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下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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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下桑国的王城。

下桑幅员辽阔，疆土北抵冰原，东至沙漠，西南延伸到海岸。如此繁荣强盛的国度，它的王城自然也建造得无比恢宏，但见那十余丈高的巨石城墙高耸入云，雄伟的城楼上旗帜飘扬，穿过守卫森严的城门，呈现在眼前的是一座庞大的城市，这座城市的楼宇房屋皆以石料为材，满眼青幽的光泽在夕阳的照耀下有种说不出的冰凉味道。

时值黄昏，暮色中的街道袅袅浮起一层炊烟，宽阔的青石板道路两旁鳞次栉比的石屋里大多亮起了灯火，温暖的火光映衬着晚霞的余晖，显得一片安宁祥和，偶尔传来几声尖锐急促的鸟鸣，随即迅速湮没在秋风里。

顺着这些蛛网般的街道望去，尽头处依稀可见一座巍峨的宫殿。宫殿背山而建，居高临下地俯瞰着整座城市，那正是下桑国的王宫。此时，在王宫后山的山道上，一个年约十七的少年正不紧不慢地朝山腰走去。

他是允牙府的少主允牙聪。允牙家族是下桑国的三大家族之一，是以他的穿着打扮一看就与寻常百姓不同，只见他身着淡蓝色的绸缎长袍，袍边以银线绣着别致的花纹，腰间的蓝宝石腰封上挂着一柄长剑，那长剑不仅通体发黑，也比普通的剑细长，看起来和他纤细的身型十分不协调。

随着树影一晃一晃地覆盖在他俊美的脸上，他那张苍白的脸庞现出了几分柔和的气息，可他长眉下那双漂亮的眼眸却有如秋风般冰冷。

没多久，他就走到了半山腰的一座府邸前。他抬头看了看，轻轻皱起了眉头。眼前的这座府邸破败而老旧，不仅带着一种年久失修的灰暗颜色，而且府门前的杂草已有半人之高，残存的石阶布满了青苔，藤蔓放肆地爬上院墙，就着幽暗的光线，隐约可见木漆脱落的门楣上刻有“允牙”二字。

这就是他的府邸。他沉默了片刻，缓缓把厚重的府门推开。空荡荡的庭院里只有几个仆人在无精打采地打扫，看到他便懒洋洋地低头行礼道：“允牙少主。”

允牙聪眼里的寒意更浓了。他径直走进主屋，关上房门，接着一动不动地坐在模糊的黑暗中。

随着天色越来越暗，整个庭院也愈发寂静，门外那些仆人打扫了一阵就相继散去了，而允牙聪还是一动不动地在房中坐着，不知道在想什么，又或者什么都没想。

许久之后，一个纤长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的房门前。

“少主回来了。”门外那人的语调显得很温和，他轻声问道：“今天觐见王，被获准执行禁令了吗？”

一来就问起了这件事，允牙聪不免有些烦躁，他欠了欠身，将身体靠上椅背，不耐烦地反问道：“府里怎么还有仆人，那些人什么时候才能滚出允牙府？”

他的口吻虽然烦躁，身体的姿势却微妙地放松了。门外的人无法看见他的变化，只顾低声回答他的问题：“啊，到底是允牙家的府邸，没有几个仆人也太不像样了吧。”

“什么像样不像样，”允牙聪不悦地哼了一声，冷冷地说：“那些仆人不过是王族放在这里监视我的，这座王宫后山的府邸，哪怕就剩一个人他们也不放心。”

“允牙一族自古就拥有强大的战斗力，这是什么时候都不能叫王族放心的呀。”门外的人轻轻笑道：“王族一直忌惮允牙府，监视允牙家的府邸也不足为奇，少主有什么可介意的呢。”

“那你还问我禁令的事做什么，我闲人一个不是正合他们的意，省得他们还要想方设法提防我。”

“那怎么能一样呢，执行禁令是三大家族的使命，少主身为允牙府的当家，承担家族使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呀。”

允牙聪没好气地说：“我算什么当家，家族的使命也跟我没有关系！”

听到他这句话，门外的人停顿了好一阵才慢慢地说：“几百年前王族推行禁止召唤灵兽之初，允牙府的先祖可是拼尽全力才成为了下桑国的三大家族之一，怎么家族的使命到了少主这里就被忘得一干二净了呢。”

“你……”允牙聪一时间想不到什么话来反驳他，只得气恼地沉默了下来，而门外的人又继续说：“少主接掌允牙府已有五年之久，却一直没有执行过禁令，比起那些家仆的监视，家族使命才是少主更应该在意的事情吧？”

允牙聪更烦躁了，他抬起头枕着椅背，厌恶的神色一闪而过。他这个接掌了允牙府五年的少主连家族使命都没有执行过，这是他应该在意的事情吗？

他不愿再想下去，索性赌气道：“我修为不足承担不了家族使命行了吧！”

“是么？”门外的人像是听到了什么很可笑的事情般冷笑一声道：“少主这话我就听不懂了，灵兽和主人血脉相连，二者相生相灭密不可分，我身为少主的灵兽，怎么就没发觉少主的修为不足呢？”

允牙聪没有理会他话里的讥诮，他盯着眼前的黑暗，似乎是在对门外的人说，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语：“这本来就不是我的位置。”

门外的人忍不住又“哧”地笑了一声，语气里已经带上了明显的讽刺：“不是少主的位置那是谁的呢，难道是那个人的么？可现在的允牙府除了少主还有什么人？”

允牙聪顿时语塞，允牙府确实只剩下他一个人了。五年前他召唤出灵兽之后就被任命为允牙府的主人，但他却一直无心家族事务，别说承担家族使命了，他连三族中人都懒得去打交道，因此他纵有少主之名，却更像是这个位置上的摆设，时日一长允牙府的声势自然日渐衰弱，这些年不但三族对他颇有怨言，连朝中的大臣也对他深感不满。

即便如此，他仍旧是独来独往我行我素，因为在他心里有一件比家族使命更重要的事，那就是找到那个人。

那个人已经消失了七年。这些年他不停地四处寻找那个人的下落，哪怕每次都一无所获，他也依然没有放弃，如果那个人还在，允牙府就不会只剩下他一个人了！念及此，他不免有些难过，虽然能猜到答案，他还是不甘心地问：“那个人……你确定都找过了？”

“啊……就差没翻转这个国家了。少主，那个人要么是已经不在下桑了，要么就是……”没说出来的后半句，是指那个人已经不在人世了。

“不可能！他怎么可能……”允牙聪脸色一变，有点激动地说：“他一定还活着，继续找！不管用什么方法，一定要找到他！”

“少主的吩咐我自当遵从，横竖我被少主召唤出来之后，除了找人也没干过什么别的正经事。”门外的人听起来很无奈的样子：“只不过少主再这么放任下去，万一允牙府毁于少主之手，那少主岂不是成了允牙家族的罪人了么。”

“你有完没完！”允牙聪冷冷地说：“你以后少在我面前说什么家族使命和禁令那些东西了，那些事跟我没有关系，我也轮不到你来管！”

“就算少主再怎么不爱听，少主也是允牙府的当家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