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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起在赵王宫祭坛的那天了,他所有的可以连贯的记忆都是从那一天开始的。
王宫里的青铜鼎,将满身血水的他吐了出来,身上还沾满了粘稠的胶状液体,像是刚从母亲腹中取出来的婴孩。
乱流涌进他的脑海,充斥着各种光怪陆离的画面。他似乎又是秦国人,又是赵国人,又或者只是途径这一切的异乡人。
赵补之后来听狱卒断断续续的说过自己,似乎自己原本是被丢进大鼎里做赵氏祖宗的血食。
但嘴刁的祖宗们品了品自己的味道,就把赵补之嫌弃地吐掉了。
吐出来的已经不是原来的他了,似乎赵祖们只想享食他的记忆,对他的身体毫无兴趣,甚至大方地对他的身体进行了一些改造。
两只黑色的肉爪能从身上的任何一处创口处伸出来,灵活且坚韧。显然用来作为搏杀武器很适合,被撕碎的赵王近侍可以对这一点作证。
披甲的卫士远在祭祀殿门外,四散的宫人,慌乱的王室,和一只闯入的怪物处在一室。
赵王身边的近侍已经碎完了,一时间愣在原地。
“王负剑,王负剑!”不知谁还在那时保持冷静,及时向赵王呼喊,反正不是医师。
全殿唯一一把武器就别在赵王腰后,是上代武灵王被困兵败后遗留下的一把长剑,赵王一直配在身上,以作安神之用。
赵宗室十数年来都习于骑射,长于兵戈,如今的赵王赵何也是武德充沛,刹那的失神后,父亲的长剑就从背后送进了赵补之的血肉了。
大殿的牌位开始一起颤动,奏起了诡异而渺远的旋律,赵补之开始恢复正常。
死狗一样的赵补之被刚刚赶到的甲士们拖走,“谁管理祭祀之甲士?”赵王抚摸着粗粝的青铜鼎,安抚着它激动的情绪,鼎缘一起一伏,像是脉搏,“砍了吧。”
从那以后,赵补之就被关在赵王宫的内城金墉城里最深处。每天能见到的只有狱卒进来送食时的一点点的微光。
心中的赵国人告诉自己,这么活着很窝囊;心中的异乡人也说,这甚至不是人过的日子,囚犯也要有人权。
赵补之觉得人权的说法有些晦涩,似乎不像是自己该说出的话。那自己该说些什么?
自己是什么时代的人?对,时代。这个词语也让他有些混乱,似乎许多不该自己听说过的词汇和知识片段流进了自己的脑袋。
背上插着剑从每动一下都很痛苦,逐渐过渡到能有些许简单动作。长剑似乎有生命一样,一口一口吮着自己的所有力气,从祭坛里带出来的异爪早就从伤口处缩了回去。
过了十来天,赵补之开始有些习惯小幅度的动作了,并且理顺了大概的经历。
他是赵补之,是秦国质于赵国的一名质子,具体的身世在记忆里模糊不清,大概只记得是秦将之后。幼年在秦国的经历已经忘完了,作为质子之后,也只记得断断续续的些许片段,记忆里重要的人更是一个没有。至于为什么作为盟友的秦国质子要被赵王作祭祀用途,这要问问正在西边叩关的秦军的想法。
然后他就作为七个秦质子里长得最漂亮的那个,出于取悦赵氏宗祖的想法,被选作祭祀用途。
当然,更有可能是因为杀家世最轻的质子显不出赵国胆气,杀秦王质子又过于严重了,赵人还没做好同秦国全面开展的准备。
理顺了自己能记起的一切,赵补之开始研究另一个灵魂带给他的零碎知识,这些东西就像一个个悬在自己识海里的残骸一样,他费劲辛苦地游曳,才能偶尔摸到一两个。
战国?东周?
许多的人和国事,或真或假,或听说过或没听说过的,一件一件的在他脑海里涌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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