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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个怀孕的修女,都是这么处理的,孩子被取出来,修女被关在地下室,或者拿石头砸死。
玛修跪在祈祷室内一天一夜,她已经从神典中知道了自己的命运。
她谋划了最后一次逃脱。
“寒风大作,冷雨潇潇。一个大着肚子的修女,艰难地消失在了围墙之外。”
林黛玉住笔,怔怔地看着故事的前半告一段落。
玛修的最后一次逃跑,在更加精心的策划下,在过往那么多次经验铺垫下,终于成功了。她消失在了围墙外,去往了她一心向往的外面的世界。
门外,笃笃的敲门声一阵阵地响。
“进来。”
“小姐,一位先生来拜访您。”
什么先生能被海瑟薇放进来?林黛玉愣了一愣。
看见进门的是之前在革命党人那见过的欧内斯特,她又惊讶了一点。
欧内斯特原来是个十分阳光俊朗的活泼青年,一向仪容绅士,今天来见她,却似乎有点儿形容憔悴,甚至礼帽上都歪了:
“抱歉,我刚从阿巴特赶回来,样子不大礼貌。克雷梦特是皇后的表弟,我托了他,帮我找你这的地址。”
他低低地道:“我找你,是有一件私事。”
*
玛修终于逃出了一生的噩梦。
她一路逃跑,又饿又渴,屡次向路途上的人祈求帮助,他们全都以冷冷的畏惧的眼神看着她。
她一次次遭到了拒绝。
她无奈之下,来到了当地一户著名的慈善人家,想向这家以温柔善良著称的女主人化一点食物。
可是这家仆人和女主人的眼神,一样的,冷冷的,畏惧的,厌恶的。
她们看着她的修女服和肚子,一样闭上了门。
她在荒野里绝望之时,一个青年出现了,他主动向她伸出了援手,送她回去了她朝思暮想的家。
回到家里,母亲和姐姐看着她大起的肚子,满身的伤痕,抱着她痛哭流涕。
父亲和哥哥给她拿来了好吃的和好喝的,要她好好休息。
无意之中,她打翻了汤,舔了汤水的狗,抽搐着,最后一动也不动了。
她惊慌失措间,掩埋了狗,找借口说自己不小心打翻了。
然后,母亲和姐姐她们再一次端来了面包。
她撒给了小鸟吃。
小鸟口吐白沫,浑身发青地死去了。
她听到了母亲和姐姐的祈祷:
她亵渎了神明。
她违反了戒律。
孩子有罪孽。请神原谅她,宽恕她,她愿意性命赎罪的。
见到了父亲,哥哥看她的眼神。
冷冷的。畏惧的。厌恶的。
一模一样。
和什么一模一样呢?
她终于想起来了。和修道院里的姊妹们,教士们,修道院院长看她的目光,一模一样。
她浑身发抖着逃出了家庭。
可是,玛修发现自己无处去了。
所有人看待她的眼光,都和教士们的一样。
“黑乎乎一片,没有星子,没有月亮。下着雨。
仿佛,天地就是一个潮湿阴暗,永远不见天日的修道院。”
看到这里,欧内斯特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忽然侧过脸,拿手掩住了面容。
黛玉看到了他的衣袖晕开了一块。
“我会帮你出版小说的。”他在衣袖下闷闷地说。
她听到了他梗咽的声音。
他主动借着克雷梦特与皇后的关系,找到了这里,希望能看一看她的稿子。说他家有门路出版小说。
黛玉知道,他却只是,想看看她笔下的玛修而已。
“玛佩尔”逃出了神教的修道院,却没有逃出社会的修道院。恐怕是这个青年心里,一个无法解开的结了。
而她的小说,更放大了这种悲哀。
“你会成功的。”他说,按下帽子,拿了小说稿子,读了那一行标题:《社会修道院》。就要转身。
林黛玉看着他的背影,却叫住了他:“等一等。”
她递过去最后一页纸:“你漏读了一页纸。”
*
玛佩尔的葬礼是不光彩的。没有祝福,没有体面,没有家人的送别。
一座孤坟,被零零留在墓园里。
墓碑上只冷冷地刻了一个名字而已。
看守墓园的老人正抽着烟,嘀咕着:“什么人都往这里葬,神啊,脏了地下的世界。”
他驱赶着那个哭哭啼啼的母亲:“喂,要去就快点去啊。别带白色的花朵。不洁之人是不允许被圣洁颜色的花束祭奠的。”
母亲唯唯诺诺应着,捧着一束枯萎的黄色小花到了自己悖德的孩子墓前,忽然惊悚迟疑地止住了步伐,惊叫了起来:“喂,看呐!”
老人不耐烦地嚷道:“瞎叫什么!”
却也瞪圆了眼。
最不光彩地出名死去的修女墓前,已放了一大捧新鲜的洁白花束,还沾着露水。
“这是谁放的啊?”老人和母亲都感到了疑问,他们望了一圈,只有乌鸦,荆棘。远处,一个淡淡的黑色剪影走远了,似乎是一个戴着礼帽的年轻人。
*
最后一页纸上,写着:
“那个年轻人手里,似乎有一点微茫的白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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