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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这一动,关元鹤却收紧了手臂,慧安又刚喂过奶,挣扎间衣裳便有些散开,露出了雪白的胸口来。橘色的亵衣,映着比记忆中又饱满许多的丰盈白嫩,玉肌冰肤,细腻如脂……

关元鹤从背后瞧去,正见那深深的沟壑,炫目的叫他口干舌燥,曾经的百般缠绵,慧安那甜糯如蜜的诱人唤声,乌黑铺展的大波浪长发,绯红艳丽的肌肤,那股驰骋的快感,醉生梦死,一切走马灯似地出现在关元鹤的脑海里,他只觉一团火压都压不住就从身体中烧了起来,令他猛然吸了一口气。

慧安不敢动了,只能听到身后关元鹤剧烈的心跳声,气氛旖旎,关元鹤已许久都没碰过女人,一双眼睛迅速冲血,眼中满是占有的渴望,他掰过慧安的唇边有些惩罚性的落了下去,可这般只能叫他越发忍的难受,没一会儿功夫,他便又猛然离开那柔软的双唇,喘着粗气,恶狠狠地盯着慧安,却道:“以后将肚兜穿上,再这般……仔细下次收不住,真将你办了!”

慧安闻言却是咯咯的笑了起来,这些日为了喂孩子方便,她没有穿肚兜,不想竟成了关元鹤的困扰。关元鹤见慧安笑的欢,拍了拍她的翘一臀,这才道:“你给爷等着!”

慧安见关元鹤这分明就是狐假虎威,欲求不满,不觉便笑的更加得意,目光流转间却撞上一双纯净如同墨玉般的眼瞳,她一愣,定睛去瞧竟是果果不知道何时醒了过来,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两人瞧,见她瞧过去,竟是还好巧不巧的笑了下。

慧安不知她是何时醒来的,虽是知道她此刻什么都不懂,可想着方才的情景她定然都瞧见了,不觉面上便是一红,瞪了关元鹤一眼。接着她便又去逗弄果果,逗了两下却见果果的黑眼珠竟然头一回跟着她的手转动了起来,慧安欣喜异常,忙叫关元鹤一起瞧,关元鹤也是满心的欢心,取了红绣球逗着果果,果果瞧的认真,只黑眼珠骨碌转着接着却都滞留在了眼眶内侧,竟是成了斗鸡眼,半响都不再动了。

慧安正笑着,发觉不对劲,面上笑容便是一僵,渐渐脸色也有些发白,忙颤声道:“文轩,你快看果果的眼睛,怎么会……这可怎么办,是不是她的眼睛……”

关元鹤瞧着却也呆住了,半响才忙安抚的拍抚着慧安的背,道:“你莫慌,不会有事,莫慌,我去唤灵儿来。”

他言罢便匆匆地奔出了屋,慧安忙又拿着那绣球在果果面前使劲的晃,可她却偏就不愿再动眼珠,就那么对着眼睁着干净的眼眸瞧着她,慧安见此越发心凉,不觉推着摇床,恼道:“果果,你倒是转转眼珠啊,别吓娘啊,快转转啊!”

可任是她怎么动果果偏就没反应,慧安一颗心沉了下去,不觉便流了泪,恰灵儿进来,匆匆检查了果果的眼睛,那边慧安已哭倒在了关元鹤的怀中。灵儿细细看了看,抬手抚上果果的眼睛,待再抬起时果果睁开眼睛,哪里还有方才的模样,已是好端端的了。

灵儿见那边慧安嚎啕大哭,而关元鹤也面色苍白地哄着她,一时间真不知是该心酸感动呢,还是该笑这对在外皆是英雄了得的父母怎就在孩子的事儿上这般的令人哭笑不得,她抽了抽唇角,这才道:“少奶奶,您再瞧瞧吧。”

慧安闻言抬眸,竟叫摇床中的果果冲着她扬了个笑脸,眼睛黑亮亮的,却是再正常不过了,那小模样甚至带着几分无耻,似知道事儿般在笑母亲不经逗,被捉弄了!

慧安诧异地瞪大了眼睛,便闻灵儿道:“果果才四天,视力不好,瞧东西也不清,眼珠儿不能控制,出现方才情况也是正常,哪里就是……少奶奶和爷也太紧张了,小姐她好着呢。”

慧安听罢,又见果果笑,气的扑到摇床边儿使劲推了推摇床,果果却是哇哇的哭了起来,慧安越发觉着这丫头无耻,可见她闭着眼睛使劲的嚎哭,到底还是心疼的紧,何况果果又从来都是个安静的孩子,定然是自己吓到她了才这样,慧安一时又内疚了起来。忙将果果抱起来轻哄,果果一沾母亲的身子便拱着小脑袋在慧安怀中蹭,似是味到了熟悉的奶香,拱了两下便闭上眼睛睡着了。

慧安见她这般,真真是苦笑不得,只觉被这小人儿给戏弄了半响。关元鹤也是无语,见慧安一双眼睛哭的红红的,又是心疼又是懊恼,若他方才能镇定一些,兴许慧安也不会哭成这般,可在孩子和慧安面前,他平日的镇定竟是全然离家出走了,这可真是个不好的现象。

这之后,慧安便恼上果果了,时常拿着东西逗她,非要将她的眼睛逗成斗鸡眼才算完,然后又瞧着她那奇怪的小模样哈哈的笑,偏她这般的折腾孩子,关元鹤还由着她,有时竟也跟着玩,这倒是叫方嬷嬷等人一阵的无语。

日子一晃便是二十日,慧安的身子早已恢复如初,身下也已干净,只是这么久不沐浴虽是每日都用温水擦过身子,可还是觉着整个人都有股怪味,只关元鹤却一直都不曾嫌弃,还总趴在她身上闻,言道她和女儿一个味道极好。慧安却生怕熏到了关元鹤,一心地盼着满月赶紧的过去,实在也是在这黑屋中关的时间久了,闷的不行。

而随着日子过去,果果也越来越大,竟是一日一个摸样一般,变得好看了极为,原先一张皱巴巴的小脸早已张的圆润润粉扑扑,五官也被撑开,眉清如画,眼亮如星,小小的鼻子竟是已有挺立之态,菱红的唇粉嘟嘟的尤为惹人,还有小身板也胖鼓鼓的,肉团团般叫人瞧着便想捏上一捏。

她极是爱笑,笑起来眼睛弯弯,完全没有他父亲的冷模样,似是灿烂的能将人的心都融化了一般,慧安一直不明白为何同样模样的一双样子竟是能给人如此迥异的感觉。只每每瞧瞧果果的眼睛,扭头又撞上关元鹤,便觉真真是神奇,不由得感动又感叹,她的女儿,长着和他一般的眼睛,这便是血脉相连啊……

可是眼见这月子快满,慧安却也不得不面对一个事实,那便是不能再亲自喂养果果了,前几日她从关元鹤那里知道,边关的马瘟果真是变得严重了。她生产那会子朝廷虽是不太重视此事,觉着不过是春季常见的病,慢慢便会好,可当时太仆寺也派了数位兽医博士前往边关,可经过这些日前线传回来的折子上却奏报马瘟扩大了,仅仅这一个月竟是病死了两千多匹马。

慧安见事情都在朝着她的预料发展,心中自是激动的,只是因亲自喂养了果果这么多天,却实在不舍得离开她。可便是再不舍,慧安也不得不狠下心肠来,只因皇上只恩准关元鹤在京城呆到果果满月,之后他便必须要回边关去。

慧安便是不为了袭爵,也不能任由关元鹤独自到边疆去,不守在他的身边,慧安又岂能安心!

故而这日慧安令方嬷嬷将乳娘唤了过来,开始让果果接触乳娘,可果果却似已经认人了,每到饿时一裹乳娘的奶一头吸上两口便会拒绝再吃,不停地哭闹,任是乳娘怎么哄都不乖。慧安无法,瞧着又心疼的紧,便将果果抱在怀中轻轻的哄令她噙着吸上两口,待她安宁了,歇息之时再轻轻换给乳娘,让她吃乳娘的奶,可这般却也不成,果果最多吃上五六口便会再次察觉出不对劲儿来,又哭闹不停。

慧安只能这般来回地倒腾,企图让果果慢慢的适应,换了四次后果果终于怒了,放声大哭,慧安抱着怎么哄都哄不好,将乳一头放在她的嘴中她也不吸,不停地踢着小断腿,在慧安怀中扭动着身子,竟是哭出了两滴泪来。

慧安这下却是心疼坏了,果果自出生便少哭,即便是哭也只干嚎,何曾落过泪,慧安问过灵儿,灵儿说一般婴孩都是两月后才会落泪,而果果才不满一个月竟就哭出了泪水,慧安只觉她定然是伤心了,一时间心中酸楚难挡,竟是生出了将孩子一并带着去边关的念头,只是这般念头只转了转她便消停了,若真是发生瘟疫,果果才这么小,岂能抵抗的了。再来这一路颠簸,她也受不了。

可瞧着她哭得伤心,闹脾气不愿吃乳娘的奶,慧安又心疼万分,一时间倒后悔起来,只怪当时欠缺考虑,早知道便不该为自己的一时心安,如此的折腾孩子。早先慧安还觉着自己是个好母亲,如今却是愧疚的想一头撞死。如此一来,每日喂奶之时倒成了一种折磨,一种梦魇。

关元鹤自知慧安欲去边关,是为了承袭爵位,对此便也不好说什么,见每每果果一哭,慧安便也心疼的直掉泪,偏又总也狠不下心来,真将果果扔给乳娘再不理会。

眼瞧着这般闹了三日,关元鹤真恐慧安坏了眼睛,干脆暗自的叫灵儿配了回奶药,哄着慧安喝了,这么一来慧安也没了折儿,只能眼瞧着果果在不停的哭喊和挣扎中去慢慢的适应乳娘。果了三四天,待果果彻底适应了乳娘,恢复如常,慧安每每瞧着果果在乳娘的怀中吃奶,小模样幸福地睡去,就觉着好像被夺了宝贝一般,心中生生被挖出了一块,又疼又苦,失落的紧,连着两三日都有些提不起精神来。

关元鹤瞧着她这般真不知该如何是好,就这么折腾着月子竟就不知不觉地过去了,满月的前一日,府中便开始有各个府邸送来的贺礼,物件五花八门,多是给果果的项圈,铃铛,小玩意,也有给她补身子用的吃食,上等药材,慧安令春儿一一记下,便都送去了库房,心里却在盘算着,这多生养几个孩子却也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复又觉着自己这想法有些没心没肺,便兀自笑了起来。

关元鹤进门却正见她那般笑着,不由好奇地问了两句,慧安诚实的说了,直逗得春儿几个也捧腹大笑,关元鹤却是宠溺的点着慧安的鼻子,直道她没出息。

众人说笑了一阵,想着明儿还要招呼客人,有的忙碌,这才散了,而关元鹤也抱着慧安上了床。慧安见他发丝还带着沐浴后的潮意,身上更是散发着清香,不觉嘟起嘴来,心中一阵的不爽快。

只觉着自己辛苦这么久,生下孩子却还要耐着坐月子,可关元鹤却什么都不用干,只等着做父亲,将来孩子照样的对他亲,他浑身清爽舒服,她却臭烘烘的,浑身都痒痒!如此想着,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慧安只觉着身子越来越痒,偏她又不好意思当着关元鹤的面去抓去挠,生恐遭他取笑,一时躺在床上难耐了起来,不住地扭着身子。

关元鹤本就搂着慧安,如今她这么扭来扭去的,已恢复玲珑曲线的身体绵软地擦来磨去,他又是这么久没有碰她,哪里能受得了,这一个月来已是竭力不叫自己多想,加之前些日慧安都亲自奶果果,每日晚上果果就睡在两人中间,这才能勉强忍着没起邪念,如今慧安这般,简直就是在点火,当即关元鹤的心火便蹭蹭的往上冒,身子瞬间就滚烫了起来,偏慧安还不自知一般,依旧在不停地扭动着。

关元鹤终是恼了,一个翻身压在了慧安的身上,慧安对上他黑洞洞又似燃烧着火苗般的眼睛,这才一个傻眼恍惚过来,只她一愣之下却是坏心地抬起手来,勾住了关元鹤的脖颈,嫣然一笑便在他瞪大的眼眸下凑上脸蛋儿,在他的脖颈边儿上深深一嗅,又舒服地哼哼了一声,叹息道:“爷可真香,好是诱人啊。”

她说话间她唇有意无意扫过他的耳郭,气息往耳中钻,关元鹤本已在暴动的边缘了,哪里还能受得住她如此的挑逗,身子登时抖动的就有些不像话。

慧安见效果如此之好,心中那个乐啊,方才的气闷便一下子消散了,平衡了,她能不乐吗,瞧吧,她不好受,这人却也在承受着另一种折磨呢,如此一瞧他这个父亲倒也勉强当得了,将来闺女像孝顺她一般孝顺他,倒也勉强可以接受了……

慧安这边乐呵着,那边关元鹤却是用下身狠狠地顶了慧安一下,慧安这才终于迷糊过来自己办了什么事。关元鹤憋了这么长时间,她却也一样啊,当即竟是被惊地心颤了几颤,环着关元鹤脖颈的手险些掉落,她忽然口干舌燥,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巴眨着眼睛去瞧关元鹤,却见他正咬着嘴唇,如同一只隐忍着等待爆发的野兽!

慧安心一紧,关元鹤却已扑了下来,他猛的覆上她的双唇,疯狂的吸吮,充满了霸道,竟是一点都不怜香惜玉,狂暴的骇人,而他的一双大手更是迫不及待地探进了衣襟,慧安挣扎,他便紧紧的把她禁锢在怀里,竟是不容她有半点儿的退却。

多日不曾欢爱的身子敏感到了极点,没两下慧安的身子便着了火,禁不住娇滴滴地唤了关元鹤一声,他的吻便更加紧密的落了下来,滚烫烫的,似恨不能将她吞进腹中,拆吃入肚。慧安渐渐迷乱起来,关元鹤却是猛然又抬起了身体,大口地喘息着,狼一般的眼睛盯着慧安。

慧安半响不再见他动作,只觉心缺了一块般,睁开眼睛,见他胸口起伏着一脸懊恼地恶狠狠地瞪着她不觉纳闷,关元鹤却是不再瞧她,一个翻身躺倒在了一旁,闷声道:“睡吧!”

慧安这下真的怔住了,眸光扫了下,见他身下还顶着高高的帐篷,偏黑着一张脸,直挺挺的躺着不动弹,犹豫了一下便道:“兴许……兴许已经可以了……那个,干净十来天了……”

慧安产后十多天身子就干净了,至于产后何时能圆房她却是不好意思问人的,也从没想过问这个问题,在她想来下面既是干净了,身子也好了,行房便可以了的,只这些天来果果都在这边跟着他们睡,慧安便以为是因此关元鹤才未碰她,现下见他突然停下来,她才意识到他应该是担忧她的身子。

说出这些话来,慧安却是羞红了脸,将头侧了侧。关元鹤岂能不知慧安身子何时干净的,闻言又恶狠狠地瞧了慧安一眼,却也不敢多看,生恐看多了便再把持不住般,他迅速转过头来,却道:“大师说要过两个月……”

慧安闻言一个气不顺登时便咳了起来,这种事情他竟是去问怀恩大师?!怀恩大师在确定她怀中孩子形态无异后,在慧安七个月时便离开,只慧安产后的第二日却来府上为果果检查过身子,那日慧安不放心也在一旁瞧着,后来见关元鹤单独拉了怀恩大师问话,也不知说了什么,怀恩大师的胡子便抖个不停,慧安还曾奇怪过,后来问过关元鹤,却被他支吾了过去,如今想来当时他问的便是这问题了。慧安一时真真想闷死自己算了,这可真是没脸再去栖霞寺上香了。

关元鹤见她咳个不停,忙给她顺了半响的背,慧安这才缓过劲儿来,怒视着关元鹤,“你怎么能问大师这种问题!”

关元鹤面上闪过不自在,他如今正是血气方刚,这么久不碰女人本就难耐,先前在边关是公事繁忙,又瞧不见慧安倒不觉难耐,可如今……天知道他忍的多辛苦,过了满月又要再次赶往边关,这不泄泻火气,又不知要过多久的和尚生活了,他能不问问人吗,除了怀恩大师他也没人可问啊。再说这么丢人的事,老和尚不管红尘之事,问了也不怕他说出去不是。听到怀恩大师说要两个月时,他便死心了,只能苦笑,如今眼见着要离京,慧安这小没良心的竟然还来撩他!

如今见慧安瞪着自己,关元鹤便气闷地瞪眼,理直气壮地道:“问都问了,又能怎样!”

慧安见他那摸样,又想着他为她隐忍良久,到底心疼,笑着蹭了过去,道:“你……轻点便是……”

关元鹤闻言目光陡然一亮,又瞧慧安那羞涩妩媚的模样,倒抽一口冷气,拼尽气力这才止住没扑到她身上去,他抬手狠狠地敲了下惠安的额头,道:“快睡觉!”

次日清晨,天还没亮慧安和关元鹤便起了身。慧安本就没打算做双月子,而大辉的女子一般出了满月便能出门走动,只是注意莫要着凉,触碰凉水等伤身之物便可,而如今已满月,慧安磨了两日,方嬷嬷总算同意让她沐浴,慧安被挖起来便满心欢快地进了净房,待出来时只觉着整个人都轻了两层。

坐在梳妆台前,方嬷嬷给她挽了个繁杂的牡丹燕尾髻,插了只赤金红宝的步摇,也未擦粉,已是人比花娇。慧安身子虽是恢复的极好,可腰身还是比之从前要宽上一圈,以往的衣裳是不能穿了,方嬷嬷挑了件秦小双新送来的宝石蓝云州湖绸做的宽袖小袄,并同料子的湖蓝灯笼裙,慧安穿好,整个人明媚而娇俏了起来。

她和关元鹤一道用了膳,已有客人陆陆续续来了,先来的自都是和慧安亲近之人,童氏等亲戚一早便到了,帮忙安排着一会子满月宴的事,接着是谢云芝,文景心和新雅等人,慧安和几个姑娘躲在屋中逗果果,只支了冬儿几个在门口迎客。

宴席设在前院的花厅,没到中午已是宾客满座,待到了开宴,慧安抱着果果到了前头,随着关元鹤一桌桌的敬酒,抱着果果接收众人的祝福,秋儿在身后端着托盘,专门放果果的满月礼,一桌转下来便能满上一盘,只乐的慧安眉眼都笑弯了。而果果也是极为给面子,逢人便笑,粉雕玉砌的尤其惹人疼爱,好些人瞧着喜欢本来准备的礼奉上不说,还顺手自身上褪下些物件来塞给果果。

关府一场风波,非但没令府邸没落,反倒因为慧安和关元鹤皆立了功而炙手可热,满月宴也是办的格外热闹,因众人皆知果果这孩子在慧安肚子中时便遭过难,瞧着她如今这么的可人疼,不觉都夸慧安好福气,也有说果果福气大的,只道满京城中没有哪家的女儿这般金贵的,真真应了那句话,凤阳侯府出的闺女宝贝,说果果虽不姓沈,但到底身上流着一半沈家的血,就是不一样。

待到宴过一半,外头却是突然传来消息,说是佟贵妃娘娘的凤架已出了宫,在秦王妃的陪同下直往这府中来了,众人闻言忙都起身到府外迎接,一番叩拜待佟贵妃被迎进府,已是正午。

而众人见佟贵妃自下了车后便笑容亲密的拉着慧安的手,安切不停,心中自是各种计较都有。

近一年来朝廷上变化极大,首先是一度支持淳王的关白泽辞官,淳王一党被折去一翼,形同散沙,后虽由新提上来吏部尚书顶了关白泽的位置,但到底其威信和声望都远远不如关白泽,偏贤康帝也不如以前对淳王爱重有加,竟是在早朝上数次责问淳王,一时间淳王在朝廷中的势力一落千丈。

偏太子那边形态也不好,太子妃刺死端宁公主一事,虽是后来断定是其婢女所为,可百姓和朝廷上却是风言不断,皇后更是多次露出对太子的不满,淮国公过世,威钦侯也和东宫疏离,偏最是需要太子展现手段之事,太子竟是沉迷女色之中,独宠云侧妃,且情态与日俱增。

而右相数次对云侧妃变现出不满,劝太子以国事为重,广选妃子,太子竟是展现微议,右相于太子间隙的传言又不胫而走。偏不知怎的便有人传已故的太子妃和人有染,被端宁公主发现这才使得太子妃一怒之下灭口端宁公主。太子正妃不守妇道,如今太子又专宠一女,不能齐家何以治国平天下,登时太子党诸人也灰心之下人心浮动。

而秦王殿下也就是在此时慢慢展露出了锋芒的一面,频频在朝野上露脸,多次在朝事上提出了有见解的提议,连贤康帝都称赞了两三回。加之其娶了顾氏女为妃,夫妻和睦,秦王妃又在两个月前怀上了身孕,若是给秦王府添了小皇孙,其在子嗣上便又要压上太子和淳王一头,这还不提其胞弟也日渐成长起来,后宫之中,佟妃娘娘更是不知用了何种手段,竟获了贤康帝厚爱,每月都要过去三四日,年前更是晋封了贵妃,成为宫中唯一的一位贵妃。

这些变化,便是迟钝的官员也都瞧在了眼中。而端宁公主被刺一事,到底也非所有的大臣都不知其中详情的,尤其是询问过淮国公府的奴才,更是不少人都知道,当日到过内宅的便只有那么几个人。

太子妃,端宁公主,淳王,秦王,东亭侯。

细细地将这几个人的关系,还有这一年来朝廷的变化琢磨一下,不难瞧出其中端倪来。而连他们都嗅出了异味儿,皇帝又怎么会毫无所觉,然皇帝竟是接着就中用了关元鹤,对佟妃和秦王也更见爱重,这其中有寓意这什么呢?

故而不少人已是猜测到关元鹤已投了秦王为主,可却一直未曾寻到确定的证据来,只能自定国夫人和秦王妃的身份同时顾氏女上再次肯定上几分,可如今佟妃娘娘亲自到关府为其满月的嫡长女庆贺,却是叫不少人心思都动了起来!

那边慧安却无觉,只和佟贵妃逗弄着果果,佟贵妃今日装扮华贵,却笑得极为和善,和慧安说了两句话,瞧了瞧果果,这才笑着冲下头拘谨的众夫人们道:“今儿是果果的满月,太后和皇上也都惦记着这孩子呢,特让本宫前来观礼,既是欢喜的日子,大家便莫拘着,只管说笑便是。”

她言罢又瞧向慧安,道:“本宫极喜欢这孩子,既是来了,便没不送礼的道理,茹辞。”

佟妃娘娘一唤,她身后的嬷嬷便捧了个锦盒上来,佟贵妃接过,笑着打开,慧安只见那盒子中放着一串红玛瑙串子,串子的顶端却是穿着一个黑色珠子,瞧不出是什么材质,只觉极为古朴神秘。

慧安一愣佟贵妃便道:“此物乃是栖霞寺前主持空了主持送于本宫的,听说佩戴此物不仅能够趋利辟邪,更有解百毒的功效,本宫已不适合带着红色的物件,便赐给果果吧,也算这孩子和本宫有这缘分。”

众人闻言皆惊,那空了主持比如今栖霞寺的主持名望的高的多,不仅是得道高僧,更因其一手妙手回春的医术,可这位大师传世的东西却是极少,空了大师开过光的东西那更是难求一件。这珠子竟是空了大师送给佟妃娘娘的,那可真真是无价之宝了!

而慧安闻言也是一惊,只因她比众人更加清楚一点,那便是空了和佟妃之间的隐秘关系,送给心怀歉疚的唯一的女儿的物件,那是遗物啊!自也定然是好宝贝,佟贵妃说这东西能解百毒,慧安是一点都不怀疑,那空了主持医术好,怀恩大师便是其弟子,这东西若是果果戴在身上……

慧安目光盛亮,却口是心非,诚惶诚恐地福了福身,忙道:“果果能得娘娘亲自来祝福已是恩厚了,哪里还能受娘娘如此厚礼。”

佟贵妃却笑着道:“本宫最是喜欢少奶奶的爽朗,本宫是真心喜欢果果这才给她的,东亭侯夫人便代为收下吧。”

慧安闻言瞧了眼关元鹤,见他点头,这才欢天喜地地将那珠子收了起来,只想着回头改改大小,早日给果果戴上。

佟贵妃又呆了片刻便移驾回宫了,而秦王妃却留了下来,待众夫人们散去,她却逗了半响果果,笑着道:“这孩子可真是可人,模样好不说,性子也好,谁逗都笑呢,若我将来也能生这么可爱个小宝宝做梦都要笑醒来了。”

哪个做父母不爱听别人夸赞自己的孩子?慧安当即便扯着唇角笑了起来,道:“瞧王妃说的,王妃肚中的是大辉尊贵的小皇孙,果果定然是比不得的。”

顾馨妤摇头又说了两句,这才拉住慧安的手,道:“我也没什么好物件送这孩子,早先亲手做了两件小衣裳,也就是个心意,你莫要笑话。”

她言罢婢女奉上两件样式新雅,做工细致,绣花也极是好看的小衣裤来,慧安瞧了瞧,见那针脚都缝在外面,一点都不磨皮肤,不觉高兴地拉了顾馨妤的手,道:“多谢王妃了呢,王妃真真是手巧。”

顾馨妤见慧安真心喜欢便也笑了起来,道:“早先那次……是我一时被嫉心冲昏了头,刻意说了些不尽不实的话来,你莫要生我的气,我只是……只是羡慕你,也妒忌你……如今已是想开,我祝福你们。”

慧安闻言一诧,万没想到顾馨妤竟会在此刻说出这等话来,虽是她的声音极底,可慧安还是本能地扫了眼四周,见无人注意她们这才瞧向顾馨妤,顾馨妤只是温和的笑着,脸上带着些许歉意,别的倒看不出来。

慧安不知她说这话是真的放下关元鹤了,还是客套拉拢的假话,只当初顾馨妤那般的喜欢过关元鹤,便已注定慧安和她不会成为知心好友,如今不管她是出于什么原因,既她向自己伸出了友谊之手,她便也没有和顾馨妤这个比自己身份高贵的女人为敌,忙是一笑,道:“那日是我态度先不好的,王妃相貌比安娘好,性子更好,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连女红都如此的出色,又是顾家嫡女,要自卑嫉妒也该是安娘,当日我也是被嫉心冲昏了头,王妃也莫和我计较才是。”

顾馨妤闻言瞧着慧安,两人不觉相视一笑。

这日侯府热闹了一天,待夜幕初降时宾客才渐渐散尽,慧安正归拢着礼品,便见方嬷嬷匆匆奔了进来,面色苍白而惊慌。

慧安不愣,便听方嬷嬷道:“少奶奶,不好了!江阳来人来报说是……说是老太君……病故了……”

慧安听罢半响都没反应过来,接着挂在唇边一日未曾褪去的笑容慢慢僵了下来,终至碎裂,她身子晃了晃,面色苍白地扶住了桌子,瞪大了眼睛瞧向方嬷嬷。

方嬷嬷便流了泪,道:“少奶奶节哀,老太君如今已年过花甲,寿终正寝这是喜丧……”

慧安闻言却泪水横流,半响才抹了抹泪,忙问道:“何时过世的?爷呢?爷知道了吗?”

方嬷嬷便道:“是七日前的夜里,爷在前头花厅呢,来的是本家那边三堂叔家的二爷,先就见了爷,爷听闻后将人都撵了出来,这会子谁都不敢靠近花厅……”

慧安闻言一叹,迈步出了屋忙向前院的花厅走,一会子功夫似这丧讯已传遍了侯府,方才还遍挂的红缎已被扯了下来,周总管正一脸哀戚地抹着老泪指挥着下人们挂白幔白灯等物。

慧安一路恍惚,心神颤裂的到了前院,临近花厅果真一个下人也瞧不见,花厅那院子更是死气沉沉的,满是哀伤和压抑,慧安在院子中站了良久,这才缓步进了屋。

屋子里也没点灯,光线已是黯了,关元鹤独自坐在那里,身影显得寥落孤寂,瞧一眼便让人心疼的不能自已,慧安深吸了一口气这才过去,自前头抱住关元鹤将他的头按在了她的怀中,轻抚了抚他的发。

这是她第二回如此抱他,上次是在栖霞寺的竹林中,这样脆弱的关元鹤,不常见,却让慧安惟愿一生都不要再如此抱他。她的泪水滑落下来,滴滴落在关元鹤的发间,半响才听关元鹤低声道。

“祖母身子早便不行了,只是放心不下我们,每每传信儿说好,其实已病体缠绵,听闻果果出生的消息放下了心神,没两日便走了,临走闭眼前让……让姜嬷嬷给果果备的满月礼……”

关元鹤说着声音已是哽咽,前日才刚收到自江阳送过来给果果满月礼,老太君送的是一套亲手抄录的佛经,并一套玉长命锁,和镯子、项圈、铃铛套,都是关元鹤小时候曾带过的,那时候慧安还说等从边关回来便带着果果和关元鹤一道去看老祖母,却不想那时定国夫人便已是不在世上了……

一阵的心酸,唯剩泪两行,她无法去安慰关元鹤,只能和他抱在一起汲取着彼此身上的温暖,一夜无话。出了这等事,按理关元鹤是要丁忧守制的,故而关元鹤便不说再回边关了,翌日他便启程往江阳赶,京城之事却是都交给了慧安。

慧安刚出月子便又忙着置办丧失,关府中设了灵堂,定国夫人身份贵重,是皇帝的嫡亲姨母,连皇帝都要斋戒沐浴三日为其送行,官员们便更不必多言了,连日来关府门前停满了前来吊唁的各府马车。

想着前一日这府上还是一片欢腾,隔天竟已是哭声不断,众人不觉皆是叹息世事无常,不过在大辉习俗却以为家中添口,老人喜丧是好事,当然若非喜丧,孩子难免会被疑心命硬克人。

定国夫人已年老,又是病逝,自算得上喜丧了,前来吊唁的人免不了以此安慰慧安两句。

因定国夫人的棺椁不在京城,也不在此出殡,故而灵堂设了七日便撤下了,关元鹤回京却已是近一个月后。

彼时京城已有了夏热之气,而边关的马瘟也随着天气变暖,迅速扩散,最近一月之内竟病亡了一万多匹战马,边关本来大帅从缺,已经人心浮动,又欲瘟疫,竟是差点闹了暴乱,恰北胡可汗厄尔伦又趁着军心不稳之时突袭了关隘,烧杀一番扬长而去。进来朝廷之上,贤康帝震怒,大臣们已是多日战战兢兢,不敢行将踏错一步。

关元鹤回京的当日,竟是连夜被宣入了宫,翌日皇上的恩旨送达东亭侯府,言道国事当前,特夺情,令东亭侯带孝出征,赶赴边关,稳定军心,抗击北胡。

这次关元鹤走的急,接到旨意便叫慧安收拾行装,只带着一队亲随便直出北门而去,而慧安又琢磨着马上随着出京,便没感觉到什么离别的悲伤,匆匆送走了关元鹤,慧安也不再耽搁,将府中诸事交代好,翌日便穿戴上官服,直奔太仆寺。

太仆寺中气氛却是比上次要压抑的多,上次慧安过来,众大人们还在讨论着是否因边关马病而延缓南方运马之事,如今边关马病非但没有好转,反倒衍化成了严重的马瘟,不知还要死多少战马,也不知会不会蔓延成人瘟,皇上已多次对太仆寺众卿发火,指太仆寺不作为。众大人心中窝着委屈,无奈也无处发泄。天知道早在一个月前,云大人已是带领着太仆寺最为出色的几位兽医赶赴了边关,谁能知道为何这马瘟竟是不消反重了起来。

这个年月,不管是百姓还是官员,对瘟疫的惧怕是共同的,是不能用言语来形容的。瘟疫一来十室九空,饿殍遍野,家破人亡,这不是玩笑话,更没有半点的夸大,瘟疫也并非只针对穷苦百姓,对富户同样毫不留情,故而一听马瘟越来越严重,整个朝野,乃至整个大辉便被蒙上了一层阴霾之色。这些天来,京城已是多了不少自北边而来的避难大户,人心惶惶,太仆寺如此沉静压抑慧安也了然。

府门已没有了聊天的小吏,慧安自行进了官衙,推开房门却见苟大人一人独自呆在屋中,窗户关着,他正身影萧瑟地埋首文案间翻阅着什么。

听到动静,头也未抬,只沉声道:“再去寻,但有一星半点提到瘟疫的书便拿过来。”

慧安闻言挑眉,上前两步提了架在炭火炉子上的水壶,悄步上前给苟大人的茶盏中添上了水,苟大人才诧异地抬头。

慧安便忙笑着道:“小官扰到大人了。”

苟大人半响才愣过神来,瞧是慧安,竟是目光一亮,忙道:“沈大人此来可是对马瘟一事有言要进?”

慧安是七品小官,按照大辉历法,只有五品以上官员才能直接递折子直达圣听,慧安若要向贤康帝进言却是要通过童大人的,一如上次她实验柳枝接骨成功先来的是太仆寺一般。

苟大人言语出口,又觉着情绪太过外露,损了形象,也损了太仆寺诸官员的颜面,轻咳了一声,端起茶盏来掀了掀茶盖儿。

慧安却是一笑,也不兜圈子,直接从袖子中取出写好的折子,双手奉上,道:“这是下官写的十措控制马瘟扩散疏,烦请大人批示。”

苟大人自两次见识慧安的能耐,对她给予了厚望,如今他已焦头烂额,见慧安到来简直如沐甘露,闻言忙将奏疏翻开,细细看过,也不多言,起身便道:“救兵如救火,这马瘟耽误一日便是大祸,本官现下就进宫将折子呈给皇上阅览,沈大人静候传召吧。”

他不待慧安多言已是匆匆而去,如今也是死马当活马医了,能推荐出个人来,不管慧安有没有能力制止马瘟扩散,这会子也能暂且消消天子怒气。

慧安并未等多久,一个时辰后贤康帝便在养心殿中宣召了她,养心殿她也算来过三回了,这却是第一次以官员的名义觐见天子。不知慧安仰望着养心殿高高的台阶,慧安竟是生出几分庄严的敬畏感来,这却是上几次不曾留意的感觉。

前几次她都未敢抬头多看,这便是身份的转变吧!

慧安躬身进了殿,跪地行礼,贤康帝便喊了起,直奔主题,道:“你写的奏疏朕已经阅过,倒也条理分明,有可取之处。这是云大人新近从边关送回来的折子,你先瞧瞧。”

贤康帝说着便对全公公示意,全公公忙上前接过折子,悄步下了台阶躬身捧给慧安,慧安欠身接过,翻开细看。

半响才沉思着将折子合好,又双手呈给了全公公,贤康帝便道:“可有何想法?”

慧安忙谦恭的回道:“臣细看了云大人关于病马病症的描述,云大人辨别其为马蹄疫,用的药物却也合乎病情。马蹄疫由马而生,却是会渐渐染病给人的,故而若真是马蹄疫,只怕皇上要加紧控制病疫传播了,对北方人口流出也该控制起来,臣请奏即日便封锁玉树关,以免病疫被带往关内。”

慧安言罢听贤康帝沉吟一声,心头一紧,忙又道:“见皇上也无需太过忧心,这马蹄疫若是对症下药,便不该扩散的如此之快,虽病马自膝至下,青肿如一,吻合马蹄疫的症状,但有些病症也会出现此种情况,臣未曾见到病马,不断枉然断言病症,还望皇上恩准臣赶赴边关,臣愿肝脑涂地尽绵薄之力。”

慧安说着已是锵然跪地,贤康帝瞧了她两眼,见她背脊挺直,竟是纹丝不动,不觉点头,道:“甚好!沈大人今日便离京吧,如若无事,你便退下吧。”

慧安闻言心中翻涌,面上却丝毫不显,脚下更是微丝未动,察觉到贤康帝的目光,她才道:“下臣敢问,下臣此次前往边关,是以何种身份,若下臣和太仆寺诸大臣发生争执,又该听令于谁?若然到时候因病情而起纷争,却是不能上折子回京听皇上圣裁的,臣惶恐,还请皇上示下。”

慧安这意思极为明白,是在问向贤康帝要权呢!

贤康帝闻言登时便有些愣住了,连一旁的全公公也是张了张嘴,慧安却兀自站着,心中却是打起了小鼓。

半响贤康帝才忽而朗声一笑,接着却道:“果真是东亭侯的好妻子,别的没学会,有没本事且不说,只却将他的狂妄给学了个十成十!你便如此有自信,你的判断会比太仆寺诸卿的共同诊断更加准确?”

闻言慧安欠了欠身,倒不是她狂妄,只前世时马瘟既然没有被控制住,便说明太仆寺的官员们全都没有正确的诊断出病因来,今生保不准还是如此,若到了边关她诊断出病因,却也众人都相左,倒时候有力而使不上,那才叫冤枉呢。

今世她为这马瘟准备良久,更是舍下了初生的小女儿,她不容许自己无功而返!

故而慧安便沉声道:“臣不敢,但臣对自己确实颇有自信,若然皇上非是信任臣,此刻定然也不会将臣召至养心殿面圣啊。”

慧安说这话却是故意带着几分俏皮,贤康帝闻言果真又是一笑,接着静静瞧了慧安片刻,这才道:“你若能说服半数太仆寺官员,便可自主行事,若然你能把握自己判断绝无差错,朕授你便宜行事之权,只是若你用了此权限,却未曾将疫症控制住……”

慧安却接口道:“沈慧安领旨,愿立军令状,必竭尽所能,不负皇恩!”

她言罢,深深叩拜,贤康帝便道:“倒有几分你母亲当年的从容魄力,去吧。”

慧安这才躬身退下,出了养心殿,仰望着天空俯瞰着阔野,她深吸了一口气,只觉虽置身在这四方天中,却已知海阔天空当如是……

她下了两步台阶,全公公便匆匆自养心殿中奔了出来,慧安忙侧身相避,全全已越过她,却又突然回头,道:“皇上已采纳了大人方才的提议,令洒家去传皇命,即刻封锁玉树关呢。皇上对沈大人实是信任有加,寄予厚望的,大人且莫叫皇上失望啊!洒家也还等着来日再入府为大人宣恩旨呢。”

慧安闻言忙欠身而笑,全公公这才匆匆而去。

慧安回到府中,方嬷嬷早已经给她准备好了行装,她直接便进了婴儿房,见果果正在沉睡,恬静的小脸,还时不时地扯扯嘴角,慧安心中又疼又涩,瞧了半响,方嬷嬷在一旁看的实在是揪心,便推着慧安,道:“行了行了,赶紧的走吧,早走也好早些回来!”

慧安这才又恋恋不舍地瞧了眼,嘟囔道:“我都要走了,她也不睁开眼睛瞧瞧我,真真是个小没良心的。”

方嬷嬷闻言摇头,道:“少奶奶快些走吧,晚了夜里就要露宿了,小姐醒来反倒更难离开,便趁着这会子硬下心肠待出了城瞧不见摸不着了也便消停了。”

慧安心知方嬷嬷说的在理,叹了一声,咬着牙转身大步出了房。慧安这次因是赶着去救灾,故而一路极赶,星夜驰骋多半时间都不能赶上宿头,宿在夜地,这样的苦很多男人都受不了,何况慧安还是刚出月子的女子,可她硬着咬着牙一声累都没喊过,小半月下来一队同往边关协助太仆寺官员控制疫情的禁卫军竟是全都服气了。

慧安到达雁城,先去了太仆寺官员在城西的临牧所,得知云大人带着诸大人都去了城外西郊的军营,慧安又询问了些问题,瞧过圈养在临牧所的病马后这才往将军府赶。

秋儿早已先行到将军府通报过,慧安到时管家已躬候命在了府门,后头还跟着一众的奴仆,慧安打马在府前御马,身影如燕跳下马背,管家忙带着众人跪礼,慧安笑着上前虚扶了管家一把,道:“不敢劳动刘总管如此相迎,大家也都快快请起吧。”

见众人起身,慧安才往府中走,刘总管忙在后头紧步跟上,慧安眼见他神情不卑不亢,却又恭敬有加,又观在场的不少人都多多少少有些身体缺陷,且男人较多,心知他们只怕非是遭了战乱的百姓,便是受伤退役军人。

见众人都在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她这个女主子,慧安神情举止不觉便带上了两分和善和尊敬。

一路往里走,慧安见关元鹤一直未出来,便知他定然不在府中,果然刘总管便道:“将军不知夫人今日能到,一早便和万大人等人出城巡防去了,夫人且先歇息下,奴才这便派人去寻将军回来。”

慧安闻言便道:“不必了,军事重要。”

刘总管听罢目光些许暖意,接着才道:“如今夫人来了,这府中诸事便该由夫人做主,夫人瞧那日方便,让府中的管事们去请个安。”

慧安却笑着道:“这倒不必了,我听爷提起过刘总管,爷信任总管,我便也信任,我未曾来时总管便将将军府管理的仅仅有条,守护的犹如铁桶,从未发生过变故,可见旧日的规矩也都不必改动。再说我此来是奉命办差,实也无暇顾及府中,便劳烦刘总管辛苦了。”

慧安说着尚且站定冲刘总管颔首,刘总管忙谦虚了两句,对慧安的好感却是又加了几分,“夫人可先休息,奴才吩咐厨上准备酒席为夫人接风洗尘。”

“只备两三个家常菜就成,不必麻烦了,我这一路风尘也吃不下,莫再浪费,总管的心意我领了。”慧安说着便欲进屋,忽而又想起一事来,回头道:“以后的菜也不必刻意准备,将军吃什么我便吃什么,另外给我准备一个隔离空阔的马厩,要清洁透风好的。”

听慧安如此说,刘总管便有些微愣,慧安却是大步往屋中走,道:“这便是书房吗?没事莫来打扰,将军回来唤我。”

慧安言罢便带着秋儿两人进了屋,刘总管愣住,原先便在想着将军夫人也不知是何种性子,别来个京城娇滴滴的贵妇人才好。只京城女子十之八九都一个摸样,刘总管只期望着夫人莫太娇纵便好,倒完全没想到慧安竟是如此这般的。

这性子倒似北境长大的姑娘,行事倒和将军颇似,雷厉风行,只除了将军冷面人人惧怕,夫人却要温和可亲的多。

早先便听说过将军对夫人是一网深情,他还只摇头一笑,兀自不信,如今瞧着才知这不是全然没有道理的。

刘总管脚步轻快去准备马厩,却不知府中诸人已是纷纷议论起了夫人来,夫人是如何的貌美高贵,夫人是如何的和善可亲,夫人还如何的俭朴爽朗,听闻夫人是凤阳侯府的唯一血脉,夫人还立了好些功劳,在京城中夫人好生出名……

此刻在书房埋首医书间的慧安却是一点不知,她竟是一入府便赢得了不少好感,只因她方才面上的尊敬于和善,而她这不经意间展现出来的情感却是被边镇朴实的人们捕捉到了并且心生了感激。

而慧安后来能够在北境迅速地聚拢起威望和人气,令人称颂,也很大一部分得力于她的大方温和,待人以诚。

关元鹤这日回府已是旁晚,他回府听闻慧安已经到了,难免愣了一下,因算算行程,该是两日后才到的,如今生生提前了两日,可见这一路她是极赶的。

关元鹤不觉蹙了眉,心中升起一丝气恼来,待大步推开房门的门正欲兴师问罪,却不想瞧见的会是慧安卷缩在太师椅上已胡乱睡沉的清瘦身影。

屋中光线浅淡,慧安的身影沐着透窗而过的淡淡夕光,显得娇小而脆弱,关元鹤细细地打量。她先前月子中的丰腴经过这一月的折腾竟是尽数褪去了,巴掌大的小脸,眉头紧紧拧着,一脸的疲倦,清瘦薄消的身躯蜷缩在一起,显得不安而无助……

这样对她,关元鹤心中唯剩下怜惜,哪里还能使上火气,他望了一会子这才轻轻上前将慧安抱了起来。慧安只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在他怀中拱了拱,闻到熟悉的气息,便沉沉地又睡了过去。

她这一觉竟是一口气睡到了翌日天蒙蒙亮时,起来时便觉浑身的酥软,不由想伸伸手臂,一动之下却是碰到了硬邦邦的肌肉,诧异扭头正迎上关元鹤含笑的眸子。

慧安便也跟着笑了起来,道:“早啊。”

见她一觉起来神清气爽,已经没有了昨日的疲惫样儿,关元鹤心中微松,却张开了手臂。

慧安乖巧地依偎过去,两人静静拥抱了片刻,关元鹤才轻声道:“起来吧,我带你逛下园子,一会子怕是你还得紧赶着到临牧所去吧。”

慧安点头,两人也不再多余的儿女情长,起了身,用过早膳关元鹤拉着慧安陪着她在园子中逛了片刻,却不知两人此行为倒是引得见惯了关元鹤冰脸的下人们惊吓了两三天。

而这日慧安到临牧所却正好撞上云大人带着诸兽医博士又要往军营中赶,慧安便二话不说也上了马车,在车上已和云大人就马病情况讨论了起来。到达军营时,慧安自车上下来,却见军营中的气氛极为低沉,空气中还飘拂着一股恶臭之味,慧安蹙了蹙眉。

越往马厩处去,恶臭之味却是越发的重,待到了马厩,那里的病马虽是已被隔离了出来,而且在马厩边儿上已洒满了生石灰,可却因病马太过,都集中在一起,使得马厩饱满,透风不行,更是极不干净,脏污不堪。这样的地方,便是病马隔离只怕效果也不明显,慧安心里想着,跟着云大人进了马厩。

诸位大人们早已一致认为这马是得了马蹄疫,故而用药皆是治疗马蹄疫的药物,今日只是来给病马灌药,查看用药效果。

慧安自药童手中断过药碗细细闻了闻碗中的药味,大致辨明了药方子,这才将碗又还给药童,仔细地检查起病马来。

昨日她在临牧馆中其实已经瞧了病马,马的腿部确实呈现出马蹄疫的症状来,但却也有些马蹄疫不曾出现的症状,慧安昨日见到的病马不多,故而不敢妄下判断,今日却在这里的病马身上都瞧见了一般的病症,她才敢真正断言,这绝对不是马蹄疫。

而慧安却也无法确诊病马到底得的是什么病,诱因又是什么,她一匹匹马的细细查看,又问过马倌马匹发病以来的各种症状,心中竟是有三四个病症都觉疑似,一时间犹豫不定。

“沈大人可有什么勘破?”

突然耳边响起一个声音来,慧安闻言一惊,抬头却见不知何时云大人竟已带着众位大人站在了她的身边。

慧安自来了军营便掀起了一股风波,这军营中的男人们本就粗犷野蛮,又常年不见女人,如今好不容易来了这么个穿着官袍,还美艳无双的女子,自是风一般这消息便传遍了全军。

本来这些日子军中爆发瘟疫,这马厩周围早已清空隔绝,人人都躲得远远的,可今儿慧安来了没片刻,那马厩外头便围了一层兵勇,指着慧安那叫一个放肆,好在瞧在她身穿官服的面上,未曾口出秽语。

而慧安自进了马厩竟就对外界不闻不顾了,云大人等人也是被外头的兵勇们惊动,这已一道观察了慧安老半天了,不可否认,他们因是瞧了她半响,故而对她敬业专注,不畏脏臭的态度极为敬佩。

见时辰已不早,而马厩中的马已被灌下了药,云大人这才带头走了过来。

慧安一直沉侵在自己的沉思中,被云大人一问,脑子根本就反应不过来,只本能地蹙眉凝眸道:“这不是马蹄疫……”

谁知她这一句话却是一下子将方才众人对她的好感尽数打散了,也得罪了全太仆寺的官员,只因这马蹄疫是众人商讨后一致认定的结果,而且已由云大人代为写了折子送上了金銮殿,如今也已用药多日,虽说效果不算显著,但也算是小有些成就,这几日来病死的马匹已然少了些,如今慧安张口便道不是马蹄疫。

这不是甩全太仆寺官员的脸嘛,纵使云大人对慧安欣赏有加,此刻也不免露出了一丝不悦来。

场上一僵,慧安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可此刻改口却是不能了,她不觉笑了笑,道:“这只是我个人的想法,自然还得各位同僚共同协商才能论断,我年纪轻,见过的病马还没诸位的零头多,若是说的可笑,大家且莫笑话我。”

众人闻言这才算是气氛微微缓,可也有人不满地道:“沈大人到底凭借什么说这不是马蹄疫?”

慧安见是兽医王博士便只笑着道:“王大人莫急,我也不过是随口一说……”

“随口一说?诊病关乎性命,岂可信口胡说!”那王博士闻言便当即沉着脸冷声道。

按理兽医博士官品是在慧安之下的,可这王博士历来是个古板性子,整日之乎者也,虽说慧安多次立功,可他却自内心深处瞧不上慧安的所作所为,这下子又见慧安引得满军营的兵勇蜂拥而来,更是觉着她伤风败俗,故而出口便是刺。

慧安哪里想到自己好言好语却遭他如此对待,她本也是你敬我一分我还你一寸的人,当即便也沉了面孔,冷冷地挑眉盯着王博士,竟是浑身的高贵和凛冽气质尽显。

笑话,慧安整日里和关元鹤那样的冰雕在一处,虽说他在慧安面前有些不同,可到底如贤康帝所言,关元鹤骨子里的高贵,孤傲和狂妄慧安哪是没学到十分,也学到了八分,气质更是有些深受影响,如今对着一个小小兽医博士,简直是大材小用。

她这一沉脸,一下子,马厩中就安静了,那王博士就是一惊,颤了下险些没能站稳。而众人见情况不对劲,却暗怪这王博士平日迂腐!

他们多数对慧安是敬重的,毕竟慧安先前所做出的努力和功劳在那里摆着,身份也在那里放着,这世上为官者多油滑,识时务的人还是居多的。

故而如今见情形不对,众人竟是一致地瞪向王大人,那王大人瞬间成为众矢之的却还有些懵懂,慧安见此倒也不愿多和他计较,转开了目光。

云大人也瞧了眼王大人,这才问慧安,“你是如何看的,说说看。”

慧安便道:“我曾在西藩的古籍《波洛经》中查到马蹄疫染病快,而祛病迅,若然真是马蹄疫早该药到病除了,再来这马蹄疫到后期马蹄会完全溃脓,可这些马儿并无此状。马蹄疫也不易诱发并发症,可诸位请看这些马,它们几乎都有流涕,发热的症状,马蹄疫却是不流涕的……”

慧安尚未说完,云大人已沉思着道:“你说的对,先前老夫也因那第三点而排除了马蹄疫的可能性,断定是内脏出现了炎症,引发了腿疾,可用了几种方子,试了几个可能的病因皆是药石无用,而马蹄疫的方子却有些成效……”

慧安便也咬唇道:“我也无法断命病症,只此症绝非马蹄疫。”

云大人见慧安坚持,瞧了瞧她竟是微笑着点头,道:“老夫最欣赏的便是你这自信,认定后便绝不动摇的态度,很好。罢了,今日已是晚了,老夫便邀小友秉庚夜谈,细研病症,不知小友可要赏脸?”

前些日云大人在关府中跟着慧安研究那柳枝接骨术便称呼她为小友,慧安则称云大人为云老,如今见他这般说,知他是为自己撑腰,便忙笑着欠身,道:“下官之幸。”

云大人这才笑道:“天色不早了,今儿便散了吧。”

慧安随着诸人出了马厩,这才惊讶地察觉了那些围在马厩边儿上的兵勇们,只她却也不怯,更未曾多加留意便上了马车。待马车回到临牧所,慧安令秋儿回去和关元鹤打声招呼,晚上不回去了,这才和云大人说着进了牧所。

两人自用过膳便进了屋,就马病研讨起来,翻阅了不少书籍,一样样的病症去排除,到月上中天时却还剩下三种最有可能的病症不能断定会是其中哪样。

慧安觉着一阵口渴,灌了一口茶,见云大人已极疲累,念及他已古稀之龄,便道:“今日便这样吧,云老休息好才能早日勘破病因。能将病因划在三种病中,今日已是难得了。”

云大人也不推辞,动了动有些僵直的手脚,道:“小友也早些休息。”

慧安忙点头欠身,道:“我再翻两本书,马上也去休息。”

见云大人出去,慧安又就方才讨论的病情寻了两本相关的医书看了,眼睛刺疼这才放下书揉了揉眉心,此时却听闻外头传来悠扬的笛声,在静夜中婉转流淌,引人静心。

慧安一愣,心一动,推开房门,却见不远处的石桌旁,关元鹤一身青衣正执一支玉笛轻吹,月光下那笛子发出淡淡的光亮映着他的面庞,沉寂的眼眸在瞧见她的那瞬似漾开了一波涟漪。

慧安并未走近,只淡淡瞧着他笑,倚在门廊上听着他将曲子吹完,这才缓步走了过去,笑着道:“来多久了?”

关元鹤拉了她微凉的手抚了抚,这才道:“刚来,莫瞧了,伤眼。”

慧安便笑着点头,道:“我去拉好门,这便随你回去。”

本是想着要宿在这里,明日也好起晚些,可如今关元鹤寻了来,摆明了是不愿她在外面留宿,如此看来她以后也莫要有这般打算的好,省得他夜半来扰人清梦。

关好了门,慧安随着关元鹤出了临牧所,两人共乘一骑,只嗒嗒嗒的令凌风小跑着往将军府赶。

夜里微凉的空气,清新迷人,月光拉长两人的身影,背后紧实的怀抱,慧安舒适的几欲叹息,待快至将军府时却是靠在关元鹤的胸膛上睡了过去。

翌日慧安起来,和关元鹤一道用过早膳,她都要出门了,关元鹤却还是赖在府中,竟是靠在榻上懒洋洋地晒着晨光。

慧安不觉诧异地瞧了他一眼,如今马瘟爆发,军心浮动,正是需要设防之时,关元鹤该是极忙才对,便如昨夜,她忙到夜半,他却也差不多,这般才正常,今日他这样,倒是叫慧安觉着狐疑。

待收拾齐整,慧安起了身,带上梁帽,正欲出门关元鹤却是也跟着站了起来,迎上慧安诧异的目光,却道:“今日我空着,陪你。”

慧安一怔,只如今时辰已经不早,她便也不多言,笑着道:“好啊,荣幸之至呢。”

两人并骑到了临牧所,云大人等人正好出来,故而慧安便也不再进去,直接便和关元鹤到了军营。

待下马时,慧安一脚踩着马镫,身子一翻,却觉腰身一轻,傻眼间已是被关元鹤拦腰半是抱着地放在了地面上。

她马术极好,便是不好,也不至于下个马也要人如此啊……何况这还是众目睽睽之下,慧安搞不明白关元鹤今儿是哪根劲儿搭错了,不觉呆愣地瞧着他。

关元鹤却是温柔一笑,道:“夫人这两日太过劳累,又将出月子,身子尚未恢复,下马之事便由为夫代劳吧。”

慧安闻言满头黑线,面孔唰的一下就红了,只觉着关元鹤的话怎么听怎么叫人觉着有歧义。这也好在是在民风开化的边关,若然是在京城,她真就没脸见人了。

她双满月都出了多日了,哪里就是刚出满月,慧安心中腹诽着,却见那边已被关元鹤震僵了一片人影。

云大人等人不免打趣两人几句,慧安红着脸应了两句,尚未走到马厩,却听那边传来一阵的震动,也不知有人奔过去喊了些什么,围着马厩的一群浩浩荡荡的兵勇登时便呈鸟散状,竟是眨眼睛风卷云荡般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都说东亭侯和夫人伉俪情深,今日下官才算得见,名不虚传啊。”

“哈哈,东亭侯对夫人甚是维护啊。”

……

几位年轻点的兽医打趣着道,慧安非是傻子,昨日和将才都不曾反应过来,那是因为自到了边关她一门心思都用在了医治马病上,脑子真有些不够使,如今听闻这些人的话,又想想那群莫名其妙围在这边的兵勇们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即便面色更红,不由瞪了关元鹤一眼。

关元鹤却是挑眉,面上一如既往的一本正经。慧安便抽了抽唇角,直接忽略他进了马厩。

今日慧安和云大人并一群兽医细细就昨日商定的三种病进行了验证,排除了一种,就另两种却是再次争论不休起来。

眼见着一日又要过去,云大人便令慧安和他各自带着一队人,按两种病症对马儿进行诊治,瞧瞧效果才说。

慧安应下,这便又说起两人昨夜一致商讨的关于控制病疫传播的事情来。

“这里通风如此不好,是不行的。老夫和沈大人商讨,决定将那些病重已然无救的马舍弃,直接拉出去掩埋。将马厩后头的墙尽数开通,令空气流畅起来,另外清出来的空地也要洒上生石灰,马厩中也要令人每日清扫。自明日起在校场上熬祛病预防感染的汤药,凡是接近马厩的兵勇每日需地喝上一碗……”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又有人补充了两条,云大人才道:“只是做这些却是需要兵勇们配合出力的,近来兵勇们都躲着马厩走,让他们来清理病马,还要打扫马厩却还得和这营地的守将协商,此事……”

云大人尚未言罢,外头关元鹤却突然沉声道:“此事便由本帅和闫将军商讨吧,云大人放下便是。”

云大人闻言自是欣喜万分,要知军中别说是小将领,便是那小兵也都是瞧不起兽医的,只觉着他们万分的卑贱,云大人领着众兽医博士来这军营,本是打算就驻扎在军营中,就近照看病马的,可是无奈军中给兽医们安排的住所竟是连马厩都不如,就这事吵闹过却也无能为力,最后还是云大人带着诸兽医退让,每日都返回到雁城的临牧所,翌日再往此处跑。这样每天在路上花去的时间便有两个时辰之多,军中将士们似是觉着马生病便该他们兽医来管,将士们是打仗的,培养一个士兵比一匹马可要花的年岁多,故而根本就不愿士兵靠近马厩一步。

而大辉的兽医本就奇缺,还多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凭借他们又如何能够将这马厩打理妥当,如今云大人说出这话来心中却也忐忑,怕守营将士不买他的账,可如今关元鹤既然开了口,那可真真是太好了,什么问题都解决了嘛。

登时云大人只差没感动的老泪纵横,连声道了谢,却心思一转,又道:“老夫本是欲领着同僚们住在这军营中的,可……”

关元鹤闻言却不待他说完,便道:“恩,此事闫大人和本帅提起过,闫大人是恐士兵们无状惊扰了各位大人,又担忧军营条件太过简陋这才劝大人们回城安歇,这也都是为了诸大人们好。”

慧安听他这般说,因为不知道军营中的情况,便也没有多想。云大人却也不好再说什么,笑了两声又谢过关元鹤便作罢。

那边云大人等人上了马车,这边关元鹤示意一个士兵过来,吩咐了两句便也和慧安打马回城。行在路上慧安终是忍不住,道:“这军营离城太远,如此来回奔波确实不便。若是能住在军营,倒方便极多。”

关元鹤闻言却没搭腔,笑话,早先他又不是不知道军营中的事儿,若慧安不来边关,他自会看在慧安的面上为云大人等人安排的妥妥帖帖。

可慧安要来,若是让云大人等人住在了军营,以他夫人这敬业的精神,还不得天天也窝在这里,这和将她扔在狼窝里有啥区别。

见慧安嘟着嘴囔囔关元鹤便道:“早晨空气好,多跑跑马对身子也好。”

而此刻的军营中,大胡子闫将军正令鼓手擂鼓令全军将士在校场集合,众兵勇不知发生了何事,虽是在第一时间肃正了军容,可面上却都有狐疑。

而鼓声落下,闫将军却是大喝道:“诸将士听令,立即清点各军垒人数,昨日和前日凡是靠近过马厩的兵勇,统统出列!若有违令者,立惩不怠!”

命令传下,军中有片刻的纷乱,只因这将令没说为何让大家出列,这便让众人心疑是不是那马瘟扩大了,真传染给人了,这两人为这美色不怕死靠近了马厩的兵勇们登时便都惊慌了起来,那些和这些人一个营帐的也骚乱不已。再加上校场边上开始支起炉灶,说是要熬中药,这些人更是认定了心中想法。

因惧怕感染瘟疫,想尽快接受治疗,靠近过马厩的人登时便不敢延误纷纷站了出来,闫将军等了片刻,见再无人出列,这才道:“现在有一项任务要交给你们完成!自明日起,你们便由许千夫长统领,听凭太仆寺云大人调遣,全力配合医治马瘟,不得有误!有不尊令,临阵脱逃者,皆军法处置!”

登时那些出列的士兵便傻眼了,闫将军却背着手往营帐走,心道,那东亭侯是个什么主儿,那就是个冷面阎王,六亲不认,睚眦必报的。这些小兔崽子们还真是不要命了,惹谁不行,偏去惹顶头上司,害的格老子的他也跟着挨骂,真是人若倒霉,喝水都塞牙缝。一个娇滴滴的贵妇人,你说你没事干嘛要跑这军营来搅和马瘟的事儿干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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