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诈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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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咯咯咯……”

高亢的鸡鸣声唤醒了沉睡的陈明宇，青云般的纱帐，鎏金的铁钩，柔滑的牡丹锦被，恍惚中有点不知身在何处，他揉了揉脑袋，还真是有点昏沉，昨儿个可真是秉烛达旦了，几个人热火朝天的说到了凌晨两三点，才尽兴散去。看一看手表已经八点多了，估计大牛已经在城南的院子等他了。

起身，穿衣。

“咚咚！”

“进来。”

一个清秀的童子开门进来，脸上满是恭谨，却又流露出这个年龄段的天真和无邪，眼神发着光的打量着这个“达官贵人”，拎着两个热水瓶。“表少爷，少爷吩咐我送热水来。”

“好，放在脸盆旁就行。你们少爷起了？”陈明宇还没有习惯使用童工，亲切的掰了掰他的脑袋，“小朋友叫什么？”

“没有，昨晚上，少奶奶吩咐的。俺叫小柱。”说着他将热水瓶放在脸盆旁，又径自去给陈明宇整理凌乱的被褥。

陈明宇准备洗漱，见到这些家具陈明宇总有回到外婆家的感觉，时代的错位还时常冲击着感官。这是明式老红木六腿矮盆架，名家黄聚顺德瓷盆，边洗漱边打量的陈明宇想，这些玩意放到后世可是值不少啊。

洗漱完毕，找到一个茶杯，走到“五更鸡”（竹子编的煮茶用的灯罩，里面放了油壶）旁，斟了一杯正煨着的酽茶，轻轻啜了几口，生涩，登时头脑变得清醒了，比咖啡提神多了。

不一会又响起敲门声，有人送饭来了。

纯中国的饮食，每当这个时候，是陈明宇一天当中比较开心的时刻了，喝着荷叶粥，吃着会仙居炒肝儿，这时小柱刚整理收拾完毕房间。在陈明宇的身旁站着。

“好了，小柱你去吧，这里用不着你了。这里有些糖果拿着。”抓了一把每天换着样放在雕花云盘里的糖果，塞到咽着喉咙的小柱手里。

小柱手里抓了一大把的糖果并没有离去，似是鼓足了勇气，“表少爷，俺听大家说，您是大人物哩。”

“哦，有这回事？”

小柱很郑重的很认真的点了点头，接着他的眼睛发出和那晚朱大荣一样的光彩，“表少爷，俺能跟着你吗？”

“哦，为什么？”陈明宇起了兴趣了，感觉很怪异。

“俺娘说一辈子侍候别人没有出息，俺也不想一辈子侍候别人。”小柱很认真很认真地说道，似乎这就是他一辈子的愿望。

“哦，跟着我，你也不是一样的侍候我吗？”陈明宇有些感动，莫名的力量在心中升起，自从来到这个世界，总是不经意间的受到震撼和洗礼。面对这些奋斗不止的人们，谁又能说他们是小人物呢。

“俺知道你不一样。”小柱不知为什么很笃定的说。“俺听少爷说：‘我们是青年，不是畸人，不是愚人，应当给自己把幸福争过来’，俺不想一辈子当端茶递水的小厮，然后长大像李二那样。”这小家伙，还挺看不起，自己的首领老大李二。

不过他倒不知道，朱大荣只是一次平常的念念杂志，碰到这一句有感而发，过后又循规守旧过他旧式的生活，典型的言者无心，听者有意了。

“好，我答应你，晚上回来，我跟你少爷说，去吧。”陈明宇对着这个富有斗争精神的小家伙很有好感，让他觉得对自己今天就要做的事情的愧疚稍微减了那么一点，我这是在帮助我的人民。

“知道了，哦，表少爷，这是今天的报纸。”小柱兴高采烈跑出房，突然又回转过来，乖巧而欢快的将报纸放在正厅的大桌子上，才离去。

拿起今天的报纸，依旧是《京话日报》，瞅了几眼，无甚大事，在彭翼仲活着的时候来说这一份报纸在北京来说还是不错的。

……

走出泰昌酒楼，头顶是大大的太阳，阳光扑在面颊，带着特有的味道，这是阳光的味道，抚育生命的味道，沁入心脾，清新，暖洋洋的。

屋顶的积雪开始融化，冰溜子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五光十色，在这陈旧的老城里，倒是别有一番风味了。

顺着瓦檐，雪水滴滴坠落在门前，砸出一个个深窝，不过街道上倒是不太好看了，化雪后，反而变得更加泥泞不堪，也不知道市政府什么时候能把沥青路修到这里来。早起的人们开始一天的营生。在刺骨的寒冷中，呵手，跺脚，驱赶着寒意，看到这些贫苦的人们，陈明宇今天却是兴致有点高，因为他马上就可以帮到他们一点小忙了。

“老爷，要坐车吗？”一个汉子拉着人力车立马赶过来，他的体魄倒是有些强壮，而周围明显瘦弱的车夫，比他要早来多了，不过却不敢靠上来。

车霸？也不知道小芳平日拉车要受多少委屈，陈明宇有点坏了心情，不过正经事重要。

“羊毛胡同知道吗？”

“三十六小学那？”

“对，走吧。”

车子很颠簸，手艺比不上大牛的十分之一，路过培华女校的时候，门口排着一条长龙，里面三三两两站了几个女学生在给贫民们分发着米粥，两个女孩在一个写着“赈济募款”的小箱子前，挥舞着三角小旗请求过往的行人，小脸冻的通红，见到行人毫不理睬的转身离去脸色黯然，有人驻足投上那么个一元三角就热烈的欢呼起来，看到她们你就明白为什么陈读秀说华夏的希望在青年们身上。

陈明宇下意识的想起那个小女孩，抬头一瞧，正巧一眼看到了那有着驯鹿一样清亮柔美眼睛的小姑娘，她站在米粥后面，像个小大人一样，一碗碗的分发着米粥。。

“师傅，先停一下车。”

陈明宇下了车，踏踏两步走到了捐款箱前，拿出一张五十元的银票，插入了捐款箱。

“谢谢先生！”两个女孩齐齐道了声谢。

至于那个小姑娘，很可爱的拧过头去，假装没看见。

陈明宇嘴角勾起，突然觉得十分的愉悦，这个世界有贫穷苦痛，也有美丽和善良。

“走吧。”

很快的到了城南小院，朱大荣借给他住的房子。这是周围最体面的房子，格局款式像样，有一座影壁，粉刷得黑是黑，白是白，中间油好了二尺见方的大红福字。清水脊的门楼，连屋外的一片路也是整整齐齐的方砖墁地。

周大牛早已经在门口等着了，在咧咧寒风中，缩手跺脚，面目青白，看来已有好些时候了，陈明宇心怀歉疚，“大牛，是我的错，让你久等了。”

周大牛到从没有去想过仆人等候老爷有什么不对的，一股热气在他的身体内直往上冲，瞬间驱走了寒意，麻木的脚底板也滚烫起来，只是他不是个爱说话的性子，“没什么，少爷，我应该做的。”

抬眼看到陈明宇身后的的车夫，他皱了皱眉头，觉得那人拉了陈明宇，有点玷污了他。

“黄二？”

“周大牛！”车夫诧异的叫道，并且疑惑的盯着他身后那豪华的人力车。

“黄二。你老老实实的开价钱，不要坑蒙拐骗！”周大牛口气略重，希望黄二不要自找麻烦。

黄二眼珠一转，干巴巴的笑道：“都是混这口饭吃的，哪能宰兄弟你，听说你病了，哎，我这两天忙，哥哥我改天去找你。价钱我就不要了。”说着，拉着车一溜烟就跑了。

“大牛，这人？”

“少爷，这黄二仗着兄弟多，在西南城组织了什么人力车会，专门欺行霸市。”周大牛忿忿不平，看来没少吃过亏。

“嗯，去那五家。”

城南与那五家有一段距离，即使大晴天也要跑上一段时间，看见偶尔驶过的汽车，陈明宇琢磨着得尽快买一辆汽车了，到了那五家。

周大牛走上前去，抓住陈旧脱漆的门环，啪啪啪地叩响。

擦擦擦，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那五打开门，也许是今天要请客，他特地穿了身压箱底的衣服，上面还有明显的折痕。

团龙蓝纱大衫显得极为合身，下面是白地细蓝道的府绸裤子，裤脚散着，脚上是青丝袜，穿着白千层底青缎子鞋，还特意刮了刮脸，一夜未睡的脸上有些暗黄，眉毛下弯，显得有些愁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