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想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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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渐的朱大明将自己感动了，他只觉得自己就是乔治了，“我懂了，”他高喊一声，白皙的脸颊上因兴奋发出了红光。

“四弟，你怎么了，小心看着路，天黑，别摔倒了。”朱大荣按住欢呼雀跃的弟弟。

“二哥，我知道了，我把自己幻想成乔治，就可以很自然的说出来了。”朱大明得意的说道。

“对的，就是这样，你一定会成功的。”朱大荣微笑着说道。

“阿嚏！”因为寒冷，朱大明打了一个喷嚏。

“喏，穿上，”朱大荣解下了自己的厚披风。

“二哥，你真好。”朱大明望着二哥的脸。

朱大荣不说话，揉了揉朱大明的脑袋。

……

在天真活泼的朱大明的喳喳不休间，这一路很快就到了尽头，陈明宇还没有到过朱大荣的家，大门口，门檐下的挂着大红的纸灯笼在风中摇晃，里面插着正在燃烧的蜡烛，在地上投下朦胧的红色的光，和一些模糊的影子，显着喜庆十足的味道，街上是一片的寂静，被炸的四分五裂的鞭炮残骸凌乱地躺在门口的地上，散发着它们的最后的热量。

门前有着一对的石狮子，台阶下是一个长方形的大石缸，做成鼓状的门墩，这叫抱石鼓，上面刻着富贵牡丹的花纹。门墙上挂着一副木对联，红漆的底子上现出几个隶书黑字：“人文蔚迟绍儒林，宗泽长流通派水。”

两扇大门开在里面，门上各站着了一位手持大刀的顶天立地的彩色门神。

三人走进大门，门内坐在年代久远的太师椅上的看门老头见到他们进来，便恭敬的起立，等他们跨过包铁的门槛以后，这才坐下去。

进去之后，下面是已经清了雪的石板地，一个大大的天井，中间是一段垫高的方形石板的过道，过道两旁各放了几盆梅花，枝上积了雪。

堂屋里挂上了一盏刚刚换上一百支烛光灯泡的电灯外，还有一盏悬在中梁上的燃着清油的长明灯，一盏煤油大挂灯，和四个绘上人物的玻璃宫灯。各样颜色的灯光，不仅把壁上的画屏和神龛上穿戴清代朝服的朱家历代祖先的画像照的非常明亮，连方块砖铺砌的土地的接痕也看得很清楚。

堂屋里一个老头坐在正位，有四十六七岁，头发还没有多少白的。矮个子，相当的胖，一嘴油光水滑的乌牙，长得厚厚敦敦的可爱，圆脸，大眼睛，眼睛在闭着，神情惬意的遐想着什么，他戴着红呢子大风帽，旧布蓝衫，一副活脱脱的遗老模样。

哎，这是想当官入迷了啊。

两个儿子陪着他坐堂屋里坐着，他们各自的太太都站在他们的身后，不过眼观鼻鼻观心的衣服泥雕木塑的模样，朱炳昌的三个太太也穿着新衣服，大太太坐着，其余的两个太太在他的背后站着，其中的一个妇人的双眼喜悦焦急的向外面看着。

看到了朱大荣和陈明宇到来了，朱炳昌激动的站了起来，周围在做的人也一起的站了起来，朱炳昌步履矫健的一手抓住一个人，激动的说道：“好好”

陈明宇微眯了眼睛，他和朱大荣关系不错，并不代表他就会对他老子好，一直以来他并未从利用这个身份去作什么事，对这个身份也并没有否认，如果他一家人那种很淳朴的人家，他也就认了，但是有人妄想趴在他身上当寄生虫，他是不会吝啬自己的雷霆手段的。

朱炳昌察觉到了陈明宇手臂的僵硬，对他眨了眨眼。陈明宇稍微放松了。

“你们过来见见表少爷。”

老大夫妇上前，他们这一辈排下来是大字辈，名字很不好取，也不知当初朱老爷子费了多少脑筋。

老大朱大霖，二十七八，一脸的肥肉，活似一个屠夫，偏偏他要装出一个文雅的样子，脸上又露出了亲热的样子，结果却越发的显出了他的市侩。朱大霖是被当作家族接班人培养的，家里有什么亲戚他是一清二楚，从来就没有陈姓的亲戚。

但是只要有人能给他官做，他改姓都没问题，哪怕是让他人面前的这个年轻人当爹呢，“来，一鸣，宁馨给表叔磕头，”他拽过了十二三岁的虎头虎脑的小家伙和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两个小家伙乖乖地向陈明宇磕了三个响头。

“叔叔就当提前给压岁钱了。”摸出了身上的两个大洋。

老三朱大庆确是一个瘦人，他一脸的不耐烦，拱拱手就打算敷衍过去，朱炳昌在旁边突然厉喝一声：“孽障！摆张臭脸给谁看呢，你要是不满意可以走，我不拦着。”

吃了父亲一顿骂，朱大庆只好重新施了一遍礼，接着是妇人们，这些人从容不迫地行礼，就是飒爽英姿的孙淑英此时也是一个文慧娴熟的模样，一来一往花费了好半晌时间。

朱炳昌倒是没叫他这个表少爷给他行叩头礼，众人行礼完毕，

见到“认完亲”了，朱炳昌欣慰的抚了抚胡须，状极满意，然后高声叫道“祭祖”，站在门外的一个上了年纪的仆人也高声叫道：“祭祖。”声音传出极远。

门外传来各种凌乱的脚步声，厨子，园丁，看门老头，轿夫，保姆，丫鬟，管家等二三十个仆从也在门外列好了队伍。

门外的仆从们列好了队伍，屋里的少爷，太太们也排好了队，男人们一律站在左边，女人们一律站在右边，两边各站了一堆人，朱炳昌站在中间，请陈明宇在一侧观礼，

堂屋里点燃了蜡烛，一下子变得亮如白昼，正中间的两扇大门大开。神龛下面放着长方形的大供桌，上面铺着红绒桌帷。供桌的前面有一个火盆架子，燃烧着的香碳发出淡淡地竹香。地上铺着一个大幅的深黄色毡子，几根绿色的柏枝随意的放着。供桌的前面还放着一个大拜垫，上面再盖了一张红绒毡。供桌的上面有着一对大烛台和香炉，围三缺一的靠边放置着小酒杯。

穿着前朝知县朝服的朱炳昌提着一把酒壶，毕恭毕敬的给每个小杯里头斟满了酒，斟好酒，插好香，朱炳昌痴痴地看着墙壁上挂着的三个衣着清朝官服的祖先画像，良久不语。

突然一声悲泣，朱炳昌跪倒在拜垫上，后面的子孙们也齐刷刷的跪倒在地，“列祖列宗在上，不肖子孙朱炳昌叩禀，今朱氏有男名大荣者，荣登京师警察厅署长之位，朱氏门第不致没落于吾手，惟赖祖宗英灵庇护，使福祚绵长矣……”

朱炳昌的祷告声逐渐由大至小，不再能听得真切，等朱炳昌祷告完毕，起身，说了一句“放炮。”

门口老仆高喊一声：“放炮。”

鞭炮声便噼里啪啦的响了起来把石板地也震动了，硫磺的味道逐渐弥漫在空气中，这时朱炳昌已退了出去，女人们也纷纷退向侧门外。等朱炳昌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换了一身长袍马褂，女人们再次涌入，由朱炳昌开始向祖宗们叩头。扣完头，朱炳昌就进房去了。然后是朱炳昌的正房太太。两位姨太太，因为她们都生了孩子，所以可以紧随着家主叩头，否则就要降一辈了。

紧接着是朱大荣他们进行三跪九叩，这种的叩礼一年中并不多，是以他们的动作显得不够整齐，幼小的老七因为常常跟不上他的哥哥们的动作而引得大家发笑，这第二辈的男丁们行完礼后，就轮到他们的女眷们行礼了，女人们的动作是慢多了，也整齐了许多。

等这些主子们磕完头了，下人们便欢天喜地说着吉利话儿讨着喜钱，讨得了喜钱大家便开开心心的散去，宅子里洋溢着一片的笑声。

“放花儿！”朱炳昌的积年老仆又喊道，外头的天井里头有人应了一声，华光乍现，许多的花火漆黑的空中喷涌而出，五彩缤纷，绚丽多姿，一朵熄灭，而另一朵马上又炸裂了开来散做了片片飞花，朱家一大家子人拥在台阶上园子里，品评着烟花的好坏，这一刻其乐融融，连朱大庆郁郁不乐得脸上也升起了淡淡的喜意，也许他从嫉妒二哥的情绪中走了出来。

烟花放完，婢子仆人和主人不分阶级不分男女的围成一桌的吆喝着掷着骰子，银钱的撞击声和骰子在碗里滚动的声音钻进人们的耳朵。谈笑声，叫唤声，懊恼声此起彼伏。

不爱玩筛子的便打牌，打麻将。老有的玩法，小有小的玩法，女娃们欢快的聚在一起，Uw.ｕknsｈuｍ拿着用两枚铜钱相叠，康熙钱放在上面，乾隆钱放在下面，穿上鸡毛，用小线缚紧。正在踢着毽子是朱大荣的六妹朱宁然了，十三四岁的年纪，旁边站着两个女娃给她数着数，这是一个运动天赋颇佳的女孩，一面踢着，一面说着花样，“里外廉、拖枪、耸膝、凸肚、佛顶珠，”另外两个小女孩一边数着，一边羡慕的看着。

至于几个小男孩也有花样，他们在玩“砍包”，用装着沙子或者黄豆的小布包，一人站在中间，另外两人站在两边，用包扔中间的人，被扔中者下场，如果中间的人抓住布包则可以增加一条命，玩的是不亦乐乎。

朱大荣没有去玩，陪着陈明宇聊天，怕他寂寞，是的陈明宇很寂寞，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他还没有这种感觉，也许忙碌的奔波，消去了多余的思绪，看着其乐融融的场景他只感到蚀骨的寂寞。

这一刻他不关心国家的命运，民族的未来，只想回到父母亲人的身边。

看见了朱大荣兄弟的友爱，他想起了自己那可爱的妹妹，她是否趴在窗口在等待着自己的归来，看到朱父如此为自己儿子的成就快慰，他想到父母是否做好了饭，等待着他的敲门，而等来的是失踪的消息，等我死去这会是一个梦吗？

偏屋里的骰子声，银钱声，谈笑声，儿童们尖叫声，嬉笑声，耳边朱大荣诉说声，一切显得不真切了，他站在石阶上看着他们在动，在笑，在叫，像是在演戏。

“爸，妈，小妹，你们还好吗？”

（好戏即将来临，陈明宇开始登上历史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