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夜里清醒的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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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昌酒楼灯火通明，酒客往来，喧嚷不休，朱家的小厮们招呼着客人，也不停的驱赶着要饭的乞丐，当然，听说朱家也是时常布施的，不过这毕竟是做生意的地方，古今如一。

通了电的白炽灯照亮了酒楼前的一大片空地，倒引得许多贫苦百姓在路旁摆摊叫卖，前几天大雪下个不停，耽误了大家的营生，趁今儿个难得的空隙，人们赶快出来做点什么来贴补家用，尽管贫苦，小贩的声音依然叫喊的热情荡漾。

下了车，向一个穿着破棉袄冲上来叫卖糖果的小男孩买了两斤的量，揉了揉小男孩的脑袋，顺手将糖果递给了周大牛，“你拿回去吧，我不吃。记得明天早晨八点去我在城南的院子接我。”

“是，少爷。”周大牛并没有推辞，将糖果放在了车里，周大牛转过身拉着车子离开了，绕过这条街道，周大牛放下了车子，想着这两天少爷看到这些小孩总会买点什么，然后转身就会塞给他，和今天拔枪威胁那个那桐，微微叹了口气，呆了一会儿，重新拉着车子，向着家中跑去，妹妹大概九十点钟才收工，那时再来。

陈明宇在门口的台阶上，蹭了蹭脚上的泥土，然后才迈步进入泰昌酒楼里。

“表少爷好。”朱大荣的跟班李二见到酒客纷纷转头看向门外，就估摸着是陈明宇来了，看向门外果不其然，这个表少爷实在是有一副好皮囊，李二嘀咕着，然后迎了上去，弯弯腰。

“嗯，是李二啊，我找你们少爷。”看着点头哈腰的李二，陈明宇微微点头，说道。

“少爷正在和少奶奶宴请少奶奶的表弟和同学，说是见到您来，就让您抓紧过去呢。”陈明宇道了声好。

李二引领着陈明宇穿过前面的营业区，进了后宅二楼的一间屋前。

“少爷，表少爷来了。”李二敲敲门，说道。

“哦，你可是来了，大家都等着你那。”朱大荣高亢喜悦的声音响起，“吱呀”门被拉开了，红光满面的朱大荣笑呵呵地一把拉住陈明宇的手，将他拉进了屋，“济世兄弟，来来来，我给你介绍两个人，他们可是迫不及待要见你呢！”

陈明宇目光一扫，屋内楠木圆桌上，围坐着两男一女，那个磕着瓜子，嗤嗤笑的正是朱大荣的老婆孙淑英，她今天又换了身打扮，穿着类似现代的女士套装了，头发用蝴蝶结卡上了，更加显得英姿勃发，哎，如此风采的女子，估计也只有民国的时候才有了。

另外两个男子闻听陈明宇来了，齐刷刷的转头看着陈明宇。

两名男子对进来的陈明宇行着注目礼，只觉得眼睛一亮，心底齐齐叹道，“好风采。”遂站起来，向陈明宇抱拳道：“见过陈大哥。”“见过陈兄弟。”

陈明宇打量着两个青年，年幼十八九岁的模样，稍年长的二十多岁，一个一米八左右，带着金边眼镜，却是俊秀斯文，一个微胖稍矮一点一米七多却是显得豪迈大气，都是风姿不凡的人，不由心底升起一丝兴趣。

“咯咯”玲珑的笑声响起，孙淑英说话了，“来我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就是陈明宇，怎么样闻名不如见面吧，陈兄弟，这个是我表弟赵凯诚，”孙淑英指着高大的斯文男子说道。又指着另一位，“这是凯诚的学兄傅司年。大家都是同道中人，还希望共扶时艰。”

陈明宇瞥瞥她，变得够快，前天可不是这样跟我说的。

“傅司年？”陈明宇看着胖胖的年轻人，有点印象，知道这是一个有名的历史人物，他是五月四号运动的学生领袖之一，他反对布尔－什维克主义，但终其一生并没有加入国民－党也没有加入红党，最后去了台弯，胡适说他是，“人间一个最稀有的天才。他的记忆力最强，理解力也最强。他能做最细密的绣花针工夫，他又有最大胆的大刀阔斧本领。他是最能做学问的学人，同时他又是最能办事、最有组织才干的天生领袖人物。他的情感是最有热力，往往带有爆炸性的；同时，他又是最温柔、最富于理智、最有条理的一个可爱可亲的人。这都是人世最难得合并在一个人身上的才性，而我们的孟真确能一身兼有这些最难兼有的品性与才能。”

总之堆砌溢美之词，写了一大堆。

“陈大哥，我表姐夫可是对你赞不绝口，如今见面果然不虚。”赵凯诚眼带热切拉着陈明宇坐下。这倒是个自来熟，看的出来，天真的紧。

“对我赞不绝口？这个死胖子不是把我是‘革命党’的消息乱说了吧？”陈明宇感觉不妙，暗暗嘀咕道。

果不其然，“陈大哥真是人中之龙，”傅司年略略赞了句，“兄弟闻听凯诚家里有位南方来的志士，故而便撺掇凯诚来会会。”傅司年目光炯炯。这年头大多数的学生都这样，一听革命就热血，何况背后还有着一大群人在鼓噪、助威。

“弘祖，这次你行事孟浪了。”事已至此，陈明宇不得不装装样子，略微严肃的批评了朱大荣。

朱大荣面皮一紧带着讪讪之色喝了一杯酒，躲避着陈明宇灼人的目光。

“陈兄弟，真是胆小如鼠哉，英子以项上人头担保，这二位不会泄露你的任何消息。”孙淑英盯着陈明宇，越发像个女烈士了。

哎，你都吩咐好了吧，陈明宇心想。

不出所料的，赵凯诚和傅司年连忙表态，“我们兄弟对于孙先生多有敬仰，京城政治腐浊陈臭，吾辈多有愤恨不平之处，共和多年，先有袁氏篡国，后有府院纷争，国势日衰，国内渐成军阀割据之势，学子们心急如焚。近日闻听孙先生命中华革命党停止一切活动，宣告中华革命党结束，难道孙先生以为袁贼死后，就天下太平了吗？”傅司年稍微道了一下歉，就犹如连珠炮般发问。赵凯诚连连附和称是。然后两人四目灼灼盯着陈明宇。

看来今天要耍嘴皮子了，未做成实事前，陈明宇是不爱多说的，事实是最雄辩的证明，他比任何言语都有力量。否则以孙先生如今之民望，但所说多未实现，也被世人饥为“孙大炮”了。

“吾中华革命党，本就为推翻专制，重造民国而生，而今袁贼自毙，约法复归，故而所有党务宣告终止。总理认为，破坏既终，建设方始，乃打算重组政党，参加国内建设。”陈明宇组织者语言，回想着历史回答。陈明宇知道明年经历了府院互逐，张勋复辟，种种争权夺利的乱象孙忠山对北洋失望透顶，与一九一七年九月一日于广州建立了中华民国军政府，打算重新建立一支真正的革命力量，准备武装统一民国。

“哦，和平参加内政吗，我怕这是要不行的。”傅司年摇了摇头，他对这几个月的乱象也是失望透了，看来死了一个袁大头，下面还有段小头，黎小头，这些政客只顾争权夺利，党同伐异，地方上也是乱糟糟的，民众也只是头上的老爷换了一个，有的甚至连老爷也没换，只是衣裳换了一换，各个衙门的招牌一换，这就是共和了。

说着，傅司年抬起头，“不知陈兄以为如今形势当如何？”这个人面相好，看上去也是孔武有力的，只是不知脑袋怎么样？

陈明宇知道这个时期能考上北大的都是一班思想成熟的人，不比后世上了大学仍然是青春期少年，年轻人相交先要问志趣如何，真正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同时这个时期的知识分子都是有几分脾气的，你若说不上来个一二三，只怕他转身就唾弃而去了。

难道要告诉你，这个形势真是糟的不能再遭，要到一九七八年国人才稍微有点人样？陈明宇觉得杯中的茶有丝苦涩。

“陈兄很悲观？”傅司年敏感的问道。

“不是，只是想起吾土吾民，何其多难！”一句话说的众人都沉默了下来。

“不过，我相信，无论什么遭遇灾难，侵略，五千年来，中华始终能浩气长存，也必将永存于未来！”

“好！”众人齐齐喝了声彩。

“如今的形势我不看好国中任何一方的势力。”啜着茶，陈明宇接着道。

“为何？你不是孙先生的人吗？”赵凯诚不解，急急问道。另外三人也很疑惑。

“当前这种情况下，很简单，农民，只要搞定不了占据华夏绝大多数人口的农民，谁来都没用，什么政权都不牢靠，国家有人，才有意义。”陈明宇铿锵有力，将茶杯向桌子上一放。

“不过就是如此，国家可以稳定，却仍然不能强大，只能处于自守状态。”

傅司年眼睛瞬间闪过神采，仿佛抓到了什么。

“哦，陈兄别说，你我用水在桌子上写出如何”傅司年提出一个要求。

“好！”

“咦，你们打什么谜语，我怎么有听没有懂？”朱大荣气愤的灌了杯茶。

陈明宇写完了看向对面，只见傅司年写着“工业”，而自己写着“工业化”

“我认为当今华夏欲自强，关键要兴工业同时要进行改造，一是要改造社会，二是要改造国民。这首先要有个前提。”陈明宇接着说，手又摸上了茶杯，喝了一杯茶，孙淑英忙满上，动作轻柔淑美，看来是经过一番良好熏陶和练习的，真是个能武能文的女子。

“哦，孟真愿闻详情。”傅司年拱拱手，闻听新言，眼睛一亮。

“不急，咱们时间很长，慢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