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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鹤鸣见她愣神,不禁曲起手指敲了敲她的额头:“夫子讲课的时候,学生不听可要打板子的。”梅鹤鸣忽想起小时的事,笑道:“爷小时候常常被家学里的老先生打板子呢,后来爷偷着把他的板子上抹了狗屎,先生要打我的时候,一抓就抓了一□屎。”

宛娘也不禁露出一丝笑意,想想也知道,梅鹤鸣这厮上学时,定然是个淘气到没边儿的,家里又宠,不定是个多人嫌狗厌的小子。

梅鹤鸣抬起她的小脸道:“宛娘你笑了,是笑爷淘气对不对,这有什么?爷那时候在家是个不折不扣的霸王呢,先生三天两头跑去我家祖父哪里告状,我祖父终是不堪其扰,许我弃文习武。”

宛娘心道:你现在也是个霸王,梅鹤鸣想了想,低头问她:“你说不记得小时的事了,可记得你自己的姓儿?”

宛娘心说,她怎么知道,自打穿来就叫宛娘,卖身契上也这么写的,可见这古代的女子地位有多卑微,连个姓儿都没有,遂垂下眼睛摇了摇头。

梅鹤鸣以为勾起了她的伤心事,不禁暗悔,握着她的手,在纸上写下宛娘二字,教她认了,又手把手教她写了一遍,便放手让她自己写来瞧。

宛娘抬头瞧了他一眼,一笔一划的写了出来,梅鹤鸣愣了愣,拿起瞧了又瞧,这会儿写出来却颇像样了,横平竖直的很是那么回事,想起上回的事儿,梅鹤鸣忽道:“就说爷的宛娘旁事上那般灵巧,哪会是个蠢笨女子,赶是上回是逗爷耍子呢。”

宛娘抿抿嘴没说话,倒是又勾起梅鹤鸣当先生的瘾来,握着宛娘的手,把那首《诗经小雅鹤鸣》的字都教了她认,写了样子,让她一个字一个字比着描红。

吴婆子进来的时候,只见屋里甚为安静,两人在炕上坐着,一个看书,一个写字,冷眼一瞧真有几分夫唱妇随的意思。

换了桌上的茶,低声询道:“灶房里刚头来讨爷的话,晚上饭有什么想吃的?这会儿要预备着,做得了,便到了饭时。”

梅鹤鸣瞧了宛娘一眼道:“你们家奶奶还病着呢,脾胃弱,吃不得旁的,我记得从京了捎来了紫米,熬些粥来,再把入冬前糟的瓜茄承装一碟,用麻油拌了端上来,那个就着粥吃最清爽,旁的让灶上掂量着做就是了。”

吴婆子这才领命去厨下交代了,正赶上随喜儿常福儿两个在灶房里刮蹭着吃点心,听吴婆子交代了,随喜儿砸了砸舌头道:“可真是什么人什么命,都是该着杠着的,半点儿求不来,咱们这位奶奶,可真真的好造化。”

吴婆子笑道:“偏你这张嘴快,赶明儿让爷拿住你的短,一顿板子打烂你的屁股,看你再耍嘴。”想起一事道:“明儿可是你跟着爷去陈府里吃席?”随喜儿点点头道:“我们四个可不都得跟着马过去,估摸怎么也得闹上一日方散,您老人家是有什么事要嘱咐小的办吗?”

吴婆子扯了他到灶房外的墙边上道:“你比那三个机灵些,多瞧着点儿,那陈大人纳的妾可是明月楼里的伴香,她可是那个伴琴的亲姐姐,哪有不顾念着的。”

吴婆子这话一起头,随喜儿哪还有不明白的,笑道:“您老人家可是多虑了,上回在前头书房都脱得赤赤的,也没成事,这一番折腾下来,爷早断了心思,再说,那伴琴生的也算寻常,便是她生了个极好的模样儿,如今爷眼里哪容的下旁人去。”

吴婆子白了他一眼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咱们这里好容易刚消停了,回头真闹出什么来,咱们下头当差的谁也别想好。”

随喜儿嘻嘻一笑道:“您老人家放心,小的省得这些事。”

一时便到了掌灯时分,宛娘已描了满满几张大字,梅鹤鸣拿起瞧了瞧打趣道:“宛娘若是幼时从学,定是个女中状元,这才多会儿功夫,宛娘这字倒是越发周正了。”让人收起来,放到那边的博古架上,便吩咐摆饭。

吃了饭,待了会儿子,便让收拾床褥,搂着宛娘上榻睡下,这一宿倒也规矩,没半点儿邪心歪念,次日正是正月十八日,刚收拾着吃了早上饭,前头就传进话来说:“陈府里的小厮过来请爷,务必早些过去才好。”

梅鹤鸣叹道:“这哪是去吃酒,生生的跟逼命一般。”站起来,让人打选了衣帽,收拾齐整,回头对宛娘道:“别一味做针线劳神,若是闲的无聊,还写昨儿的大字吧!也莫写太长时候,外头冷也别出屋去,吃了晌午饭睡一觉,等我晚上回来,一块儿吃晚上饭。”嘱咐了半天,才出了后宅,往前头坐了暖轿过陈府去了。

陈府里今儿算喜事,虽客不多,也有几个,便把宴设在了前头花厅里,前后搭了锦棚帐幔,四周垂挂梅花暖帘,火盆子放在四角,令专人守着,免得一大意走了水便不好了,收拾出来倒也颇体面。

梅鹤鸣到的时候,其他的客也早到了,周存守瞧见他,扯着他坐在一起笑道:“前儿你还许下我们顿酒,兄弟还在府里巴巴的等着呢,谁知竟是没音没信儿的,白等陈子丰先请了我们这顿喜酒吃了。”

梅鹤鸣忙道:“这两日家下的妇人病的急,哪还有心思吃酒,你且等一时,待我抽的空出来,在府里好好的置办一席酒,请你吃上三日不叫家去。”

周存守笑道:“那可好,我巴不得呢……”两人说笑一会儿,周存守对陈子丰嚷道:“新郎官,你这人也纳进来了,洞房也早就入过了,怎还不过来陪我们几个吃酒,合该着你得敬敬我们梅公子这个大媒的,不是那会儿哥打了驳回,今儿哪有你什么事啊!”

陈子丰笑着过来,跟梅鹤鸣吃了三盏酒下去,又跟周存守孙元善几个轮着吃了一圈,便让叫那些唱的粉,头上来,拨弄琴筝,唱将起来。

周存守最是个有眼色的,打从这几个粉头一进来,他就瞧见了中间的伴琴,穿着白纱衫儿,下头翠蓝挑线裙儿,裙摆上一圈织金边儿,微动莲步,裙摆轻摇,露出裙下两只粉缨头的高底儿弓鞋,摇摇摆摆走过来,身段娇软妖娆非常,头上一窝丝攒上,戴着银丝髻,云鬓堆鸦,轻烟密雾,映着精心描摹的眉眼,说不出的风流娇俏,那双秋水般的眸子,饱含春意,自打进来就对着梅鹤鸣频送秋波,这意思周存守那还有不明白的,想来是陈子丰受用了伴香的枕边风,给伴香这个妹子寻机缘呢。

果然,唱了几曲过后,陈子丰就冲伴琴招招手,让她陪在梅鹤鸣桌前捧盏递酒伺候着,梅鹤鸣倒是没说什么,席下的随喜儿却远远瞧见了,心里暗道:坏菜了,瞧这意思不是真让吴婆子说中了吧!明显今儿陈大人这个便宜姐夫要把伴琴这个小姨子送出去,甭说,这还惦记着爷呢。

随喜儿望了望爷的脸色,瞧着像是吃了不少酒,陈大人几个哪儿还一个劲儿往上递送,这是安心要灌醉了爷,想那酒是色媒,怕是爷吃醉了,真整出事来,过后家里那位奶奶知道,可不知又要闹出什么事来,急的在哪里直转磨,一时却又想不出旁的招儿来。

他这正着急呢,却被陈子丰身边几个小厮瞧见,拥着他道:“喜大爷在这里作甚?横竖爷们的席要吃一日呢,用不着在这儿巴巴的望着,跟我们几个去后头吃些酒驱驱寒气……”说着被几人扯到后头去吃了几盅酒。

惦记着爷这边,寻个托辞跑了出来,到了席下一望,没见着自家爷,心里便是一凉,扯过席上伺候的小丫头问:“可瞧见我们家爷了吗?”那小丫头道:“梅公子刚去后头净手去了。”随喜儿放开她就奔着后头去了。

再说梅鹤鸣,被陈子丰几个人轮番的灌了不少酒下去,到了这会儿酒气上头,便推脱净手,想着出来散散,走出来一着风,更觉有些头晕,见旁边有供客人小憩的厢房,便走了进去,靠在炕边上,支着头闭上眼想歇歇酒。

忽一阵脂粉香扑鼻而来,他刚睁开眼,伴琴光溜溜软绵绵的身子已靠入他怀里,赤着白羊一般的身子,在他怀里蹭来蹭去,软玉温香,梅鹤鸣这小一月没近女子,哪还忍的下欲,念,手刚要抬起来摸伴琴的身子,眼前忽的划过那天夜里,宛娘跟他说的那些话,那张气氛悲凉的小脸儿,竟仿佛一桶冰雪从头浇落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还清账了,累死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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