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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原本已经从桌角脱离的手再度抓上去,狠狠的抠入墙皮,“你什么意思。你让我流掉吗?”
梁禾依不置可否,她当然不会从自己嘴里说出这样的话留作把柄,可她这番话明显就是这样的意图,我哈哈冷笑出来,“梁小姐不愧是官宦名门,脑瓜仁一顶一的睿智。老百姓的确比当官的蠢,可也没蠢到这个份儿上。我孩子六个多月,再有八十多天就要出生,你让我现在流掉他,你安得什么心。幼子无辜,你说出这么无耻的话不怕遭报应吗?为我为孩子着想,那我现在让你去死,省得你做个无能悲哀的妻子,丈夫的人和心全都握不牢,悲惨又可笑,还不如彻底解脱了吧,别不要脸占着这个位置,却衬不起这个身份,你死吗?”
梁禾依脸色青白抿唇不语,她没想到我会以这样刻薄难听的话对垒羞辱她,她以为我会动摇。
其实我和她这样的女人,以及大多数贵不可言的富太太和妾室,生儿生女都为了有个资本傍身,所谓的母爱情分比伟大的平民母亲凉薄虚伪了太多,与其说爱孩子,不如说爱孩子带来的衍生钱势,爱孩子能稳定自己的地位和未来,那些与生俱来的舐犊之情早就在男人争夺与情爱攻心计中被颠簸得所剩无几。
梁禾依想让我感知到我处境的凄惨和两难,不再耗费青春在根本无法成为我丈夫的周逸辞身上,不再苦苦孕育一个不被道德和法律承认的私生子,平添一个累赘和耻辱。她希望我顿悟,为了孩子为了自己,解脱这些无辜,长痛不如短痛。
我指了指自己肚子,“这是我的命,我赢得人生的筹码都押在他身上,你灭掉我的筹码,满足你的私心,有本事你就直接来灭,你觉得你有本事借我的手灭我的子吗?我不是一条糊涂虫。我程欢混到今天,凭的是超脱常人的心计手段,拼歹毒你还差我十万八千里,你几句话就想逼我犯蠢,你当我傻子吗?”
我说完朝前倾了倾身,“人命我都敢玩儿,我还会怕什么?”
梁禾依唇角勾起冷笑,她仍旧镇定端起茶杯饮了一口,“不见黄河不死心的女人很多,我就是知道程小姐聪明,才以为你不会愚蠢到用这个赌注。”
“生儿育女是女人都要经历的事,我不看他爸爸是谁,他只要是我的孩子,我想怎样旁人管不着,你自己有了,管你自己的吧。”
我从椅子上站起来,居高临下的俯视她,“周逸辞最讨厌心计深重的女人背地里把手段用在他身上,梁小姐最好遮一遮你司马昭之心。这个孩子要是没了,这盆脏水你躲不过,我作为失去骨肉的可怜母亲,我说什么谁还会怀疑呢?你应该庆幸我没有灭绝人性到用孩子上位剔除你,你才能稳坐周太太的位置,我想要这个位置,我随时都能取,只是取不取而已。我连他老子都能控制,他对我而言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棘手。”
我说这句话时死死扯住桌布,泛白的指尖几乎要把布料抓破,她保持微笑仰面看我,像是在洞悉戳漏我自欺欺人的谎言。
我强撑着那口气最后看了她一眼,一言不发踢开椅子。
我满身戾气从茶楼出来,呕得浑身哆嗦,看什么都想毁灭掉。
梁禾依算计得很清楚,我不可能把她找过我威胁我的事告诉周逸辞,他们即将成为夫妻,明面上的关系比我深厚,梁锦国的面子周逸辞好歹要敬两分,那可是象征滨城权势的大亨,所以梁禾依只要不过分,周逸辞都不至于翻脸,绝不会像普通夫妻那样肆意争吵。
针对我和孩子的存在梁禾依大约从未当面提过,她不问他不讲,彼此心照不宣。我一旦主动挑破,她趁势施压,对我不利。
这口气我是咽不下去,还吐不出来,一肚子手段没办法使。
怪不得都说梁禾依是滨城名媛里最狠的角色,眨一眨眼睛都能溢出心计,今天的过招算扯下了面具,我看的无比透彻,她根本就是一个没当婊砸的心机婊。
我不发怵和她斗城府,她一旦输丢掉的是婚姻,我丢掉的是爱情,怎么算我也比她赔得少,所以她轻易不会和我对垒博弈,今天的试探只是摸底,她想了解我好不好斗,等到了不得不斗的时候,不至于全然无知。
照她的性格她不会容我这个随时爆炸的火药在周逸辞身边存在,她势必千方百计把我挤压出去,让我知难而退,让我狼狈逃离,直到再没有翻身抗衡的余地。
她现在一定满脑子都想快点怀孕,只有和我筹码持平,才能把周逸辞付诸在我身上的精力与柔情拉回去一半。
我回到公寓脸色苍白难看,像吃了一只死耗子,又恶心又噎得慌,窝着火没处撒。
梁禾依这招下马威玩儿得可真漂亮,我暂时让她两局,等我生了孩子一定好好陪她玩儿。
我冲进宅子脱掉鞋光着脚往楼上走,九儿听到砰啪的动静从阳台上探出头,她手里拿着浇花的水壶,一枚宽大的叶子缠在她手腕上,她看我两手空空问我怎么没买东西,我说路上没留神让一只发情的母狗啃了一口。
她大笑出来,“程小姐又不是公狗,母狗为什么啃您啊,啃先生还差不多。”
她说完脸色一变,迅速扔掉水壶捂自己嘴巴。
周逸辞入夜很晚才回来,带着满身酒气,似乎刚从一个应酬下来,他推门进屋时我坐在沙发上正学习怎么织婴儿手套,想给孩子织一副,只是样子小小的,很费时候。
他借着灯光看见我无比专注,问我做什么,我告诉他织手套,他恍然想起来我曾经送他的那条围巾,“什么时候再织一条给我。”
“过期不候,谁让你扔了。”
他知道我倔,真要是想再给他早就织了,用不着他开口求,既然一直没动作,恐怕这辈子都戴不上了。
他站在门后脱衣服,随手丢在椅背上光着身子进浴室冲澡,我用毛线和竹针试了试手,发现织不出来最初的那一圈边角,拆了织织了拆的反复很多次还是没成,
周逸辞洗了澡从门里关灯出来,他站在沙发后头看了看我的成果,一堆废了的弯弯曲曲的毛线,他嗤笑出来,“打算让孩子躺在线堆里取暖吗?”
我拿起那堆线头扔他身上,他轻轻握住丢在墙角,等着明天九儿进来收拾,我继续盯着书上写的步骤想再试一次,他忽然在这时开口问我,“梁禾依今天找过你。”
我和他之间在那次爆发后第一次提及梁禾依,从他嘴里吐出这个名字,我如坐针毡,一想到周逸辞有可能和她肌肤相亲过,就像和我那样,温柔灼热,勇猛疯狂,会留下痕迹,会相拥说很多柔情的话。
从骨头里,从我身体内的每一根血管里渗出疼痛与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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