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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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年，9月15日，中秋假期。

蓝星，华国，沪上。

疾风卡丁车俱乐部。

尽管夏天已过，这天却一反常态的热，刚过午后两点，隔着透明的门帘，可以感受大厅外涌动的热浪。

“大哥，你都来几趟了？我们老板很忙的，没工夫理睬你，这大热天，你不是让孩子也一块跟着遭罪么？”

正在前台替班的赵磊无奈地对男人说道，他从身后的冷饮机里倒了一杯可乐出来，递向那孩子。

“小朋友，你今年几岁？”他问。

“上月刚过完7岁生日……他不怎么爱说话……这个要多少钱？”王潮尴尬笑着，把润滑油样品放在柜台上，替儿子接过可乐，又连忙翻身上的钱包。

“不要钱，我看这孩子怪讨喜。”

“谢谢，谢谢……”

王潮热情说道，把可乐递给了儿子，又从兜里掏出一条手巾，蹲身替他擦汗后指了指角落，“宇宝，那边有空调，你去坐一会儿等爸爸。”

王硕宇闻言乖巧地朝角落走去。

“真是不见黄河不死心……”赵磊摇摇头，“不过，你这带孩子跑销售也不算事啊。”

“就这段时间，以后他上学，我能轻松些，晚上放学接他就成。”王潮的目光从儿子身上收回，苦笑道：“主要是他从老家来的时间不长，还不熟悉这里，留他一人在家不放心……”

“孩子妈呢？”

“我爱人去年春天得病走了……”

“瞧我这破嘴！”赵磊抱歉道。

王潮蜡黄瘦削的脸上流露一丝哀伤，“其实，以前这孩子性格挺活泼的，我自己也越来越觉得过不去这道坎……不能再这么下去，所以几个月前索性离开老家。我安顿差不多了，就接孩子过来换个环境生活，正好沪上有朋友照应……”

“不容易哪！”赵磊摩挲下巴的小胡子，忽地对王潮道，“二楼东边第三间是老板的办公室，你去找他。”

“这……”王潮反倒有些犹豫，“会不会对你有影响？”

“嗨，没事，老板是我姐夫！”赵磊不在意地摆摆手，“不过，咱说好啊，可别用我的名头去推销你的产品，不管用。”

“谢谢！”王潮面露感激之色。

“行了，放心去吧，你宝贝儿子有我盯着。”

王潮对儿子嘱咐一声，带着样品上楼了。

……

王硕宇坐在大厅的角落，喝了两口可乐，才觉得凉快不少。

老爸今天带自己拜访了五家店，这个地方和头几家的汽车修理铺不一样……似乎是个……游乐场？

王硕宇四面望望，从一开始他就注意到，有不少大人带着孩子在这里进进出出。

“妈妈，我要吃哈根达斯！草莓味的！”

不远处一个长相奶凶的小胖墩对母亲撒娇道。

“你去那边坐着……”和胖墩有着母子脸的富态女人拿着袖珍电风扇对脖子吹，“啊呦，天热得来，我要热煞脱了！”

小胖墩在王硕宇身边坐下。

“棕熊……”他突然指着王硕宇短袖上的卡通小熊图案，像个自来熟似的，拍了怕王硕宇的肩膀，“你也是来开卡丁车的么？”

“卡顶车？”王硕宇笨拙地说普通话，不由自主地放大声调，发音到底还是变了味道，带着口音。

“是卡丁车，不是卡顶车……”小胖墩故作深沉地摇摇手指，“告诉你喔，我比一些成年人开得都要好！同年龄段的，我是这里的NO1！我有最快圈速！”

似乎很厉害，王硕宇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壮壮！”

富态女人买好了冰淇淋，在前台那边喊自己的儿子。

“哥们儿，下次再聊……”小胖墩学着大人的口吻，“记住，我大名叫周观海，未来顶尖的F1车手。”

王硕宇独自坐了会儿，突然一阵咚咚声从旁边的窗户传来。抬眼望去，是那个叫壮壮的小朋友正在敲玻璃窗，他不知什么时候换了一套五颜六色的连体服，很厚实的样子。

难道不热吗？王硕宇心中疑惑，走过去，因为对方招招手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走近些便隐约听他说了句‘看我表演’。

之后小胖墩一脸神气地戴上一个粉色的头盔，拳头在空气了挥动两下，一边走一边鼓舞着自己。

王硕宇把目光投向窗外，那是一个空旷的露天场地，场地中心是一圈弯弯绕绕的沥青路，有些地方围着橡胶轮胎，能看到空气因为炎热而产生扭曲波纹，不少打着太阳伞的人在边沿来回走动。

忽地，一阵沉闷的响声引起了王硕宇的注意。

这声音有点像河里水牛的哞叫。

但显然那不是水牛，声音来自一辆精致小巧的车子，造型像县城广场上的碰碰车，没有乌龟似的外壳，就一个车架，底盘很矮，几乎要贴到地面……

这就是卡丁车？

“好快！”

王硕宇不由瞪大眼睛，在他注视下，这辆咆哮的小怪物，沿着路肩呼哧而过。

大概到了开放时间，场地上的车辆逐渐多了起来，引擎的轰鸣形成一片断断续续、时起时落的声浪。

约莫过去五分钟，王硕宇在跑道上看见了小胖墩的身形，那顶粉色头盔还挺显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