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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低头,不自主地浅笑,只抬手抚过长发,又碰一下自己的鼻尖。一时心绪荡漾,她把头埋地更低,面色羞得绯红。
酿哥哥,似乎,是很好的。
七娘望着窗前洒下的月光,只胡乱吟哦一阕《天仙子》:
胧月罥烟三寸小,老花飞絮沾袍皎。
多情荼靡挽成丝,留窈窕,解春调,玉瑟一音风渺渺。
自送了七娘回去,陈酿也无心睡眠,都被他给闹清醒了。
他自在月下踱步,如今已是初夏。七娘经不得夏夜的凉,他倒觉着清爽。陈酿微闭上眼,只循着花草的气息,向花阴深处行去。
听闻园中有几株极罕见的昙花,也不知今夜是否有缘见得。他只漫无目的地走,袍子沾了露水,也只由他。恰一派名士风流。
忽而,花阴更深处,似有什么声音,幽微又哀愁。从前老人都说,这夏夜里,花儿叶儿最易成精。陈酿往前复行了几步,只见月色朦胧处,一个苍白的身影,似有哀泣之声。
细细看来,她身旁的昙花已然谢了,她像是祭奠它们的尸身,莫不是花神么?
陈酿一向对鬼神敬而远之,若是平日,不理也就是了。偏此时他见着,有些莫名的熟悉,又莫名地怜她孤零。
他又近前几步,只轻声唤道:
“是谁在哭?”
那人闻声一惊,忙抹了眼泪,回眸一看,竟是许娘子!
只见她面带愁容,双眉紧锁,残泪还挂在脸上。一身家常装扮素雅得紧,加之长发未挽,亦无矫饰。她只孤身立在那里,无艳无俗,单薄不堪。
陈酿忙近前去,也不急问她为何在此,只蓦地道了句:
“更深露重,许娘子深夜在此,何不添衣?”
许道萍一恁,忙红着脸回过身避他。
陈酿方知失礼,遂作揖道:
“是我唐突了。”
“先生客气。”许道萍轻声道。
“只是,小娘子为何在此哀泣?”
许道萍离他远些,行了一礼。又匆匆看他一眼,只低声道:
“先生见笑,就告辞了。”
说罢,不及陈酿反应,她便自离去了。来去匆匆,似乎方才的言语只是一个梦。
他忽忆起她诗集上一句话来,有云“浓雾沾来春晓泪,清愁染上暮边桐”,所言情态,恰似方才。
想来,她孤身客居在此,倒是与他同病相怜。只是他好歹还有个姑姑在此处,而她却是寄人篱下,孑然一身了。
陈酿看着身旁凋谢的昙花,已是残枝败叶了,难怪她哭得那样伤心。昙花一现,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他带着心事回书房,已静不下心来看七娘的文章。竹叶的沙沙声扰得人心神不宁,他只胡乱修修改改,点点评评。好在七娘是有些悟性与灵性的,也不至花费太多笔墨。
他又自作了一篇,想来,大夫人要七娘作文,更是谢诜想看陈酿的见地。他一向对陈酿有着别样的看重,朝堂之事也愿说与他听,此番的文章到底马虎不得。
他理了理思绪,振了振精神。省试的日子已不到一年,谢诜本是洪门大儒,难得客居他家,也总要多多请教才是。
就七娘所言鳏寡孤独之事,他早想畅所欲言,此番洋洋洒洒写下一大篇,待停笔时,天已然大亮了。只是,昨夜的奇遇总挥之不去,时不时涌上心头,叫人百思不得其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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