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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虽然是这么说,但是那所作所为的一切,都不像是真的要照顾好自己,更不像是打算活很久该有的作为。
就在无奈之下,苏楠直接找上了莫夫人,她来到了港城近郊的山庄,自从父亲去世,莫夫人就搬出了老宅,住在这山庄里边,她带着绍誉,细心照顾着孩子,听闻莫征衍每周都还会去探望,他们也会见面,只是莫夫人对外界的世事已经全都不关注。
苏楠平日里是绝对不会来打扰莫夫人的,但是今日她是来请莫夫人出庄的。
听到苏楠的话语后,莫夫人却是沉默,良久后,她才道,“你回去吧,我会对他说的。”
苏楠不知道后来莫夫人究竟对莫征衍说了什么话,但是在这之后,莫征衍终于在周末的时候放了假期,没有再留在公司里。那个周末,他没有出国,也没有前往澳大利亚,而是去了南城。
南城又有谁?苏楠定睛一想,那位博纳的李总夫人,她就在南城。
九月南城,香樟的花期早就过了一轮,但是香樟的果实却已经积满了那树枝,放眼望去像是黑溜溜的一颗颗琉璃石。莫征衍住到了南城的莫公馆,周六的午后,他独自出门,身边没有带上任何一个人。
他独自开车出发,齐简和何桑桑目送他出公馆,他们不知道他要去哪里。
南城的道路,是清静安逸的,在这周末的时候,那南城一中更是宁静。在那簇拥错落着香樟树的一方角落里,那座图书馆就静静的在那里落座着。他抵达这里,下了车来,往里面进去。
图书馆的老馆长今日也在,看见了他,他笑了起来,还是从前和蔼的样子,他们互相问候最近是否安好,老馆长又是道,“程同学来了,你是约了她吧,她就在那里。”
寻找着望过去,莫征衍朝馆长微笑,而后就往那方向走去。
在那书架的尽头,在那安静的角落里,程青宁静静坐着。近日她因为项目原因,早就被派到了南城,没有回去港城。本在南城,却是突然接到了他的电话,约她出来碰面。而地点则是莫征衍定的,程青宁便也同意了。
就是在这所图书馆,他们再次双双到来,那早已经间隔了无数年,却是如今,有了感慨岁月变迁的意味来,程青宁笑道,“这里没怎么变。”
“恩。”莫征衍应着。
程青宁问起他近况,发现他脸色有些苍白,便是叮咛,“你看上去气色不大好。”
“我会照顾好自己。”他回的很是迅速,仿佛这回答已经应过千百次。
随即就是这么突然的,就是没了声,这样的沉默里竟是有几分异样来,程青宁问道,“今天你约我来这里,是正好来这里出差,所以想找老同学叙叙旧?”
如果是公事,必然都是在公司谈,在那案子之后,他们私底下没有见过面,这竟然还是第一次,程青宁注意到了他随身带来的纸箱子,她好奇问道,“是什么?难道是下午茶?”
“之前对你说过,有东西要给你。”莫征衍温声说道。
程青宁一愣,但是她记起来了,那是去年病愈从港城莫公馆搬出去的时候,在那庭灯下,他说:等这一阵子忙完,手上的项目告一段落,我有东西要给你。
那会是什么,当时她没有问,此刻她出声,“是什么。”
莫征衍将箱子放到了她的面前,程青宁的手触碰那箱子,还是打开了。映入眼前的是照片,各种各样的照片,拍着景色,拍着蝴蝶,拍着动物,她一件一件瞧过,又是瞧见了那卷起的画轴里,那是真人像。只瞧过那边缘的图画,她就已经猜到那是谁的真人像。
程青宁道,“你保存的真好,都没有坏。”
“也该是还给你的时候了。”莫征衍低声说。
那是当年她拍下后,放在他那里让她保管的,其实当时原本是要送给他的,可是那时候说不出口,现在却也应该是拿回来了,程青宁的手轻轻拿着,“我可不给你保管费。”叉乐吗巴。
她笑着说,视线又是落下去,箱子的最底下还有一个盒子,“这又是什么?”
程青宁又将那盒子拿起再次打开,这一次映入眼中的却是,却是一台相机。这型号,程青宁一眼就认了出来,O-Serie,107,1923的相机,这是当年,当年她一直很想要的那一台相机。
“以前答应过你,要送给你当生日礼物,不过当时没机会。”莫征衍微笑着说。
那也不过是玩笑话,因为爱摄影所以对相机痴迷,可是这一台限量版相机,那时还没有被拍卖,后来程青宁听闻被拍走了,以四十五万欧元的天价。可是,原来被他买走了。
程青宁触摸着相机,她轻声道,“我不能收,这太贵重了,谢谢,但是我不能收。”
她将盒子盖上,拒绝了这份心意。一抬眸,却见他正望着自己,那眼神里的眸光,让她更是心悸,那是期望是渴求,这让她说不出话来。
下一秒,他说道,“如果是觉得太贵重,不能收,那么能不能,和你换一件东西,用这台相机。”
是他这么轻声说着,程青宁愕然,“什么。”
窗外边,是风吹过的声音,吹动那香樟树,会轻轻的瑟瑟作响,他在她的面前开了口,程青宁听见了,但是却更为愕然,居然会是那一件,竟然会是。
“可以把它给我么。”他低声问,用一种近乎哀求的口吻,他请求着,“给我吧。”
……
过了周末,那短暂的休假后,莫征衍又是重回公司。原本以为一切将会好转,可是谁能想到,休息过后是变本加厉,也不知是又受了怎样的刺激,所以才会这样,以往至少累了还会休息,现在更是疯狂,工作到了双眼通红,他却还不肯合眼。
这样的状况,真是让人一筹莫展,任何人来相劝,都是没有用,苏楠只得又找上莫夫人,莫夫人正陪着绍誉,那个孩子如今已经能走路,十分可爱的模样。莫夫人在听了苏楠的话语后,她轻声叹息,良久后唤道,“姜姐,你去找她回来吧,或许他能听她的,只是或许。”
姜姐所找来的人,却是骆筝。
骆筝自从上一次离开港城后,也没有再回来过,这一次她接了姜姐的电话后,立刻匆忙赶了回来。
当天正是周一,众人都在莫氏的顶层,在那办公室里劝说莫征衍去休息,但是他不肯合眼,一双眼睛通红,还在埋首工作,在喝退所有人无果后,他已然不去理会任何人。像是陷入于一种与世隔绝的世界,他再也听不见任何人的话语。
本是例行周会,众人都是阻止,不让他前去,眼看无法前往,他干脆拿了文件继续工作,会议也是暂时推迟。楚笑信,莫楌遇,莫语谦都在,苏楠也在劝说,齐简无法接近,钱珏站在门口守着,却都是束手无策。
这边莫柏尧到了,周会推迟,他则是来签署文件,瞧见这样的情况,他一言不发拿了文件进入,莫征衍倒也是接过,两个人竟然开始讨论起来,不顾这一屋子的人。
这之后,莫斯年也到了,九月月末被下放的他回了公司一趟,做月底的总结报告。只是这边一到总经办,瞧见聚集的人,他沉默静观。
苏楠的情绪有些崩溃,“还要谈论什么工作!大哥,二哥,不要再谈了,不要再谈了!”
可是他们都不听,完全在两个世界里。
此时,何桑桑却是接了一个人到来,众人回头一瞧,莫斯年凝眸,那是骆筝到来!
骆筝直接走进那办公室里,一看见莫征衍和莫柏尧两人还隔着一张桌子在商谈公事,她秀眉一凛,整个人都冷然着,她冲了过去,“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谈什么工作!”
骆筝疾步走向那张大班桌,试图想要闯入他们的世界,莫柏尧不应声。
莫征衍更是不理会。
“柏尧,你起来!”骆筝一喊,莫柏尧看向她,一向桀骜的他,竟在此刻顺从了就要起身。
可是莫征衍却是道,“坐着,还没谈完。”
一时间,莫柏尧上下不得左右不得,他问向骆筝,“听见莫总说的话了?”
骆筝却是不管,她一把拉起了莫柏尧,他本就站在那里,被她一拉,也是顺势望后退去,骆筝直接霸主了他原先的位置,直接面向了莫征衍。
莫征衍道,“骆筝,你不要以为你是我姐姐,我就会对你无条件包容。这里是公司,不是家里。”
“你放心,我会走,我不会在这里留太久,但是莫征衍,你现在又算是什么!”骆筝一双眼睛直视着他,像是要看透他,更像是要让他彻底清醒,她更是厉声问道,“你不在乎自己,还有这么多人在乎!你不把自己的身体当一回事,这么多人还为你干着急!”
“你要是不想活,你直接给句话,你不要在这里这样让人担心!你不想想傅姨,姨父已经去了,她就只剩下你了!你不想想绍誉,他才几岁,还需要爸爸!你也不想想这么多弟妹还在这里,你是他们的大哥,你有责任!你不想笑信,不想齐简何桑桑钱珏,他们几个这段日子有多辛苦!”
“从小到大,你从来都没有让人操心过,现在你是怎么了,你就要让这么多人在这里请你去休息请你去睡觉,也请不动你了是吗!”
“你是觉得不困不累,所以不想去?你看看你的眼睛,已经多久没有睡过觉了,你自己看看!”骆筝一边说着,一边从包里拿出镜子来,她的手横过拍到他的面前,让那镜子直接对上了他,“你看见了没有!”
莫征衍的面前,那镜子遮掩了文件,他看见一双眼睛,通红无比,充斥了血丝。
就在沉默中,他将镜子推到了一旁去,直接置之不理,“我要是想睡觉,自己会去。”
“你告诉我,你究竟是怎么了?”骆筝更是追问,她痛心疾首的女声回响而起,“你怎么就成了这样,你是要自身自灭,你现在不要命的工作,完全不爱惜自己,你以为我不知道,以为别人都不知道,你是不是因为她!”
“因为宋七月是不是——!”那久违的名字,突然念了出来,振在每个人的心中。
莫征衍的面前,那文件上的字密密麻麻,却是换散开无法定睛。
“前阵子你去了南城,你到了南城后,你去见了程青宁,你找她又做了什么?八月的月底,康氏的康子文约你见过一面,见面后你们又聊了什么?从那一天以后,你就变了,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骆筝将这些日子以来的过程一一还愿,一切都好似有了归宿,有了源头,“七月的时候,康氏举办周年庆,宴会当天,你和康子文发生了冲突,紧接着,你就动了手段,你镇压康氏,发了律师函给康子文,就为了约他见面!”
骆筝在归来的路上,她已经和他们全都一一谈过,那细微的线索到了此刻,好似都能够串联起来,而且愈来愈清楚,清楚到几乎到了深刻的地步,“那一天周年庆,没人知道你们究竟为了什么而起冲突,但是那一天,康氏的庆典,举办的日子是七月二十号。”
七月二十号,那一天,那一天的日子,在众人的心中盘旋回顾,好似有了一丝顿悟。
“那一天,七月二十号,”骆筝喃喃着,“那一天是宋七月的生日!”
她说了许久,说到了这里,众人全都明白过来,那目光落在莫征衍的身上,他幽幽抬起头来,扬唇一笑,“是她的生日又怎么样,只是凑巧。”
“莫征衍,你骗得了所有人,骗得了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人,你偏不了你自己!骗不了你自己的心!”骆筝直视他的眼睛,那犀利的话语如箭刺穿。
他又是一笑,“是吗。”只是清幽一声,他复又低头要去工作。
骆筝却是见他仍旧淡漠如斯,那理智忽然就崩塌了,“你是不要命要工作是吗,我让你工作,我看你还怎么工作!”
骆筝怒极,也像是疯了一样,她上前去夺过莫征衍手里的文件,将那文件甩的很远。又将那桌子上的文件全都挥落,她将那一切全都砸去。苏楠见状,她颤抖着,却是一下也是上前,莫楌遇喊了一声“苏楠姐”,却是阻止不及,苏楠也加入了骆筝,和她一起将这办公室砸了个彻底。
那凌乱的一切,落入莫征衍的眼底,他看着她们两人在他的面前这样疯狂的行径,这一刹那,那混乱的场景里,突然浮现起另一个人来,好似当时,也是这样的不顾一切的行径。
回忆幽幽,目光更是幽幽,众人屏息沉默着,骆筝和苏楠已经砸了个彻底。
苏楠砸着,却是不知怎么回事就哭了,“大哥,回家去休息吧,你不能这么下去了,真的不能,你别吓唬我们,别让我们这样担心……”
骆筝也是红透了眼睛,但是她不曾哭,只是切齿着,她凝声道,“她是你亲手送进监狱里去的,也是你揭发了她的身世她的一切,到了最后你也没有想要去保她,她在监狱坐了六个月二十天的牢,从你们两个在法庭上对峙的那一刻起,你和她就没有可能了!你现在想着她,又能怎么样,还能怎么样!”
“她已经走了,她走了,离开了港城,不知道去了哪里,连邵飞都不知道,谁也不知道,她没有回宋家,她不知道去了哪里!你还要想着她,你又是何必!”
“你就让她走吧,走了也好,走了更好,你们两个,就该是散了,就这样散了吧!”骆筝说着,她的声音颤着,却是连自己都不能控制那情绪来。
只在她的女声缭绕里,骆筝注视着莫征衍,她直视着他说,“莫征衍,你听好了,她不会再回来,她永远也不会再回来,永远也不会!”
永远也不会。
永是不会。
这几个字突然变成了千锤万凿一般的深刻,刻进了五脏六腑里边,莫征衍一下定住不动。
众人看着他,只见他赤红的眼睛里,那本是聚睛的眸光紧盯着骆筝,像是在看清着谁,那漫长的时间里,他一动不动,众人更是没有谁出声。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知道他的神已经飘向何处。
只是突然,就在众人的注目里,忽然间见他眸光一缓,那所有的焦距都散去了,却是连惊呼都不能,反应都不能。
就在毫无征兆下,莫征衍一口鲜血从嘴角溢出,慢慢的溢出,落在他雪白的衬衣上,这样的鲜明触目。
周遭一切混乱着,是谁在呼喊,都听不见了,那一张张紧张错愕震惊惊惧的脸庞全都在眼前消散。意识迷糊着散开,却是模糊里浮现起那人的笑颜来,是那人的笑,连阳光都无法比及。
在视线昏暗混沌里,依稀记起那一晚夜宴,她忽然的提议。
他闭上眼睛,那嘴角的血悄然落下。
是记忆定格着,她那一双眼睛明亮:要不要走,一起离开这里,跟我走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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