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奔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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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后，一路泥泞，五万赵军无言地沿着小道行军。

探马来回折返，马蹄溅起的泥水也没人理会，兵士只顾埋头走。兵士的行列中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些身穿袍子的术士被拱卫。

中军有一辆战车颇为显眼，形制偏大，上面只有一名站着的御者和一个趴在地上双手被缚的男人。

两侧甲士皆是全甲朔戟，面容严肃，时不时关注这辆战车上的动静。这一批人不像是正常行军，倒像是在押送犯人。

传令兵骑着马过来，沿着队伍一边飞驰一边大嚷，“全军急进，全军急进。”

于是全军开始小跑起来，甲片铁朔碰撞声铮铮。

为首的押送甲士伸手抓战车，侧身一跃翻上来了。御者没有搭理上来的人，视若寻常。甲士看了看瘫倒的男人，晃了晃他的脑袋，扇了两个耳光，一边对下面的人说，弄些吃食来。

甲士接过一条猪腿，扔给赵补之，“估计半个时辰不到就要接战了，吃饱点。”

肉香。

赵补之费力地睁开眼，只觉得自己像一条搁浅的鱼，全身干透了，僵在那里，动弹不得。但他闻得见肉香，咕涌过去，撕咬起来。他吞得很慢，口中干极了，匀不出太多的唾液来消化食物。

“喝点水吧”驾车的御者转头说，分出一只手给赵补之灌水。

不多时，猪腿只剩骨头。

又要上战场了吗？赵补之抬起头，发觉开始飘了些小雨。雨滴打在他身上，有些泛冷，但他只觉得快活，他更像一条鱼儿了。

想着想着，赵补之又把身子蜷缩起来，动弹的时候肌肉撕扯的痛让他战栗，背上插着的那把剑还没有拔出来。

他在自己的胳膊内侧轻轻撕咬，锋利的犬牙轻松地割出了一个深且细短的口子。数了一下，算上之前已经愈合颜色深浅不一的疤痕，大概十个口子了。

九十天了。

御者听到动静了，却也没有转头。“就快到了，你知道吗，我之前是给赵将军驾车的，许百长让我来载你的。”

话落在地上了，没有人理他。军士穿着盔甲赶路，赵补之在发呆。

“给赵将军驾车更好，赵将军人很好，每次分的肉都很多。但他们说你能助我们杀光秦人，你可以吗？”

“阏与很狭小吧，我听别的人讲秦人的尸体会堆满整个山谷，堆满了之后我们怎么弄出一条路离开呢？”御者的御术很好，他又分出了一只手摩梭着自己光洁的下巴，一点胡茬也没。

“肃穆。”为首的甲士在车旁奔跑。

赵补之什么都不想理会，他想再多睡会儿，他知道等会儿自己又要做什么，又要看见什么。

鲲鹏也算鱼吧，他也会飞。赵补之心绪杂乱，他开始闻到隐隐的血腥味了，看来没多远了。

“我记得这种花，习娘带我认过，她好喜欢的，”御者看到了山谷边的一些白色的花，“叫白沫吧，我走时要带一些回去。”

御者的声音很小，只有赵补之能听到他的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