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山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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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南方，多雨非常。

这前两天的大雨还没尽兴，湿土未干，又重新临幸大地。

在一个十字叉口的路边，有一处木亭，三个正巧在此处避雨的人时时交谈。

其中一名男子大约三十出头，凌乱的长发，很久没处理的胡渣，以及一身补洞的素衣看起来很是随性。

而另外两人则是一男一女，女的十五六岁年纪，青春稚嫩的脸庞搭配两颗丸子头非常活泼，对身边那个大他八九岁的，一头短发，谈吐有度的男人丝毫不掩盖爱慕之情。

与那个颇为寒酸的青年男子比较，这两人显然家世优越，但抛开这些世俗的东西，这一幕并不违和，因为他们有一个相同的身份。

那个帅气的年轻男子似乎聊的很痛快，他笑了一声后惭愧道：“刚才听陈大哥对陆库九局的见解，真的让我受益匪浅啊，老师说得没错，天下之大，能人志士真的太多了，我之所学不过九牛一毛。”

那被叫做陈大哥的男子听到这夸赞，没有过多的表情，只是自嘲道：“班门弄斧罢了，你的老师，青莱亭山洛太师，也是我最敬佩的前辈，与他相比，不过是萤火皓月之别。”

这句话没有夸大，至少他自己本人是这么认为的，作为行中公认最伟大的五人之一，青莱亭山洛耀之，是唯一一个还活着的那个，可以想象他的地位之高。

洛耀之的一生可以用传奇来形容也不为过，但是能真正称为他的弟子的却寥寥十一人，除了去世的两位，也只剩下九人。

所以这个自称是洛耀之徒弟的年轻男子身份并不难猜，行内谁都知道，三年前这位早已隐退多年的大师突然收了一个学生，并且倾囊相授，这个学生的身份也不是秘密，卫州都统张柏叶的独子，张长林。

这件事在当年闹的动静不小，一声无暇的洛太师究竟是沦落到与军阀为伍，还是这个人的天分确实很高，不得而知。

现在这个让行内充满疑问的人就坐在这个青年男子的对面，他却对此丝毫不感兴趣，他今天能聊这么多，仅仅是出于对洛耀之这个人的敬意。

说完这句，他便从腰后掏出一柄短刀，出鞘的一刹那把那名女孩都吓了一跳，然后自顾自地用刀尖在刀鞘上雕刻着什么。

眼看男子不再继续话题得聊下去，张长林转而问道：“陈大哥，你也是去儋阳镇的吧？如果是的话，我们可以结伴而行，这里离儋阳镇还有四十多里，同行也能互相有个照应，你说呢？”

男子轻轻摇头说道：“我不是去儋阳镇，我只是去附近的一个村子找一位朋友，恐怕不能同行了。”

张长林也只能遗憾说道：“好吧，真是可惜，今天和陈大哥聊的真是投缘，不知道陈大哥方不方便给我留个住址，改日登门叨扰。”

不管是不是装出来的，张长林这个谦恭的姿态，完全不像是一个父亲是掌管一方的军阀，老师更是行内最权威的公子能够有的品质，实属难得。

男子轻声回道：“我一向独来独往，居无定所，就算给你留了住址，你也难以寻我。”

这个倒不是他为了拒绝张长林而编的理由，虽然他不喜麻烦，但也不会太介意浅交这个朋友，确实是他身无定处，从他这一身行头就能看出来了。

可还没等张长林说话呢，他身边那个女孩就撅着嘴哼声道：“长林哥，人家不想搭理你，你就别热脸贴冷屁股啦，连身份都不知道，是不是坏人也不知道，看他的样子也不像能做好事的面相，我们还是赶紧去儋阳镇吧，万一被哪个家伙抢先搞定了，我不就见识不了长林哥大显身手了吗？”

女孩口无遮拦，那张天真无邪的脸上充满期待，可在一旁的张长林脸色却不太好，他看了看陈大哥，似乎对方并没有听见一般还在忙着自己的事情。

张长林训斥女孩道：“小容，你出来之前我跟你说过的话你全都忘记了吗？你再这样目中无人，我马上让人把你带回去！”

听到这话女孩委屈地低着头，嘟着嘴说了一句我下次不敢了。

张长林严肃地继续说道：“还有，我们这次不是为了出风头来的，如果你抱着这样的心态而来，那你也可以回去了，儋阳镇九万百姓正处于险境之中，已经有很多人因此丢了性命，无论任何人，能早一天，早一个时辰解决，就是造福一方百姓，怎么能如此儿戏？”

严厉地责骂让女孩收敛了一些脾气，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态度不对，不敢吭声地低着头。

随后就是无言地寂静，那男子依旧不受任何打扰地雕刻着刀鞘，而张长林两人则是安静地等待这场不合时宜的雨停下，就这么持续了小半个时辰。

秋雨止，蛙声起，本就坑洼的路上更加难走，也到了告别的时候了。

张长林起身朝着男子拱手做礼道：“陈大哥，既然此次不能同行，那我们便在这里分别了，希望有再见面的机会，告辞。”

男子并未起身，只是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