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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尘再一次凌乱,两颊绯红,汤泼了一桌。
一年多了,她远远地看邢程,悄悄地打量邢程,偷偷地想邢程,暗暗试探邢程,突然的,一下子,距离拉近,那层面纱掀开半面,眼前这张放大的面容,一呼一吸之间的温热气息,她害羞,她惊喜,她有点······怯步,有些茫然。
他真的喜欢上她了么?如果是,他喜欢她哪一点呢?会不会只是喜欢,却被她夸张成了爱?
辗转反侧,坐立不安,浑然不觉时光的奔流,但还是欢喜盖过一切。荀念玉进办公室时,就看到画尘倚在窗边,一脸傻笑,空气中飘浮着异常的粒子。她嗅了嗅鼻子,斜视着画尘,问道:“小餐厅的红烧鱼,师傅还放那么多辣椒?”
呃?画尘没听懂,回过头看她,她打开电脑,表情冰寒,脸上写着“别烦我”。
下午的会议是四点开始的,放在小会议室,各个部门的部长都来参加。
再看到邢程,画尘多少有点不自在,邢程却像什么都没发生过,那笑,不多一份,不少一份。画尘捏着笔,不知自己是该想浅点,还是想深点。
宋思远的这个圣诞节像是过得不太开心,脸色阴阴的,眼睛下方挂着两个大眼袋。部长们汇报工作时都小心斟酌着语句,生怕撞上枪眼。冯副总提了个建议,让宋思远来了点精神。
滨江的旅游业日趋发达,收入适中的家庭一年都会安排一次长途旅游或两次短途旅游,荣发可以针对这个现象,和各大旅行社合作,提供小额的旅行贷款。“那些国有银行墨守成规,不屑于这样的蝇头小利。确实是小利,但机动灵活,安全度高,最重要的是市场庞大。”冯副总抚了抚领带,风度翩翩地笑笑,坐下时,朝荀念玉看了一眼。
荀念玉短促地弯了下嘴角,又板起一张精英脸。
任京坐在画尘身边,悄声说道:“猫腻呀,猫腻呀!”
画尘刚刚走神了,没发现那一幕,以为任京说自己,脸腾地烧得通红。
宋思远让冯副总和信贷部尽快测算出一套方案,如果可行,过了新年就投放市场。民办银行的特点就是机动灵活,不拘一格。
邢程不动声色地坐着,心中却很不是滋味。他年纪比冯副总小不少,这些新潮的思路,应该他先想到。这一阵,是不是杂念太多?他深刻反省。
会议结束,宋思远让二十七楼的又留了会。“太太准备的,我也不清楚是什么。新年快乐!”他拿出五份大小不一的礼盒,每份都有一张带有香气的粉色小贺卡,上面写着新年祝语和各人的名字。
冯副总和邢程各是一支金笔,任京是条领带,荀念玉是香水,画尘是一张黑胶唱片。
众人礼貌地向宋思远表示感谢,顺便问宋太太好。宋思远摆摆手,接着,又拿出一张金色的请柬。“腊月十六的晚上,晟华在酒店举办年会,邀请我们二十七楼一同参加。阮秘书,你也在名单里面。”他特地看了看画尘。
任京暗暗惊了下,好大的面子哦!晟华的年会在商界那是出了名的,不仅可以享受到一流的美食,而且每次的奖品都是大牌奢侈品,价格不菲。凡是邀请去的来宾,没有抽到奖,也会赠送一张晟华百货九折的会员卡。对于其他商场,九折算不上是很大的优惠,可是在晟华百货,那就了不得了。在滨江,能够参加一次晟华百货的年会,那是莫大的荣幸。
“今天是不是觉得满天阳光?”回到办公室,任京仍喜不自胜。
荀念玉瞪着手上的香水,名字很诡异,叫“鸦片”。
任京探过头来,说道:“据说这种香水能够随着温度的升降而变化味道,晚宴的时候尤其合适,所以成为时尚女子的新宠。”
“我有那么多晚宴需要出席吗?”荀念玉没好气地斜了他一眼,“只有老女人才会涂香水。”
“啊,你若不喜欢给我好了。”正好可以哄哄生气中的女友。
荀念玉当真扔了过来,倒让任京难堪了,悻悻笑着:“别,这是宋太太送你的,我可不夺人所爱。”
荀念玉坐下,翻开桌上的卷宗,“又不是什么贵重物品,不稀罕。”
任京端详着香水盒,眼睛眨个不停。
“真正值钱的是那张黑胶唱片,大卫-鲍伊,2012年推出四十周年的纪念版,英国黑胶唱片发行冠军,一张难求。”荀念玉愤愤地朝阮画尘的办公室看了看。“我们这些,就货架上一撸,并不用心。”
任京嘴巴张了张,忙扭过头,走廊上很安静,画尘大概还在会议室里整理会议纪录。
路灯都亮起时,画尘走出银行大门。她仍没有开车,公车站上等车的人,每个人都缩着脖子,搓着手。天气太冷了,冷得不敢相信这座城市叫“滨江”。抬起头,可以清晰地看到邢程的办公室,里面亮着灯。
今晚,他们都要留下加班。新年,邢程还要代替宋思远飞去海南开个亚洲金融会议。她故意装着有东西丢在会议室,折身回头,那样可以经过邢程办公室,正好听到宋思远和邢程的对话。他们谈的是翼翔航空杂志的事,邢程几次提到了何熠风。宋思远不以为意,印泽于是给了印学文部分权力,但不会真正放手。大事上,还是印泽于来定夺。所以这事根本不要担心。
邢程淡笑,那是我多虑了。
宋思远安慰道,不,对印学文还是要多个心眼,冷不丁,他就会做出混事。这么大一笔贷款,要谨慎又谨慎,千万别出什么差错。
从会议室过来,宋思远已经走了,邢程站在办公室门前,仿佛在等她。她不由面孔一阵阵发烫。邢程请她订机票和酒店,那些一般是后勤处的工作。他这样做,是想让她知道他的具体行程,以便于她和他联系?画尘脑中像一张彩色地图,标记模糊,什么都辨不清。
“你瞧,新年本来由你来安排,现在全乱套了。我会给你买礼物的。”邢程笑道,像是开着玩笑,又像很是无奈。
画尘摇着头:“没关系,没关系。”心里面,一株绿色的植物从矮墙后窜出枝叶,一层绿,叠覆一层绿,春意是那么的浓。
“对于我来说,关系很大。”
画尘愣愣地看着邢程,一时间不能适应他突然的郑重。
“真是个傻丫头,我忙去啦!”邢程朗声大笑,闭了下眼。屋内开着空调,怕暖气泄出,他缓缓关上房门。
画尘木头似的立在走廊上。荣发大楼斜对面是一幢白色建筑,三十度倾斜的屋顶洒满落日的余晖,阳台上的不锈钢扶栏如一把横放的天梯,竖直了就可以爬上云顶。似乎,她已经站在了那云顶之上。
暮色里,公车颤微微地靠站了。树上落下一片叶。没有风,叶子也会掉落,这是生命的伦常。
傍晚去超市,是画尘固定的一个节目,如果这天没有别的事件,类似于一种下意识的行为。其实她什么也不买,只是感受超市里那暖融融的氛围。新年前后的超市,是最热闹拥挤的。入口处竖着一个倒计牌,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6”字。一月六日这天,所有商品一律五折。
收银台对面有一排卡车座,供应茶点和小吃。画尘要一杯茉莉茶,嗅着花香,看购物的人群。节俭过日的家庭主妇们,推着车,细心地观察着货架上的商品,看得多,买得少。年轻夫妇,则是看中什么拿什么,购物车很快就堆成了一座小山。小孩子最欢腾,把超市当成了游乐场,玩起了碰碰车。有几位打工模样的夫妇,表情很矛盾,拿起这个,看看价格,放下,犹豫一会,咬咬牙,又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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