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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怀瑾自然应是,“那下官这就去侯府。”

傅玦略做沉吟,“本王再回芷园看看。”

窗外天光已是昏暗,宋怀瑾本以为傅玦不会亲自查证,却没想到他会回芷园,他忙应下,很快带着大理寺众人往淮阳侯府去。

淮阳侯府坐落在勤政坊中,与安政坊只隔了一条御街,亦是整个城西最为贵胄之民坊,紧邻着皇城外的衙门长街。

到侯府之时已经是华灯初上,侯府众人已知二小姐余月芙出事,面上俱是悲戚之色,至前院待客正堂之时,余明堂在此等候,又对他们道:“你们稍后,静姝回来便觉心口痛,已经歇下,我已经叫人去叫她了。”

宋怀瑾几人刚落座,外面钱氏一身素服被两个中间仆妇扶着走过来,那两个仆妇知道是大理寺衙门来了人,本是十分恭敬,可眼风一错,却猛地看到了戚浔,二人表情一变,双双顿足在当地,钱氏狐疑的转眸看她二人,“怎么了?”

左边的嬷嬷先回过神来,在钱氏耳边道:“夫人,这位姑娘,便是当天想要救玉凝霜的那个,后面去官府报官的也是她。”

钱氏眉头一皱,“她当日说了自己是大理寺之人?”

嬷嬷苦着脸道:“说了,可……可奴婢们哪里相信,大理寺衙门内,怎么会有女子呢?”

钱氏唇角重重一抿,“她是大理寺仵作,连长公主都知道她,你们好死不死,怎么撞上她?如今芙儿的案子要紧,也顾不上这些旧事了!”

钱氏带着二人走到门口,戚浔眼风一抬,也瞧见了两张眼熟的面孔,她眉头一挑,倒也不意外,毕竟来侯府,她就做好了会碰到这二人的准备。

那两个妇人扶着钱氏入正堂,而后头也不敢抬的站在钱氏身侧,钱氏打量了戚浔两瞬,似无事发生一般对宋怀瑾道:“宋少卿来府上要问什么?适才我们回府,已经将芙儿身边的几个亲信奴婢都交过来问过了,她们也什么都不知道。”

宋怀瑾只问:“平日里二小姐出门,身边可会带人?”

“自然会,有一个是从小跟着她长大的大丫头,平日里是必定要跟着她的。”

宋怀瑾便道:“那便请她们几人过来问话。”

钱氏和余明堂立刻吩咐叫人,不多时,四个面容清秀的侍婢被带了过来,钱氏指着站在最后的那个道:“这个叫碧云,便是芙儿最亲信之人,后面三个是墨书,红云,白芷,也是侍候她多年的。”

这四人眼眶通红,显然才哭过,宋怀瑾扫过几人面颊,将叫碧云的叫了过来,“你侍候二小姐多年,还经常跟着她出门,可知她是否心仪之人?”

碧云垂着眸子摇头,身前双手紧紧的攥着,“二小姐没有。”

宋怀瑾又道:“那你们二小姐为何已非完璧之身?”

钱氏和余明堂皆觉此话刺耳,可事已至此,却也只能忍受,她二人一起瞪着碧云,碧云强压之下,脑袋垂的更低,“奴婢不知道,小姐有事不与奴婢们说的,也并非每次出门奴婢们都会跟着。”

她小脸面白如纸,双手紧攥到指节泛白,宋怀瑾一声冷笑,“你好大的胆子!”

这一声不仅吓了碧云一跳,其他人也跟着身子一抖,宋怀瑾又厉声道:“你是你们小姐最为亲信之人,她的任何事都逃不开你的眼睛才对,她便是没有说,你却不可能毫无发觉,你如今一问三不知,莫非,你们小姐的死与你有关?!”

他所言掷地有声,吓得碧云“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她惶恐急了,一时掉下眼泪来,“不是奴婢,奴婢怎敢?奴婢和小姐情同姐妹,只有心疼她的,哪里会害她,小姐那日离开,奴婢也曾苦劝,也要跟从,可小姐不愿带奴婢一起……”

“都怪我……若我跟着小姐,小姐一定不会死。”碧云泪如雨下,“小姐她的确有事瞒着我们,可……可我们只是做婢子的,小姐的事我们不敢问不敢管,她是否与人生了私情,我们当真不知。”

宋怀瑾严肃道:“那便是说,你们知道她有事相瞒?”

碧云呜咽着应是,“小姐从去岁夏天便有些不对劲,时常一个人傻笑,也十分喜欢出门找友人们出游,我们瞧着不对劲,还打趣过小姐是否有了心仪之人,小姐一听此话便瞪着我们,绝不允许我们胡说,更不许我们将任何异样说给侯爷和夫人听。”

“小姐脾气大,若是真的惩罚起人来,是丝毫不留情面的,我们听了她告诫之语,便再也不敢多问,后来……小姐身上的怪事便越来越多了。”

钱氏一听这话,猛地一拍椅臂,“好你个大胆的贱婢!这么多事,你竟然不告诉我们,二小姐是你的主子,我们便不是?你若早些告诉我们,又怎会有今日之事?!适才去问你,你们竟然还是矢口否认!”

碧云被吓得一抖,趴在地上无声落泪,哪里还敢说下去,宋怀瑾蹙眉道:“侯爷,夫人,事已至此,再追究这些已于事无补,她们也有她们的难处,你们不必如此为难。”

钱氏还要再说,余明堂忍不住道:“够了,你平日里逞威风也就算了,如今是在查芙儿的案子,你就不能消停些?现在说这些有何用?!芙儿就是因为知道你这性子,才对你绝口不提!”

“你——”钱氏气的捂着心口,可大理寺众人在场,她不好与余明堂争吵,只得忍了。

余明堂又对碧云道:“你不必害怕,如实道来便是。”

碧云抹了一把眼泪应是,接着道:“小姐开始带一些小礼物回来,对那些小物件爱不释手,可奴婢们根本不知那是谁送的。”

“你们跟着她一起出游也不知?”

碧云点头,“正是如此,我们才觉得奇怪,因不论是出游,还是去别的府上赴宴,我们并非时刻都跟着,好比主子们聚在一处说话,不需要我们,我们便会退下,而就是这些短暂的时间,小姐竟然秘密收了礼物,她每年过生辰之时要收许多珍奇异宝,却都没见她哪般喜爱过,唯独那些小玩意儿她十分看重。”

“我们几个私下也怀疑过,说小姐是不是与人有私,可小姐到了这般年纪,本是春心萌动之时,若是有了意中人,也十分寻常,只待小姐与那人交好些日子,时机成熟,多半便会告诉侯爷和夫人,好给小姐安排亲事。”

“可我们没想到,小姐从夏季到过年,大半年时间过去了,都未曾将此事告诉侯爷和夫人,眼看着侯爷和夫人要给小姐相看别的公子了,小姐还是不说,我们替小姐着急,也看得出来,新年之后,小姐自己也开始急了,她时常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二月时,还大病了一场,当时奴婢吓坏了——”

宋怀瑾拧眉,“是在城外庄子上病的?”

碧云点头,“是,是在庄子上,那几日小姐很不高兴,夜里常被噩梦惊醒,脾性也变坏了,对奴婢们动辄打骂,后来某日,小姐说要去庄子上小住半月,便是奴婢与白芷陪着小姐去的,到了庄子上没两日,小姐便病了。”

“那时小姐已有两月多未来月信,可那次不知是受了寒还是如何,竟一下流红不止,不仅如此,小姐腹痛如绞,比以往任何一次来月信之时都要痛苦,我和白芷吓坏了,想回来请大夫,可小姐却不让我们请大夫,只将备好的药丸服下。”

宋怀瑾只觉碧云的形容诡异难当,“备好的药丸?”

“不错,那阵子小姐闷闷不乐,再加上夜里惊悸难眠,便去看过大夫,令大夫备下了许多安神补气的丸药,她不喜欢喝汤药,丸药更好服用,离京之时,也是带着药走的,那一夜小姐生生捱了过去,后来一直在吃那药,虽然月信来了半月,身子倒也好了,只是人受了大一圈。”

钱氏怒意散去,此刻也泪水连连,“是,那次她从城外回来,又在府中躺了半月,要为她请大夫,她也不愿,一直在吃那丸药。”

宋怀瑾看向戚浔,“什么病会成这样?”

戚浔虽然粗通医理,却也不曾想明白,她问碧云,“你们小姐当日吃的药丸可还有?”

碧云摇头,“没有了,小姐身子好了之后,将药丸全都扔了。”

她话音落定,后面的白芷再三犹豫之后道:“启禀大人,小姐的药……奴婢那里还有。”

众人看过去,白芷白着脸上前跪下,“侯爷,夫人,奴婢有罪,小姐不要的贵重之物,通常都会赏赐给奴婢们,那次的药丸,小姐是吩咐要全都扔掉的,可奴婢知道,那药丸乃是城中最有名的仁心堂配置的,里头有山参等补气良药,乃是十分金贵之药,于是……于是奴婢私自将药丸留下了。”

钱氏和余明堂皆皱了眉,这等行径,若在平日里,也是要被惩罚的,可此时,她这行径,却无心插柳将药丸留存下来。

戚浔直接道:“劳烦你将药丸取来让我看看。”

白芷不敢耽误,连忙起身往自己的住处跑,半盏茶的功夫不到,便一脸薄汗的跑了回来,她将瓷瓶递给戚浔,“里头本来便只有十来颗药丸了,后来我私下用过两颗。”

戚浔接过药瓶,倒出一粒药丸,先闻了闻气味,又将药丸碾碎,很快,她的表情沉重起来,“这里面有当归、益母草,像是当归四物汤的方子,可是……这里面怎么还会有红花?”

“当归和益母草都是补血所用,若月信有异,亦或是气血亏虚,的确可用此药调养,可红花活血,不当在月信久滞之后用此物,除非……”

众人皆屏息望着她,戚浔轻声道:“除非用在堕胎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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