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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非看辛辰和林乐清并肩而去,那是一对十分和谐的背影,个子高高、肩背着摄影包的林乐清侧头对身边的辛辰说了句什么,然后开心地笑了。路非知道姐姐正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却并没有掩饰情绪的打算。

直到那两人走过街角上了出租车,路非才回头,看着眼前喧闹而群情激昂的居民区,“这个项目的拿地成本并不低,又有风投资金的压力,我想昊天董事会那边一定会推进开发速度的。姐姐,你得提醒他们,让拆迁公司处理好,不要一味求速度激化矛盾惹出麻烦。”

路是点点头,“我知道,我们两家和本地的渊源都太深了,昊天也是因为这,迟迟不肯进入这边市场,其实已经坐失了很多商机。如果不是几年前苏哲的坚持,百货业恐怕也不会落户本地,那整个中部地区的损失就更大了。”

他们姐弟俩都有着轮廓清俊的外貌,衣着、气质与这里聚集的人群实在差别太大,已经有人注目于他们,路是不想多事,示意他离开。

两人上了路非停在不远处的车,路是系上安全带,转头看着他,“路非,你真的决定了吗?悔婚,辞职,两个决定都不是小事,任哪一个说出去,恐怕都得和爸妈有个清楚明白的交代才好。”

“姐姐,我都想清楚了。取消婚约这件事我从美国回来就已经和若栎沟通过了,她只要求再给一点时间双方冷静一下,我尊重她的意见,会等她完全接受后再去和爸妈交代。”路非发动汽车,“至于工作,我本来是想跟完和昊天的合作项目以后再提出辞职,不过公司事情太多,我只要在那个位置就得到处出差,不时还得去美国开会。眼下,我哪儿也不打算去了。好在双方合作协议已经定了,我交了辞呈,老板近期会派同事来接手我的工作,和昊天继续完成这个项目的。”

“你做这一切是因为辛辰吗?”

路非沉默片刻,坦白地说:“对,她拿到拆迁款肯定会马上离开,我不能再冒和她失去联系的危险了,只能在这里守着她。”

“可是辛辰这女孩子,”路是一时竟然不知该如何说下去,“似乎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九年前的深秋,路是从英国回来,她与昊天集团总经理苏杰在深圳几次见面后,宣布订婚。双方家长同时瞠目,尽管两家算是世交,当初安排两人认识,的确存了撮合的念头,然而这个速度委实来得太惊人。

对父母的疑问,路是只是笑,“你们不是觉得我29岁还待字闺中很不合理吗?苏杰也是你们认可的人选,就是他吧。”

路非听到这个消息,和父母一样吃惊,他认识苏杰、苏哲兄弟,但并无深交,完全不明白姐姐为什么一回国就决定结婚。

路是对着弟弟同样也是笑,“恋爱太伤人,路非,好在你从来比我理智。我只想,也许清醒理智决定的婚姻会来得平和长久一点。”

路非看着笑容中没有愉悦之意的姐姐,知道她一样有隐痛,只能握住她的手。

“没什么,如果能重来一次,我大概也会过同样的生活,做同样的选择。不说这个了,听妈说,她叫秘书给你准备留学的资料,你不够配合啊,磨蹭了好久不把资料送出去,到现在也不肯明确说选择哪个学校。”

路非决定跟姐姐坦白,“姐,我喜欢上了一个女孩子,想留在这边读研,也好陪她,现在不知道怎么跟爸妈说。”

路是有点意外,“这个理由嘛,那可真不知道爸妈会不会接受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一向都主张先立业后成家,毕竟你才21岁。”

“可是我真的很喜欢她。”

“那叫她出来一块吃饭吧,我姐代母职,先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孩。”

过去一个多月,路非都没有机会与住大伯大妈家的辛辰见面,也不方便打电话到辛家,他们的联系只是辛辰偶尔用学校外的IC卡电话打给他。她一直都显得无精打采的,不知道是功课太紧还是心情郁闷,路非想,正好叫辛笛带辛辰出来一块吃饭,算是让辛辰散下心。

他打电话给辛笛,辛笛听到路是回来了,很是开心,她一向管路是叫姐姐,两人以前很亲密,“好,我马上回家带上辛辰,今天星期六,也该让她放松一下了,可怜见的,不知被我妈拘束成啥样了。”

路是不免惊讶,“路非,你喜欢的居然是辛笛的堂妹吗?辛笛也才20岁,她堂妹多大呀?”

“再过一个月她就满17岁了。”

路是禁不住哈哈大笑,“天哪,这也太青涩之恋了,路非啊路非,想不到你会喜欢一个小女生,我看你真不能如实跟爹妈汇报,他们一定接受不了,不想出国也找别的理由吧。”

两人同去餐馆,路非突然停住脚步,看向马路对面正在安装的一块广告牌,满脸都是震惊。那是一家民营医院广告,画面上一个穿粉色护士服、戴护士帽的女孩子巧笑倩兮,明艳照人,旁边大大的广告词称:难言隐痛,无痛解决。底下的小字注明各种早孕检查、无痛人工流产等服务项目。

那个女孩梨涡隐现,笑容甜美,竟然是辛辰。

路非跟吃了苍蝇一般难受,百般情绪翻涌心头,脸色顿时铁青。路是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再看他的神情,约略猜到,一样吃惊,“是这个女孩子吗?倒真是漂亮,可是辛叔叔和李阿姨管教那么严格,不会让侄女拍这种广告吧?要命,这下你更不能跟妈说了,不然肯定被骂得狗血淋头。”

路非沉着脸不作声,沿途还有不少同样内容的广告牌。两人到了约定好的餐厅,等了好半天,才见辛笛一个人匆匆跑进来,“路是姐姐,路非,我来晚了。”

“小辰呢?”

“你们看到外面那些广告没有?她被我爸妈关禁闭了,他们发了好大的火。”辛笛犹有余悸,“连带我也挨了一顿臭骂。”

刚才辛笛回家才知道这事。面对大伯大妈的怒气,辛辰并不认错,“一个广告而已,大不了以后他找我拍别的我不去就是了。”

“你一个女孩子要自爱,怎么能把自己和这种……流产的广告扯一块。”李馨气得脸都白了。

辛辰眨着大眼睛说:“不知道避孕,又不想要小孩,去流产很平常啊。”

这下辛开明也怒了,“越说越不像话了,这是谁教你的?”

“我爸早就买生理卫生的书给我看了,让我要懂得保护好自己,不可以……”

李馨暴喝一声:“别说了,”转头对着辛笛,“你不是要出去吗?现在就走,不要留下听这些疯话,你的账,回头我再跟你算。”

辛笛明白妈妈是要捍卫她耳朵的贞操,一个快21岁的大三女生,在母亲眼里听见怀孕、流产这样的话题就得远避,她不禁好笑又好气,只能对辛辰使个眼色,示意她别跟自己父母顶嘴了,然后怏怏地出门到餐厅。

路非沉着脸说:“是谁介绍她拍这种广告的?她现在读高三,一天到晚上学,怎么会有空出去拍这个?”

辛笛苦着脸,“怪我交友不慎,是我的同学,上回那个帮我拍服装画册的严旭晖介绍的,那天你也见过他。”提起严旭晖,她无明火起,拿出手机,拨了他的号码,开始大骂起来:“姓严的,告诉你别打我妹妹的主意,你倒好,居然哄她去拍这种广告,你安的什么心啊?!”

那边严旭晖叫屈:“哎,辛笛,我好容易才推荐的辛辰。她完全是新人,拍个广告只花了不到一个小时,收入也不错。只是广告而已,穿得严严实实,一点没露。还有厂家说想请她拍内衣广告,我都回绝了。”

辛笛吓得倒抽一口冷气,“内衣广告?严旭晖,你要敢跟辰子提这事,看我不剥了你的皮。”

“喂,你是学服装设计的,有点专业精神好不好?”

辛笛其实也没太把这个广告当回事,觉得父母的愤怒未免有点小题大做了,可是现在惹出麻烦,自然觉得严旭晖实在可恶,“你少跟我胡扯,她是未成年人,根本不能随便接广告,更别说居然是人流广告。”

“这一点我也没想到啊,大小姐,我听到的只是一家医院要拍个漂亮护士做宣传,哪知道他们主打无痛人流。”

辛笛气得头大,“严旭晖,总之你已经被我爸妈列入拒绝往来对象了,以后别想去我家,更不许找辰子,高考前你再敢打扰她,我跟你绝交都是轻的。”

挂了电话,辛笛一脸的无可奈何。

路非咬着牙不作声。一个多月前,辛笛让辛辰客串模特,穿她设计准备参赛的一个系列服装拍画册,请的是严旭晖帮忙拍摄,他也去了。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秋日星期天午后,拍摄地点是离辛笛家不远的一处老式建筑前,辛辰化好妆换了衣服走出来,在场几个人看到她的同时都屏住了呼吸。

性感,这个陌生的词油然涌上路非的脑海,他大吃一惊,努力按捺着心猿意马,可是一转头,只见拿了单反相机,指导辛辰站位置摆姿势的严旭晖,眼睛热切地定在她身上,满脸都是不加掩饰的倾慕。

路非能辨别那个表情和普通的投入、热心的区别,因为对着严旭晖,他差不多就像看到了自己,清楚地知道此时自己的眼中有着同样的渴慕,甚至是欲望,这个认知让他无法平静下来。

辛笛一脸认真地忙着整理服装,打反光板,辛辰虽然有点被摆弄烦了,可觉得毕竟比关在家里做作业要有意思,很听话地配合着。

她靠着老房子的花岗岩墙壁,头微微仰起,秋日阳光照着她白皙的肌肤,自下巴到颈项是一个精巧的线条,随着呼吸与心跳,锁骨那里有轻微而让人沦陷的起伏。

路非再也站不下去,跟辛笛说了声有事先走,匆匆离去。

后来辛笛拿制作出来的画册给路非看,薄薄一册,纸质印刷当然不算精致,可是不得不承认,不管是辛笛的设计、严旭晖的摄影还是辛辰的演绎,都说得上颇有创意和水准,对一个学生来讲,很拿得出手了。他收藏了一本,跟辛笛以前给辛辰画的头像速写放在一块。

路非听辛笛说起严旭晖自告奋勇给辛辰补习强化美术,很有点不是滋味,可辛笛说:“这家伙机灵,知道怎么应付美术联考,这会儿净教辰子几笔画一个苹果之类,辰子基础不扎实,也真得学点这种投机取巧的速成应试方法了。”

他无话可说,只能安慰自己,毕竟只有大半年的时间而已。可是没想到,辛辰居然在严旭晖的劝说下,拍了这么个广告。

辛笛嘀咕着:“已经这样了,也没什么吧,广告到期了就会撤下来。”

“小笛,小辰还是个学生,这样的广告挂得满处都是,人家会怎么说她,同学会怎么看她,你怎么想得这么简单?”

路非头次用这么重的语气说话,辛笛怔怔地看着他,“哎,你和我爸妈一个口气,没那么严重吧?!”

路是打着圆场,“算了,看看有没补救的方法,毕竟她是未成年人,没家长签字,照片被派上这种用场,应该可以要求撤下来吧。”

辛开明的确去交涉了,广告发布机构却十分强硬,并不让步,加上并没有相关法律对此做明确规定,辛开明和李馨夫妇也不愿意把事情闹大,惹来更多议论,所以这些广告一直挂在市区街头,到期满后才慢慢换下去,却已经是大半年以后的事情了。

辛辰先是被大伯大妈前所未有地严厉批评,随后学校里同学议论纷纷,对她颇有点孤立疏远的味道。校方也相当不悦,班主任通知辛辰请家长,辛辰只得叫大伯去学校。

和辛开明谈话的是一个副校长,客气而明确地指出,这所中学学风严谨,升学率一向骄人,辛辰的行为虽然表面看没违反校规,但已经和学生身份极不相符,现在只提出了警告,希望家长严加约束管教。可怜辛开明身为机关领导,向来威严持重,却也只能诺诺连声,保证这种事以后不会再出现。

辛辰完全没料到图好玩赚区区800块钱,会闯被别人看得如此严重的一个祸。大伯大妈说她,她只能低头听着;同学说风凉话,她只能冷笑一声不理睬。可是等到路非再对她提出批评时,她已经没有任何耐心听下去了。

“你们大概都是嫌我丢脸吧,我就不懂了,一个广告而已,至于这么大惊小怪吗?而且就算丢脸,也丢的是我自己的脸,广告上有写我是谁的侄女、哪个学校的学生、是谁的女朋友吗?”辛辰一双眼睛亮得异乎寻常,怒气冲冲地说。

“小辰,你这态度就不对,我不过才说一句,你就要跳起来。”

“拍我也拍了,错我也认了,保证我也下了,还要我怎么样啊?”

路非努力缓和语气,“算了,小辰,这事过去就过去了,以后严旭晖再为这种事找你,你不要理他了。”

辛辰把头扭向一边,闭紧嘴唇不作声。路非有点火了,“你看看你最近的成绩,起伏不定,刚有一点起色,马上又考得一塌糊涂,这样下去,就算参加美术联考,高考分数也好看不了,你到底有没想一下将来?”

“路非,教训我是不是很过瘾?我早说过,我不爱学习,别拿你的标准来要求我。”

路非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良久他叹了一口气,“小辰,我马上参加考研,这些天我都不能过来。我不是教训你,可你总得想想你的将来,中考时你还知道,考得不好,你大伯会为你操心,高考不是一样的道理吗?”

辛辰眼圈红了,她一向只肯接受顺毛摸,这段时间从家里到学校饱受压力,再怎么装着不在乎,也是郁闷的。眼见路非眉头紧锁、不胜烦恼的样子,她心中后悔,却仍倔强不肯低头。

“回去吧,天冷,小心着凉了。”

她是借口买东西出来的,自然不能在外久待,两人站在夜晚寒风呼啸的马路边,她早就被吹得手足冰冷,可就是不动。路非无奈,将她拉入怀中抱紧,她这才哭了出来,哽咽着说:“我再不去拍广告了。”

“没事了没事了,别哭。”他将她的头按到自己胸前,下巴贴着她的头发,轻声安慰她,“待会儿肿着眼睛回去,你大伯大妈又该担心了。”

路非搂着她的肩,送她到院子外,看那个纤细的身影走进去,一个孤单的影子斜斜拖在身后,她突然站住,回头看着他,逆光之下,看不清她的表情,可他知道,她没有如往常道别那样对他微笑,北风将她梳的马尾辫吹得歪向一边,衣袂飘起,显得单薄脆弱。他必须控制住自己,才能不跑过去紧紧抱住她。

“小辰,快进去吧。”他的声音在风的呼啸中低沉零落,她点点头,转身走进楼道。

路非带着衣服上她的泪渍往家走去,寒风将那点印记很快吹得无痕,他却实在没法告诉自己没事了。

他独自踯躅冬日街头,不知走了多久,在一个广告灯箱下停住脚步,上面是辛辰的微笑,惨淡的路灯灯光下显得天真而挑逗。他律己甚严,但并不是生活在真空,当然知道这对男人来说意味着什么。上次和一个同学路过,那男生细看,然后吹口哨笑道:“活脱脱的制服诱惑啊。”他只能一言不发。

可真的是诱惑,他不得不承认,这样的诱惑来得粗鄙直接,甚至已经走进了他的梦中,他的恼怒更多出自于此,他不愿意他的辛辰同样成为别人的幻想,却完全对此无能为力。

路非的母亲认真找他谈话,告诉他,她和父亲都不赞成他留在国内读研,尤其不赞成他留在本地继续学业,“你父亲新的任命大概马上就要下来,开年以后,就会去南方任职,我肯定也会跟过去。你选择的专业方向,应该出国深造,以后才有发展,我们一向觉得你考虑问题很全面,也有志向,怎么会做这么个决定?”

他无言以对,只能说再考虑一下。

路是劝他:“路非,我不是站父母那边来游说你。可不满17岁的女孩子,甚至连个性都没定型,未来有无限的可能性,你现在和她恋爱,两个人心智发展完全不同步,有共同的话题吗?她可能和你一起为某个目标努力吗?更别提这满街的广告,要让爸妈知道,简直一点机会也没有。”

路非不能不迷惘,的确,和辛辰在一块的时光非常甜蜜,可是两个人个性、处事都完全不同,他不知道这任性的女孩子什么时候能长大,也不知道该怎么样负担两个人的未来。

更重要的是,他一直对所有的事都有计划,而她成了他生命中唯一不肯接受计划的一环。

“她父母都不在身边,辛叔叔和李阿姨的确把她照顾得很好,可她还是很孤单的,我如果不留下来,实在不放心。”

路是摇头,“你想得太多了,路非。我18岁去上海读书,22岁去英国,在外求学是我最快乐自由的时光。你现在就以她男友的身份出现,而且摆出一副要永远下去的打算,有没有想过她是怎么想的,也许她需要自己成长的空间,毕竟没人能代替别人经历这个过程。”

“姐,我承认你说的有道理,不过我怕我一走,她会认为我们之间的关系就结束了,她一向骄傲,恐怕不能接受。”

路是看着远方,一样神情迷惘,“年轻时的爱情很脆弱,成天守着也不见得守得住,守住了,也许还会发现并不是你想要的。事实上就算到了现在,我对爱情这个东西一样没把握。我建议你还是继续你的学业,等你和她都能决定自己的未来了再说不迟。”

路非陷入前所未有的矛盾之中,他仍然参加了考研,到三月成绩出来时,他通过了本校的分数线,而几份国外大学的OFFER也相继寄了过来。他父亲正式收到任命,准备去南方履新,临走前找他谈话,要求他马上决定准备就读的国外大学,然后开始办手续。

路景中并不是家中说一不二的统治者,他和一对儿女都算得上关系亲密,但他的权威是确实存在的。路是和路非姐弟都没有经历像别的孩子那样对父亲挑战叛逆的阶段,他们对于睿智深沉的父亲一向崇拜。

父亲在工作交接、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摆出和路非谈心的姿态,路非却无法和往常一样坦然说出自己的打算了。他怎么可能告诉差不多是工作狂、从来对于未来有完整规划和强烈责任感的父亲,他喜欢一个刚满17岁的任性女孩子,想留在本地看她长大。

尤其她的照片还挂在满街的人工流产医院广告上。

路非站在美术高考考点外等辛辰,天气乍暖还寒,树枝透出隐隐绿意,下着小小的春雨,他撑着一把黑伞,和其他家长一块站在雨中。终于到了考试结束的时间,辛辰随着大队人流出来,一天考试下来,她一脸疲倦,看到他就开心地笑了。

他一手撑伞,一手提着她的画夹和工具箱。她双手挽着他撑伞的那只胳膊,高高兴兴地讲着考试的细节。

“素描写生要画半身人像,包括手,模特是个三十来岁的大叔,长得怪怪的,可又完全没特点,唉,这种人最难画了。

“速写的两个动作我大概画得有点接近漫画了,自己看着都好逗。

“我觉得我的色彩考得不错,严旭晖教的静物快速画法还是挺管用的。”

她提到严旭晖时的语气完全正常,显然并不拿自己拍广告倒霉的事责怪他。路非侧头看她因为考试完毕而轻松下来、神采飞扬的样子,决定等会儿再说严肃的话题,“奖励一下你,想吃什么,我带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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