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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占金并不知道梅香对他寄予了太大的期望,她多么希望他是个勇敢的骑士,在她面对如此巨大的困难的时候能够为她挺身而出,毫不犹豫的答应她说‘我一定娶你’。
可是,那只是故事,是闲的无聊的人们编织的骗人的美丽故事,也可以说是善良的人们总是善良的希望所有的故事都有一个完美的结局,然而现实总是赤裸裸的冷酷无情。在冷酷无情的现实的面前,哪怕是至亲的父母也会选择将你抛弃。
梅香失望的走了,连同她破碎的心一起拖着她失去了知觉的皮囊蹒跚着走了。郭占金坐在老桃树下流着眼泪目送着梅香单薄的可怜兮兮的身影,心疼的要死,可是有什么办法啊,钱,可真是个要命的东西。
他整整拉了一下午的二胡,可今天,无论是多么欢快的曲目从他的手中出来都变成了哀伤的呜咽,美丽的桃花也因为他那哀伤的的呜咽而黯然失色。
晚上上灯的时候,他才磨磨蹭蹭的回到家。这几天,家对他来说,好像已经没有什么温暖可言了。一回到家,就觉得浑身不自在,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炕头上那个头黑的像烟熏过了一样的后继父,正乜着眼睛盯着郭占金,使他的心不由得紧紧的收缩了一下。后继父手里握着一刻都离不开的旱烟袋子,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响,郭占金知道他就要吐痰了,他害怕看见那口令人恶心的粘稠的黑痰,也害怕看见那双狡黠的眼睛,赶紧扭头就走。
院子里已经完全黑下来了,母亲还在忙活着什么,郭占金走到母亲的身边,叫了声:“妈。”
“怎么了,占金不进屋。”郭占金欲言又止,伸手替母亲拢了拢散乱的头发说:“我以后还是去我姥爷家和老舅一起睡好吗?”
“去吧,老舅和你同岁,虽说是舅舅,也和弟兄一样。”
“妈,你也少干点儿活,多休息一会儿,我走了。”郭占金匆匆走出自家的院门,步履沉重的向老舅家走去。本来已经想好了一肚子的话,想和母亲说,可是他怎么也张不开那个嘴了。那双斜着的眼睛,那个被烟熏黑了的脑袋,,就像两把利剑一样时时刻刻都悬在他的头顶上,提醒着他:你就是个拖油瓶,还想娶媳妇儿,做梦去吧。
现实同样无情的正颠覆着郭占金梦的梦想。他抬头望着黑沉沉的天,心如刀割一样痛,眼泪像溢出的井口水一样倾泻而下,喉咙里如梗在喉,他也不去擦眼泪,任眼泪任性的流,反正也是黑天,没有人会看见,他现在好像特别喜欢这样黑的天,只有在这样黑的天才没有人看见自己这样穷酸的样子,也梦想着娶媳妇儿,真是丢脸。
天越来越沉闷,想要下雨的样子。郭占金并没有去老舅家,而是又向老桃树的方向走去。痛苦,迷茫,懦弱不断地撕咬着他的心,那颗滴血的心残缺不全的在这个没有丝毫温暖的黑暗的春天里痛苦的抽搐着,剧烈的疼痛伴随着万千情爱将一个一米八的大男子汉迅速的拉下悲痛欲绝的深渊。就这样活着,就这样放弃了,还有什么意思啊,死的意识像个幽灵一样在郭占金的脑海里一晃而过。
一起死,对,一起死。
不远处闪烁着阴森森的鬼火,它们跳跃,它们奔突,且愈烧愈烈,好像有满腔的怨恨想要发泄一样,那些屈死的冤魂不断地在迷茫的黑夜里呼啸,挣扎,甚是凄婉,甚是哀怨。
郭占金蹲在地上呜呜的哭出了声,然后一边哭一边对着那闪烁的鬼火大声的叫骂:“你们冤什么,我才冤呢,占平比我小两岁呢,凭什么只想着给占平定不给我定,就因为占平是亲生的,我不是。”
“我有什么错,我有什么不好,就该我打光棍。”
“命运对我太不公平,既然生了我,为什么不养我,既然不想养我,你死了为什么不带走我,留下我活受罪。”
……。
他哭了很久很久,也不知道雨什么时候已经沙沙的下了起来。依稀恍惚中,透过幽暗的雨幕,只见梅香站在老桃树下嘴里咬着扎辫子的头绳正歪着头俏皮的看着自己呢。
那红扑扑的脸蛋,含着娇羞,带着妩媚,眼神里却闪过一丝忧郁,可就是这一丝含笑的忧郁,打动了一颗万念俱灰的心。
郭占金赶紧揉揉朦胧的泪眼望过去。梅香呢,梅香在哪里呢,眼前剩下的只是这淅淅沥沥的春雨依然浇不灭的闪烁着的鬼火和沙沙的雨声。
大约是心有灵犀。此刻,梅香也想到了一起死。她偷偷的将家里放在闲房的准备给猪打虫子的敌百虫藏了起来。
心想:如果真的没有希望,就两个人一起死。
她每天都拼命的干活,一刻也不想让自己闲下来。有时,干着干着,心里堵的实在难受,就独自偷偷的抹眼泪。
都说老桃树是颗灵树,它难道看不见吗,不,它看见了,它知道我们的心愿。梅香默默的乞求万能的老桃树显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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