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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觉有温热的水珠顺着我的额头流下来,我抬起头看,程天涯哭了。
他一个当过兵的大男人,竟然哭了。
我连忙用手指抹去他的眼泪,紧紧抱着他:“程天涯,你一直都没有忘记她,对吗?”
“是,我很想忘记她,我想失去我十五岁之前的记忆,我在程家村的那十几年的日子简直就是噩梦,我以为我到了北京就能摆脱掉过去的生活,但事实证明我想多了,”他将我抱的更紧了,把我的脑袋扣在他的胸前,哽咽着说:“小爱,你知道吗,我刚到北京的时候,我好孤独,我以为我换一个身份就等于换了一个人生,但是我根本融入不了上层社会,我甚至孤独到会去想念于梅毒打我的日子。”
于梅,好遥远的名字,如果他不说,我都快忘了这是他养母的名字了。
“可是刚刚她站在我面前,我真的杀了她的心都有,是她养大我的没错,但也是因为她,我的人生才不完美,她永远都是我人生中的污点。”
他说到最后,竟然有些咬牙切齿了。
于梅究竟在他心里烙下了多大的阴影,我无从知晓。
我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此时我觉得刚刚孙园园的话说的真对,于梅和程天涯,都是可怜之人。
他抱了我很久,松开之后,问我:“你为什么带她来北京?”
我看着他的眼睛,有些不敢回答,但最后还是鼓起勇气,说:“她很想你,真的。”
我不知道程天涯相不相信我说的话,他临走之前说叫我先不要找工作,在家好好照顾于梅。关于他以后怎么安排她,打不打算安排她,他什么都没说。
接下来几天我一直在家里照顾于梅,好在她也不是每时每刻都发疯,也有清醒的时候,犯病了就喊我儿媳妇,好的时候就喊我丫头,至于她究竟认不认识我,我根本就不知道。
但是我也不可能分分秒秒都在她身边,出去买菜的时候,我就将她锁在屋里,省得她跑丢了。
但是只过了一个星期,孙园园就已经受不了了,因为于梅发病的时间还是挺多的,经常搞得家里乱七八糟,甚至还随地大小便,尿裤子。
这天我没有看住她,只是去交了个水电费的功夫,于梅就在孙园园的床上尿了一泡尿。
我回到家的时候,孙园园怒气冲冲拿着湿乎乎的床单往我脸上招呼,破口大骂道:“程小爱,老娘受不了了,你能不能把这疯婆子弄走,我特么刚换的床单,炕都没睡热乎呢,她倒好,先给我来一泡尿,怎么,嫌忒干,睡着费劲啊?”
我一愣,随后就笑出了声,走到她跟前拍拍她的肩膀,说:“园园,你什么时候学会一语双关了?”
“什么意思?”她疑惑,但没一会儿就回过味儿来了,自己也噗嗤笑了,还假装生气的说:“你别那么龌龊,老娘说的是床单,”
我连忙跟她道歉说对不起,把吓得躲在墙角的于梅安抚好之后送到屋里去,再屁颠屁颠的回去给孙园园收拾床单,我刚把床单扔进洗衣机里,她就过来了,靠在卫生间的门框上,说:“小爱,你就打算这么一直下去啊?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啊,虽然说她,她也算你半个婆婆吧,但是人家儿子都不管,你何必这么操心呢,人家又不给你发工资,你亲妈来我都没见你这么上心过。”
我撇撇嘴,其实她说的很对,我本身没必要对于梅这么关心,但是谁叫我自作主张把她带来了呢,而且程天涯还让我好好照顾她。
我边往洗衣机里放水边说:“我能怎么办,我带来的,我就伺候呗,再说了,她一个精神病人,你让她上哪去,扔大街上?”
“你自己都说了是精神病人,那就要待在精神病院里嘛,哎我可听说了啊,这精神病人一犯病,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搁我床上尿尿这都是轻的,要哪天把咱俩捅了,她又不用负刑事责任,咱俩可没处说理去。”她说的头头是道。
我回头看她一眼,她说的还真是问题,之前在程家村,她一犯病就会把程天涯往死里打,要真是哪天我和孙园园遭了殃,那就坏了。
“哎小爱,她怎么疯的啊?”孙园园问我。
这件事已经过去很多年了,我想了一下,说:“具体我也不太清楚,那会儿我上学,不常在家,什么事都是听大人说,她是我们村里的风水师,谁家要死人或者迁坟盖房子啥的,都去找她看看风水地界,后来听说有一次她外出,不小心被山上掉下来的石头砸到了脑袋,从那以后脑子就不如以前灵光,接着好像又给人挑坟地出了点意外,就疯了,但具体出了什么意外我不知道,我问过我爸,他不告诉我。”
孙园园听完抱着胳膊咧嘴说:“哎呀听着就瘆人,给人看坟地的,说不定招上了什么妖魔鬼怪......”
“哎呀你别胡说!”我冲她喊。
她安静了,一会儿又开口:“不过说真的,再这么下去可不行,反正我不乐意,你问问程天涯到底怎么办吧,这怎么说也是他妈啊,他不管哪行,她要是还住在咱这儿,那我可搬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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