,道:“您说的是,那行,这事我记下了。下次会议上我会专门提到这个问题。我等会还有个会,就先走了。您有什么要求都可以直接找我。当然,如果您能改变主意留下来,那是最好的,华清永远是您的家。”

卢正月摆了摆手道:“行了,煽情的客套话就别说了。你赶紧忙去吧。”

周敬学点了点头,刚打算转身,目光却扫过了依然傻呆呆站在那里的刘主任,不由

得顿住了脚步,冷着脸,瞥了他一眼,道:“刘主任,您还留在这里?等着卢老给您泡茶?”

两个“您”字周敬学咬得极重,直让刘铮名整个人下意识的一哆嗦。

“对,那卢老,我也先告辞了。”

“不再看看论文了?我还没告诉你这篇论文是谁写的呢。”卢正月冷着脸反问了句。

“不用了,我回去后就仔细的拜读这篇文章。”刘铮名低声道。

“那行吧,多看看,多想想我刚刚跟你说的话,也祝你以后春风得意,前途似锦。”卢正月毫不客气的说道。

这话刘铮名没接,他压根不知道该怎么接。

但终于能离开,却让他挪动步时很干脆。

是的,这个地方犹如梦魇,此时刘铮名只想赶紧逃离。

周敬学站在原地等了片刻,直到刘铮名走到他身边,才踱着步子,带着刘铮名走出了卢正月的办公室。

关上办公室的门,周敬学侧头瞟了眼身侧落后他半步的刘铮名,开口道:“小刘啊,这段时间精神压力也很大吧?”

“这个怎么说呢,这次工作的确是我没做好,把关不严,当时也没详细的了解情况就签了字……”

“别说这么多了,我都明白。其实说到底也就是工作不够细致,不是什么大事,我能理解。不过主任的位置上压力也的确挺大的,这样,你还是先休息一段时间吧。”

“这……周校长……”

虽然是商量的语气,但周敬学明显没有听刘铮名解释的意思,依然用缓和的语气继续说着:“你的工作先交给解长鸣吧,做移交的时候做得细致些,别在闹出什么问题了。也不要有什么不好的情绪,心绪不宁肯定做不好事的。人到中年,先修修心也是好的。不要有什么心理压力,等心态放平和了,跟我说说,让人事处给你研究个好岗位。”

刘铮名愣了愣,马上就要放暑假,这个时候给他放假修心,自然明白是什么意思。

至于好岗位……他当然明白那个好字必然是要加个引号的。

他现在属于是行政序列,这块的好岗位可太多了,尤其是养老的好岗位,只是大都是没什么权力的闲职。但对于一个年富力强的中年人来说,权力才是此时的刘铮名最渴求的。

享受过权力带来的便利,如同食髓知味,自然难以舍弃。

还没有到淡泊名利的年纪,却要被迫跟名利剥离,很残忍。

但瞬间,刘铮名突然明白了周敬学那句修心的意思,这是在让他看淡名利啊……

刘铮名的嘴哆嗦了两下,想要说点什么,但还没等他挤出什么话来,身边周敬学的声音又幽幽的传入他的耳中:“不要再去想些什么歪心思,去找人,没用的。卢老眼里揉不得沙子,人家也为难。多事之秋就别在搞些乱七八糟的事了,让人糟心。对了,宁孑以前那个辅导员叫什么名字来着?”

“文希琢,希望的希,精雕玉琢的琢。”

“文希琢,学校的硕士生?”

“是,何意教授的学生,毕业后留校的,任职辅导员两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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