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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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师的葬礼圣袍庄严肃穆。宽大的袖口边精心绣着双编排金丝，垂落至脚踝处的衣摆迎风飘动，高而窄的领口修饰着希伦优美的颈部线条。胸前的纽扣被扣得一丝不苟，从双肩垂下的黑色圣带尾端点缀着金色十字架。肃穆的黑与明亮的金相互衬托，庄严神圣却又不显得沉闷。

希伦缓缓走进基督大教堂。人群泱泱，一片黑海间，两口花团锦簇的灵柩格外引人注目。他站在演讲台上，眼眸中蓝光流转，以悲痛恳切的话语缓缓念着：“尊敬的各位来宾，承蒙莫格本家的邀请来此为戈尔?莫格先生和格蕾丝?莫格小姐荣归天国举行追思礼拜……”

充满磁性的嗓音在高耸宽阔的教堂穹顶间盘旋：“……现在，我奉圣父、圣子、圣灵之名，宣布此次追思礼拜正式开始。请全体起立，默哀三分钟。”

教堂寂静无声，所有来宾均目光低垂，脑海中回忆着逝者的一生。希伦的心中正默念着哀悼词，忽然，他的瞳孔骤然收缩，似乎嗅到了空气中的异样——代表悲伤的辛辣气味中隐隐夹杂着一丝来自地狱的苦涩，甚至能感觉到气味的源头正迅速逼近。希伦压下了心头的一丝不安，他装作从未察觉，眼神却慢慢上移，恰好和一道陌生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希伦神色一凛。一名从未见过的陌生西装青年缓缓抬头，原本湛蓝的眼眸中忽然爬上浓郁的墨色，整颗眼球如凌晨一两点钟的夜空般漆黑。他死死凝视着希伦，唇角翘起非人的弧度，满口锯齿般尖利的鲨鱼牙赫然映入眼帘。

地狱的气息愈发浓郁，甚至隐隐有超过命运之矛画像的势头。希伦也不再掩饰，澄澈湛蓝的目光直逼那抹邪恶的黑。陌生青年唇瓣微动，似是用口型在传达着什么，下一秒，一阵沙哑的嗓音在希伦耳畔响起：

“狂妄自大的羔羊终究会被放牧者舍弃……”

那嗓音似乎是有着独特的魔力，希伦的瞳孔狠狠地颤抖着，心中顿时升腾起前所未有的恐惧。再次抬头时，那名青年瞬间恢复正常，眼中依旧是澄澈的蓝，但那道讥讽的目光从未离开过希伦，似是警告，眸中的蓝格外冰冷。

追思礼拜渐近尾声。唱诗班的献诗《主赐恩典》宣告着逝者留恋世间的终结。殡葬工作者将惨白的灵柩抬出教堂，来宾开始三三两两地离去。希伦并没有按照规定和其他牧师一起抚慰家属，他甚至没来得及脱下象征着悲伤的圣袍。人群中，那名陌生青年并没有离去的打算，他立于原地，眉眼弯弯，神色悠闲地望着眸光如冰的希伦。

湛蓝与漆黑前所未有地如此接近过。比命运之矛画像还要强烈几万甚至是几亿倍的黑咖啡、烟草与消毒水的气息让希伦的呼吸格外困难，窒息带来的眩晕感令犀利冷冽的蓝光逐渐瓦解。陌生青年笑眯眯地望着连走路都极度困难的他，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你……”希伦喘着粗气，胸口如鼓风机般剧烈起伏着，长时间的缺氧和极度刺鼻的气味让他的神志开始涣散：“……你、你是……路西法……？”

路西法走近一步，细细观赏着希伦愈加痛苦的神色：“来啊，快用你的小十字架打散我的灵魂啊，为什么你不动手呢？这可是你的职责啊～可怜的希伦？”

他仰天大笑，漆黑一片的瞳孔中并没有能量的波动，但从未在他人眼中留下印记。高大健硕的身躯渐渐与空气融为一体，路西法眨了眨眼睛：“有些事情，放任不管总比盲目插手要好上许多，不是吗，尊敬的牧师先生？”

刺鼻的味道顿时消失。希伦脱力地倚靠在墙上，瞳孔骤缩如针点，沁出的冷汗打湿了额前的金发。“希伦！！”约翰焦急地扶住瘫软的他：“你究竟怎么了？方才喊你也不回应，你是不是又没吃早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