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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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的北方，天气还残留着晚夏的燥热。

夜幕刚刚落下不久。

在醴县这座小城的一条背街细巷里，道路两边那些小店的门头灯早已打开。

浸润了各种污渍的水泥路面让人不忍驻足，空气中弥漫着的各家苍蝇馆子里飘出的菜味，混合在一起已分遍不出属于哪个菜系，嘈杂的喝酒划拳声，混合着吃客们观看球赛的喝彩声，充斥着每一个过路者的耳膜，让人只想尽快逃离。

路边不时会出现一间小商店，门口的喇叭还在努力地招揽着顾客：“2元，2元，通通2元，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借着路边的灯光，一个瘦高的身影正在散漫悠闲地走着，却又时不时抬起头观察下这些门店的招牌，那张稚嫩俊俏的脸庞上，一双迷茫的双眼好像在寻找着什么。

他叫叶一博，这是他来到城里的第一天，他刚被醴城的第二中学重点班录取，即将开始自己的高中生活。

作为一个来自农村的孩子，城市的热闹让他有些目不暇接，好奇又有些不安。

明天就是开学的日子，今天父母帮他报了名就回去了。

他和堂哥共同租住在校外的一户民房里，10个平方左右的一个格子间，配着两张简易床和一个桌子便是全部家具。

城里的人不用种地，他们只需要把家里的房子简单收拾一下，隔成一个个鸽子笼样的房间租出去就行，不用靠天吃饭，旱涝保收。

靠近学校的这一带房间更是供不应求，沿街的每家每户都是三四层高的楼房，每每走过楼下房东门口，听见里面哗啦哗啦搓麻将的声音，叶一博的心里总会泛起波澜，同样是活着，为什么这些人就可以如此轻松......

堂哥叫叶立恒，是大爷爷家大伯的儿子，比叶一博年长一岁，学习不太上进，在初中时留了一级，因而与他成了同届。

本来堂哥是没考过来的，但相比于叶一博家的寒酸，堂哥家在农村属于富裕家庭。

每年秋冬季节，大伯都会做为掮客奔波于各个村子间，帮助远道而来的客商们收购水果，在农村这是一个受人尊敬的职业。

大伯人脉宽广，托了关系把堂哥送进到了这里的普通班。与叶一博作伴，既是希望在学习上能有所帮助，也是希望在他的监督下堂哥脱离了父母的约束别玩的太野，将来能考上一所大学。

也许是得益于家庭的熏陶，堂哥喜好结交朋友，这才半天功夫已经认识了不少同学，这会儿可能正在哪个同学的住处串门去了。

叶一博独自出来转转，打算找个理发店收拾一下头发，这是父母离开时给了他50块生活费后特意嘱咐的，过了一个暑假他的头发长的都盖住了耳朵，理个清爽的发型，希望明天能给新同学和老师留下个好的印象。

在这城中村里一通乱转，不知不觉他来到了一个小巷深处，这里没有了外面街道的喧嚣热闹，路上行人不多。

抬眼望向前方，稀疏的路灯在地上投下一个个昏黄的圈，沿路住户的门洞外，隔三差五站着几个大姐样的女子，似乎是在惬意地纳凉。

叶一博继续慢悠悠地走着，感受着新环境带来的静谧与神秘。

“哎，小伙子，手机要不要～”

突然一个声音从他背后传来。

叶一博吓了一跳，回头看去，是一个戴鸭舌帽的大叔，正带着笑意神神秘秘地看着他，一只手机被藏在手心里，展示了一下又迅速收了回去。

手机对于叶一博来说还是个稀罕物，毕竟在他们村里一般家庭也只是装个座机。

那个手机看起来挺高级，是上翻盖的，之前他只见过村长的儿子显摆过，这是目前最流行最高级的款式。

叶一博眼睛一亮，满腹狐疑地凑了过去。

“这手机......多少钱？”

“500，要不要？刚搞到的，和新的一样。”，大叔狡黠一笑，似乎颇有些自豪地说。

“哪里搞的......是真的吗？”，他好奇地问。

对于大叔嘴里说的搞到的，无非就是偷来的，可是像叶一博这样刚从农村出来，而且还是初中刚毕业的天真少年来说有些新奇，所以他不由得想问个究竟，可是毕竟做贼心虚，偷东西确实不是什么见得光的勾当，真要让大叔明明白白说出来，似乎也有些脸上无光。

“你别管哪里搞的，肯定是真的，要不要？可以便宜点......给钱就卖”，那大叔似乎稍带紧张，又有些不耐烦地说。

“我只有50，可以吗？”，叶一博试探着问到。

“开玩笑嘛，不买别在这转悠！捣什么乱嘛”，那大叔似乎觉得受到了侮辱，说完用手压了下帽子，转身闪入一个黑乎乎的叉道不见了踪影。

真是个怪人，神出鬼没的，叶一博愣了下，心想不卖就不卖嘛，漫天要价就地还价不是理所当然的吗？何必大动肝火呢。

望着大叔进入的那个黑洞洞的巷子，忽然心底升起一股不安，此地不宜久留，他于是加快了脚步向前走去。

正走着，一块显眼的招牌映入了他的眼帘，“姐妹发艺”。

招牌看着有些陈旧，蜡黄的塑料板上四个粉色的艺术字闪着的光，两扇玻璃门上贴着几个翘了边的字：盘头、剪发、洗头。

看样子不像消费很高的样子，里面柔和的灯光从玻璃门透出，将门前的水泥地面照的一片粉红，格外温馨。

两个年轻的女孩正坐在一张红色布艺沙发上等待顾客，她们穿着及膝白裙，脚尖挑着拖鞋翘着二郎腿，一个披着长发，一个简单的盘着头发，看见门口的叶一博，那披发女孩赶忙起身拉开门。

“欢迎光临，帅哥，里面坐。”

女孩热情地朝他挥着手，语气温柔，让他原本紧张的心一下放松了起来。

“呃...我想理发，理发...多少钱？”

“奥，剪发15，进来吧，呵呵。”

披发女孩看向盘发女孩，两人会心一笑，接着爽朗地回答，说完伸手做出一个邀请的手势。

叶一博看着眼前这个热情的女孩，瞬间放下了所有戒备，心想在哪剪都是剪，而且这么晚了她们也不容易，便欣然走了进去。

店里面空间不大，放着两把破了皮的旋转椅子，椅子前各有一面落地镜，镜旁的桌子上放着一把剪刀，还有梳子、海绵等工具。再往里面有一个帘子隔着，大概是她们晚上休息的地方。

“坐这吧”，女孩指着一个椅子招呼道。

“嗯，谢谢。”

叶一博连忙坐下，椅子的皮面发出沙沙的响声。

女孩把双手搭在他的肩上问道：你想怎么剪？

叶一博从没见过如此周到的服务，不由得有些紧张起来，看了眼镜中自己羞红的脸，垂下眼结结巴巴地回答：“修......修一下就行......不要太短。”

女孩走到桌旁，取下挂着的塑料罩衣，镜子中映出一张白皙的脸庞，修长的胳膊把罩衣环过叶一博的脖子，在他颈后粘紧，长发甩过留下一抹淡淡的香味，叶一博不禁深吸了一口气，心莫名慌乱地跳了起来，又立刻坐直了身子目不敢斜视地盯着前方的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