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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的主人结了婚,你就能更多地看到他啦。”

“是的,先生;可是我不知道这一天什么时候才会到来。我不知道有哪一位姑娘好得能够足以配得上他。”

嘉丁纳夫人听了笑了,伊丽莎白忍不住说:“你能这样想,足见你对他是很赞扬了。”

“我说的只是实情而已,每一个了解他的人都会这样讲的,”女管家回答说。伊丽莎白觉得这话讲得未免有些过分;在女管家说到“我一辈子没听他说过一句重话,从他四岁时起,我就跟他在一起了”的话儿时,伊丽莎白听得更是惊奇起来。

这番夸奖,比起其他的那些褒扬之词来,更是和她的看法完全的背道而驰。他脾气不好,这是她一贯的认为。现在她的强烈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她很想再多地听到一些,所以当她舅舅说了下面这番话时,她心里很是感激。

“能够当得起这样夸赞的人,实在是太少了。你真是好运气,有这样的一位主人。”

“是的,先生,我也深知这一点。就是我走遍天下,也不会碰上一个更好的主人啦。我常说,那些在孩子时候就是心地善良的人,长大了也一定是善心肠的;达西先生从小就是那种脾气最好、气度最大的孩子。”

伊丽莎白几乎是瞪大了眼睛望着她。“这可能是达西先生吗?”她私下想。

“他的父亲是一个德高望重的人。”嘉丁纳夫人说。

“是的,夫人,他的确是个大好人;他的儿子也正像他那样——对穷人体恤关照。”

伊丽莎白倾听着,诧异着,进而又疑虑着,渴望再多听到一些。雷诺尔德夫人说的其他东西都引不起她的任何兴趣。她谈到画像、房间的规格,家具的价钱,伊丽莎白都听不进去。嘉丁纳先生对女管家这样盛赞她的自家主人的偏爱,感到很有趣,不久便又谈到了这一题目上;她一面起劲地谈着他的许多优点,一面领着他们走上一节大楼梯。

“他是一位最好的庄主,也是一位最好的主人,”她说,“完全不像现在那些放荡的年轻人们,除了自己谁也不顾。没有一个佃户或佣人,不对他称赞的。有些人说他骄傲;可是我敢说我从来没见过他身上有这种东西。照我看,这只是因为他不像别的青年人那样爱夸夸其谈罢了。”

“这样一说,这倒成为他的另一个优点了!”伊丽莎白心里想。

“这番对他的夸赞,”她舅母一边走,一边轻轻地说,“可与他对我们那位可怜的朋友的行为有所不符。”

“也许是我们受了蒙蔽。”

“这是不可能的,我们的朋友不像是那种人。”

他们走到楼上那个宽敞的过堂后,便被带进了一间非常漂亮的起居间,它比楼下的房间还要精美和怡人,据说那是刚刚收拾好要给达西小姐用的,去年她在彭伯利的时候看中了这间屋子。

“他真是个好兄长。”伊丽莎白说着,一边向屋里的一个窗户跟前走去。

雷诺尔德夫人说等达西小姐进到这间屋子时一定会感到惊喜的。“他一向都是这样,”她补充说,“只要是能叫他妹妹高兴的事,总是马上去办。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他不愿意为她做的。”

再剩下要看的便只有画室和两三间主要的卧室了。画室里阵列着许多优美的油画;可是伊丽莎白一点儿也不懂艺术;只觉得这些画和楼下的也没有什么两样,于是她宁愿掉过头去看达西小姐用粉笔画的几张画,因为这些画的题材倒更容易懂,也更叫她觉得有趣。

画室里也有许多他们家族成员的画像,可是这对一个陌生人来说实在不可能产生什么兴趣。伊丽莎白在这其中寻找着她惟一熟悉的那张面孔。最后她终于看到了有张画像非常酷似达西先生本人,只见他脸上的笑容,正像是他看起她来时所流露出的那种笑容。她伫立在这张画像前仔细端详了好几分钟,在他们临离开画室前她又踅了回来看了一眼。雷诺尔德夫人告他们说,少爷的这张像还是他父亲在世时画的。

一霎那间,在伊丽莎白的心里不禁产生了一种对画上的这个人儿的亲切之感;这种感情是在他们以前的相识中从来没有过的。雷诺尔德夫人对他的夸赞不可小视。什么样的称颂会比一个明理达情的下人的称颂更加可贵呢?作为一个兄长,一个庄园主,一个主人,伊丽莎白想有多少人的幸福握在他的手中!他手中的权力能使多少人快乐,又能使多少人痛苦!他可以行多少的善,也可以做多少的恶呢!女管家提到的件件事情,都足以说明他品格的优良。她站在这个人儿的画像前,望着他那双盯视着她的眼睛,从心底里对他的钟情于她不由地滋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感激之情;她回味着他那炽烈的感情,便宽宥了他在表达他的情意时的无礼。

当所有能看的房子都参观完了以后,他们又走下楼来,告别了女管家,由候在大厅门口的园丁带他们出去。

他们穿过草地走向河边,伊丽莎白这时又掉过头来眺望,她舅舅、舅妈也停了下来,哪知道就在她舅舅正推测着这房子的建筑年代时,忽然房主人从一条通向马厩的路走过来。

他们之间相隔不过二十码,他的出现又这么突然,不可能有躲避的时间。他们两个的目光立刻相遇了,两人的脸颊顿时都涨得通红。达西先生吃惊不小,有片刻工夫似乎竟愣在了那儿一动也不动;不过他很快定下心来,朝他们走了过去,和伊丽莎白搭了话,语气之间即便不能说是十分镇定,至少表现得非常有礼。

伊丽莎白一看见他便不由自主往回走,只是见人家走了过来才停住了脚步,无比尴尬地接受了他的问候。至于舅舅和舅妈两人,如果说与达西先生的初次见面或是他与他们刚刚看过的画像上的相似,还不足以叫他们敢肯定面前的这一位就是达西先生的话,他们从园丁见到主人时的惊讶表情上也可立刻断定了。在他和他们的外甥女说的时候,舅舅、舅妈稍微站开了一点儿;伊丽莎白惊慌得连眼睛也不敢抬起来看他,对人家客客气气地问候她家人的话,她也不知道自己回答了些什么。为上一次他们分手以后他在态度上的变化感到吃惊,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叫她更加局促不安;她满脑子想着的都是她自己闯到这儿来被人家看到的这种不体面,他们俩在一起的这几分钟竟成了她生平最难熬的时间。达西先生的情况也好不了多少;在他说话的时候,他的语调里也少了他平日有的那种镇定;他把她是多会儿离开浪博恩的和她在德比郡已待了多长时间了的话题,来来回回地问了又问,而且问得那么急促,这都显然说明他是怎样的心慌意乱了。

最后,他好像已经无话可说,在一声不吭地站了一会儿后,他定了定神突然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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