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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郎神12

戚浔的话令满堂哗然。

周彦波和于玢诧异的看向洛谌, 洛谌本人先是愣住,而后一脸匪夷所思, “什么?我?戚仵作是在说, 我是杀害刘希他们四人的凶手?”

戚浔冷冷的看着他,“你不认?”

洛谌气极反笑,“戚仵作, 我为何要杀刘希?你说是我与常清一起作戏文, 还是为了区区几两银子,这怎可能?他们都知道我的身世, 我并不缺银两。”

戚浔早已料到洛谌不会轻易承认, 她继续道:“前日世子令你与于玢作画, 用的笔墨, 是你的可对?”

洛谌抿着唇点头, “是我的, 可这与案子又有何关系?我若是凶手,又如何会帮世子作画?”

“你当然要配合,如此才显得你问心无愧。”戚浔眼风一转看向于玢, “于玢, 你用的墨是什么墨?”

于玢迟疑道:“是油烟墨。”

戚浔又问:“那你前日作画, 便未觉洛谌的墨不对吗?”

于玢看了一眼洛谌, “前日主要是洛谌画的, 我后来不过补了寥寥几笔,倒也未觉得如何古怪, 非要说的话, 似有些滞笔。”

“用墨滞笔, 是因墨锭砂重胶轻,而为了不使墨色发灰发蓝, 墨质便要更为浓郁,而此墨干得快,亦容易结块,十分不好打理,是为劣等松烟墨。”

戚浔看向洛谌,“洛公子出身当地望族,怎会与简鸿一样用劣等松烟墨?”

洛谌眼瞳微颤,“我……我只是刚好买到了劣等墨罢了……”

戚浔轻嗤了一声,而周彦波和于玢看着洛谌的眼神已生变化,他二人退开一步,显然识破了洛谌的谎言,读书人最重文房四宝,且洛谌素日以富贵清傲姿态示人,要身边所用之物处处精美,又怎识别不出墨锭优劣?

“是不是刚好买到了劣等墨,只需要去你买墨的店家问问便可,你聪明谨慎,案发后从不露形色,可你杀了四人,在案发之地留下的线索却不容抵赖。”

戚浔说完,洛谌咬着牙关,面上是一副被冤枉的屈辱愤怒模样,“荒唐,案发现场有何线索与我有关?”

“还是墨。”戚浔开口不疾不徐,清脆有力,目光却一错不错的盯着洛谌,“杀刘希的毛笔并非刘希自己的笔,那支笔软豪毛躁,一是被主人用了多时,二则是终日侵染劣等墨,可这在刘希身上是不可能的。”

“凶手带着折断的毛笔去找刘希,刘希对他颇为信任,因此坐在书案之后,毫无防备的由那人走到他身后,凶手掏出毛笔,从他身后刺入其心脉,待刘希死后,则带走了刘希的笔替换,如此,便是神不知鬼不觉。”

“他虽有计划,可到底是杀人,心慌意乱之中,他的笔并未清洗干净,软豪与笔杆连接之地留有墨渍结块,而结块砂重,正与你那日作画用的墨是一种。”

洛谌直挺挺的站在堂中,闻言冷笑一声,“戚仵作越说越精彩了,可你刚才才说过,简鸿所用也是劣等墨,除了简鸿之外,应该还有其他人用同样的墨,为何就非说是我?”

戚浔不慌不乱,仿佛洛谌的每一句辩解都在她意料之中,“那日我偶然撞见了几个清洗袍衫的学子,他们清洗之时发现,有一人的袍衫襟口内面竟沾染了墨渍,且十分难洗掉,大家书写作画,袖口襟前的确容易染上墨迹,可襟口之内的墨迹从何而来?”

洛谌听到此处,神色更为僵白,戚浔道:“因为,凶手当日带着凶器去找刘希时,曾将笔放在怀中,而那支未清洗干净的笔,在他怀中留下了墨渍。”

“我问过那日清洗袍衫的学子,他告诉我,那件袍子正是你洛谌所有,如此,你该作何解释?”

洛谌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梗着脖子道:“巧合罢了,我喜欢在榻几上看书写字,脱衣之时沾上的。”

戚浔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你喜欢在榻几上看书写字?那一定是从前吧,毕竟,捂死曾文和的桌帷便铺在那榻几上,任是谁都不可能在那里安心温书的。”

宋怀瑾忍不住道:“什么?捂死曾文和的桌帷?”

戚浔应是,“大人,世子,此前验尸之时,因曾文和鼻腔里的丝线,我们怀疑是有人用软枕捂死了曾文和,可搜查整个书院寝舍,却没有发现近似的软枕,适才卑职去洛谌的屋子看之时,却发现了一块鸦青色的锦缎桌帷。”

“就算颜色和丝绸一样,桌帷如何杀人?”

戚浔闻言目光一利看向洛谌,“很简单,只需要将桌帷包上柔软的衣物做成个包袱,便与软枕无异!”

洛谌又是一声冷笑,“戚仵作的确才思敏捷,我那张桌帷是早早便有的,若因为我刚好有这么一张桌帷便成了凶犯,那我对大理寺和刑部的确无话可说。”

戚浔摇头,“那段丝线是我验尸所得,可以与你的桌帷比对,看看有无勾丝痕迹。”

洛谌唇角紧抿,额上溢出一丝薄汗,“那桌帷我用了许久,有勾丝之处又如何?我和刘希是好友,与常清他们泾渭分明,更与杨俊和曾文和无冤无仇,我为何要杀他们?”

“因为刘希发现了你才是始作俑者。”

戚浔见他咬死不认,语声愈沉,“常清饱读诗书,文采斐然,可他并不适合写戏本,他的《春香传》和《青玉案》里故事老套平淡,行文晦涩沉闷,更有借由男女主人公之口说教世人之感,可到了《金锁记》,他的戏文却风格大变。”

“《金锁记》之中故事曲折离奇,行文清丽活泼,更多了许多旖艳引人桥段,就好似换了个人一般,而常清苦学经史子集,他的书案之上并无奇闻杂传,他这样的人,能写出《春香传》和《青玉案》不足为奇,可到《金锁记》前后不过只过了三月光景,除了有人帮他构思故事调整风格,实难有第二种可能。”

“而那一出最为看客们喜爱的《情断》一折,更不是他能写的出的,戏中女主人公用断发祈求河神,这般祈祷之法乃出自琼州,如今留在书院内的学子,只有你一人是琼州人,琼州在大周东南临海,而常清则是北方人,他如何能知晓此习俗?”

洛谌唇角微颤,“我……”

“你力求新戏文能大放异彩,因此加了这些诡奇桥段,的确令故事增色不少,可若我此前所言,一个人的著作有他生平所见所闻,而你为他构思故事情节,则不自觉的将自己的见识加了进去。”

戚浔并不给洛谌再狡辩的机会,语速更快了些,“你是堂长,新学子入学多由你加以照拂,更甚者,要你替夫子辅教一二,你比常清早两年入学,我猜当年常清入学之时,你也曾帮过他,哪怕后来常清被其他人孤立嘲讽,你与他的交情亦在。”

“到了《金枝记》时,常清在戏文之中写下的状元及第桥段,亦是你所想,那时他已被所有人孤立,便是曾文和都与他疏远了,除了你,不会有第二人去影响他写作。”

洛谌胸膛起伏,眼神簇闪,似乎急切的在想该如何应对,戚浔接着道:“你见过方大人数回,还知道了戏文藏题,你知道刘希想在二十岁之前高中,若他真的高中了,便是当世第一才子,你记恨他,因此你编了一个骗局。”

“你本是想骗刘希,可你没想到常清竟将试题告诉了也曾帮过他的曾文和,于是刘希和曾文和一同押错了题,二人双双落榜,刘希自然憎恨常清,因此才更变本加厉的欺负他。”

宋怀瑾眼瞳微动,“这便是你说的常清当真了?”

戚浔点头,“凶手要骗的人是刘希,曾文和却无端卷入,唯一的解释便是,常清当真以为试题是君圣臣贤,告诉了曾文和,想助他一臂之力,如此,曾文和才会在靠前十分笃定的说自己能高中。”

她又看着洛谌道:“此事你本隐藏在后,可到了去岁年末,不知为何刘希他们洞悉了此事,刘希与杨俊交好,杨俊也知晓了几分,你入书院已经四年,却始终未能入国子监,今年你好容易得了名额,自然不敢让刘希将事情闹大,纵然不是真的科场舞弊,可你设局害同窗落第,与舞弊何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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