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与虎为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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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的内容很简单，讨论一下革命红旗究竟能在徐州飘扬多久？徐州东临大海，西有曹操，北接袁绍，南邻袁术。想在这三个鸡蛋上跳舞，难度之大可想而知。更何况刘备出身草根素无名望，甚至连皇亲国戚的身份都没有经过官方认证，又与陶谦非亲非故，骤领大州，如何能使天下诸侯信服。曹操不用说，只要赶跑了吕布，必然复来。袁术则早已迫不及待地把爪子伸进了广陵。至于袁绍，虽然暂时性的表示了支持，但地球人都知道他并非对徐州没有野心，只是暂时腾不出手罢了。这三家无论谁来犯，刘备都吃不了兜着走。-

外部条件如此险恶，内部情况更加不容乐观。徐州刚刚遭逢大难，人口锐减。五郡之中只有彭城、东海、下邳三郡尚称完整。其中彭城更是做为徐州治所所在。下坯的淮阴也堪称大县。除此之外，北部的琅邪长期有泰山诸盗做乱，加上曹军反复屠城，很多地方已不复人烟。南边的广陵现在基本已经被袁术的势力所控制。-

徐州本土官员中除了陈登、糜竺外基本属于观望态度。非要说比历史上有进步的就是多了太史慈这员猛将，用他代替曹豹来执掌丹阳兵，使刘备的腰杆顿时硬了不少。再加上陆羽建议的屯田制，招降黄巾旧部等一系列措施的实行，为刘备军增添了不少的实力。乱世中，实力决定待遇，有实力，人才会自动向你靠拢。没实力，陈群、袁涣、田豫、陈登这些原来属于刘备的人才也会跳槽到曹操那去。-

形势很严峻，但陆羽却很淡定，因为刘备的脸上有一股无法掩饰的兴奋。涿郡起兵以来，几经失败，几易其主，当年涿郡的老弟兄剩下已经不多了。今天终于混成一方诸侯，虽说这家当不是自己挣下的，可总比没有强啊。竞争虽然很激烈，斗争依旧很残酷，但只要给我一个舞台，我一定还天下一个惊喜。三十五岁的刘备壮志未酬，宏图渐展，他怎能不激动！-

当然，作为领导，心里再怎么激动，最多也就拉着关张赵同床睡觉、大被而眠。在下属面前还是要谦虚谨慎，戒骄戒躁的。所以刘备很诚恳地作自我鉴定：我刘玄德，就是个卖草鞋出身的草根，今天诸君把我扶上了这个位子，我很感谢，也很想把振兴大汉王朝的革命事业干好。但是徐州周围都是猛人，我实在是能力不够啊！万一他们哪天打来了，诸位都会跟着我遭殃。还是退位让贤，大家也能奔个好的前程。这也就是我今天叫大家来这里的原因，现在我敬听诸公的高见。-

眼看自己千辛万苦，费尽口舌，不惜当叛徒才请来的老板突然有撂挑子不干的思想。不管是真是假，糜竺和孙乾多少还是感到紧张的。只是徐州人都知道这刘备是他们教唆陶谦请来的，这会再是他们跳出来反对，恐怕说服力有限得很。-

历史上考验革命立场的事件发生过很多，一般只要不是混到众叛亲离，都会有坚定的革命积极分子跳出来，发表一篇精彩的大快人心的演说，让老板亲自导演的这出戏有一个圆满的收场，也给自己从此打下了开国元勋的江湖地位。-现在历史把这个机会给了陈登，只见他慷慨激昂地说：“今汉室陵迟，海内倾履，立功立事，在于今日。鄙州殷富，户口百万，欲屈使君抚临州事。何为犹迟？”这话说得很有水平，首先说当今天下大乱，英雄豪杰纷纷建功立业，徐州钱粮充足，人口百万，是一份多少人抢都抢不来的基业。现在我们徐州文武官员奉先主遗命，真心实意地想请明公你屈尊来当这个徐州牧，您为什么还要犹豫不决呢？刘备当然不可能说自己不是英雄，也明白徐州是个好地方，但天底下想要徐州的主太多了啊！自己就算坐上了这个位子，所不定哪天就被人给拉下来了。所以他只好继续装糊涂：“袁公路近在寿春，此公四世五公，海内所归，君可以以州与之。”-

这话是反话，当然不能从字面意思去理解。刘备就是再傻也不可能把一个偌大的徐州平白送给袁术。但徐州人都知道袁术对徐州早就垂涎三尺了，万一他打过来怎么办呢？陈登当然明白刘备的隐语，继续为刘备打气：“公路骄豪，非治乱之主。今欲为使君合步骑十万，上可以匡主济民，成五霸之业，下可以割地守境，书功于竹帛。若使君不见听许，登亦未敢听使君也。”-

这话说得更有水平了，首先正面否定了袁术的人品，驳斥了刘备的主张，也粉碎了某些人的小算盘。凭我们徐州的实力，一夜之间就能拉起十万人的队伍，有了枪杆子，进可以称霸天下，做齐桓晋文；退可以割据一方，以待时变。你刘玄德可以成为光武第二，中兴汉室；我们这些人也可以青史留名，混一个封妻荫子。这是我陈登的小算盘。假如您不听我的，那么别怪我不听您的。到时候万一搞出什么非暴力不合作事件，我陈登概不负责。听到这，陆羽笑了，古往今来看多了老板被下属逼下台的。没看过这下属非逼这老板上台的。好比现在有一家大型公司，老板突然死了。留下句话让某人接班。结果那人心里没谱，不想干。部门经理急了，说你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干好干坏我跟定你了，但你要是不干，对不起没门！这想必让许多报负难以施展的人泪流满面，他陈元龙怎么就不看上我啊！陈登看上刘备当然是有原因的，以后我们在说。-

这几句话一出，大势已定，在场只要是没瞎眼的都明白了，自然是异口同声地向刘备表示支持。这时有下人来报说北海相孔融来访。刘备大喜，亲自接入。孔融见礼毕，见众人齐集，问明事由，道：“袁公路岂忧国忘家者？况冢中枯骨，何足介意？今日之事，百姓与能。天与不取，悔不可追。”名闻天下的孔北海理论水平不愧是孔老二的嫡传啊，一下就把问题拔到了民心与天意的层次了。古人格外重视天意，皇帝够牛了吧，还要自称天子。任何是只要和天意沾上了边，那就是神圣而不可侵犯的。而儒家则视百姓为天，任何事都必须上应天意，下顺民心。现在问题来了，徐州非你刘玄德莫属了，为什么？你救过他们啊！这事谁说了都不算，只是百姓能做主。他们真心拥护你刘玄德，你忍心弃他们而去么？好了现在无论从道义还是利益上都无可推辞了。当，顺天顺民，万众拥护;不当，众叛亲离，禽兽不如，那还废什么话。历史上陈寿也确实没废话，就六个字：“先主遂领徐州。”

现在的情况比起历史上却大不相同，历史上由于刘备实力弱小，他推辞徐州牧可能出于本心，只是由于陶谦死前留下遗命，在糜竺和陈登的坚持与孔融的劝说下权领徐州，在根基未稳的情况下骤领大州，经验缺乏，没能很好地消化徐州本土军事力量，终于在日后引来了袁术的入侵，导致后方空虚，被吕布抄了后院。现在历史改剧本了，刘备是带着数万人马进来的。实力大增的刘备使得徐州的大小地头蛇有提前向他靠拢的可能，这才导致了在陶谦的授意下火拼曹豹，完整的消化了两万丹阳兵。等到文武心腹都占据了要害部门之后，入主徐州已变得水到渠城。这会再说什么能力不够的话，多少有新主人与旧下人之间彼此试探的意味。当然刘备还是那个刘备，陈登还是那个陈登。历史注定他们今生有缘，在陈登的完美演出和孔融一锤定音的帮助下，这场大戏圆满谢幕。刘备终于即将登上历史舞台，从群众演员成为主角之一。

在原本的历史中，刘备为他的弱小付出了沉重的代价。这个代价就是整整十年的东奔西跑，寄人篱下。很多曾经是刘备亲手提拔的人才都离开了他,比如：陈群、袁涣。剩下的那些死心踏地跟着他的人之中，除了他的两个兄弟之外，我们能叫出名字的只有四个人：糜竺、孙乾、简雍、糜芳。而这期间投奔刘备并从此誓死相随，忠心耿耿的，我们知道名字的也只有三个：赵云、陈到、刘琰。这是怎样的十年啊，它使一个自命英雄的人三易其主，四失妻子，部属四散，手足分离。刘备是坚强的，为了心中的理想他忍受了一切苦难于与煎熬。吕布的部将羞辱他，他忍了；曹操的谋士猜疑他，他忍了；袁绍的幕僚嘲讽他，他忍了；刘表的宾客讥笑他，他还是忍了。因为他相信，兄弟只要没死终有一天会回来的，人才没了可以再招，人马没了可以再拉。只要我坚持仁义，公道人心是不会背离我的。我刘备唯一不缺的就是同生共死的兄弟和同甘共苦的同志。刘备是真英雄，他因为他的坚持得到了历史的奖赏。兄弟们都回来了，同志们都归队了，甚至还补充了革命的新鲜血液，更重要的是他终于见到了那个只属于他的国士无双。但正因为历史很公平，所以它不会等待刘备整整十年。刘备用十年的坚持得到了三分天下的奖励，但天下从此定鼎，风雏坠地，卧龙升天。留下的不过是出师未捷身先死，常使英雄泪满巾的无穷感慨罢了。刘玄德，为了你所坚持的仁义，也为了我心中永恒的梦想，就算未来有再多的未知，我也要帮你走过那十年，但愿十年之后，我们任然有问鼎天下的资格。现在，就先让我来为你对付你那两个如狼似虎的邻居吧。

袁术很生气，因为他最看不起的刘备居然成了他的邻居，一个卖草鞋的家伙也配和我相提并论？是可忍孰不可忍！袁术决定给刘备一点颜色看看，让他知道草根是不配在这个年代割据一方的。刘备是不用怕的，但袁绍和曹操不能不防，还是先打个招呼吧。于是被囚禁了几个月的陈纪被释放了，带来的是袁术的口信：把徐州让给我，去小沛老实呆着吧。刘备倒也不生气，只是加紧招兵买马，巡视诸县。这是陆羽所建议的，他知道曹操和吕布的战争还要持续半年，这半年是最后的和平时光，从此之后徐州将烽火连天。吕布、袁术、曹操都试图成为它的新主人，都是猛虎和恶狼啊！要想对付他们唯一的办法就是抓紧枪杆子，让任何侵略者都有来无回。半年的时候很短，要做的事情确很多。

徐州残破的郡县在刘备与诸位文臣的努力下慢慢恢复了生机。乱世中每积攒一分元气都显得如此艰难，太平真的很重要啊！陆羽不擅于处理纷繁复杂的事务，那是陈群的长处，也不会将每一笔钱粮分拨的丝毫不差，那是糜竺的专业;更不清楚徐州有多少士族大户，哪些可以拢络，哪些需要提防，那都在陈登的肚子里装着;他甚至不能陪在刘备身边去接见拜访那些豪强名流，待人接物，谈吐无碍，比起孙乾他还显得过于稚嫩。但刘备却放心地让他主抓全军的日常工作，武将们见到了都要尊称他一声：“先生”，士兵们则都呼之为：“军师”。

能混到这个地步不是靠耍嘴皮子就足够的，新颖的训练科目使得部队之间的配合日益熟练，士兵们的素质普遍提高。新军规和屯田制的确立不仅让部队的兵源和后勤有了保障，充足的预备役也大大减轻了百姓的徭役。士兵待遇的提高也让逃兵的数量大幅下降。铁制马蹬与三楞箭头、枪头的发明使得部队的战斗力得到飞速提高，赵云的白马义从更是如虎添翼(原因我就不多说了)。关羽在试过铁制马蹬(带马刺的那种，可以使战马在短时间内加速冲刺)后更是兴奋地说：“虽万军阵中吾可来去自如乎！”陆羽把能做到的都做了，可马哲告诉他：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乱世唯一的好处就是任何事都能很快得到无情的考验。自己所做的一切究竟能不能改变历史呢？现在也只剩等待了。等来的那个人陆羽十分肯定，他就是三国第一猛将：吕布吕奉先。

吕布很郁闷，濮阳的那场大火使自己离成功只差一步，然而曹操却从自己眼前活生生地溜走了。一年前自己已经拥有了大半个兖州，如今却只能去投奔刘备。虎牢关前的恶战吕布终身难忘，刘备也一定不会忘。可陈宫却说刘备一定会收留自己。算了，估且一试吧，反正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兴平二年七月，曹操破吕布于定陶，收复兖州。八月，围张邈之弟张超于雍丘，吕布、陈宫、张邈败投徐州。刘备的第一次严峻考验终于来到。但刘备没得选择，他知道一但他说不，吕布这条恶狼就会扑上来，吕布已经没有退路，只能拼死一搏。所以他准备把吕布安排到小沛，那是陶谦曾经托付给他的地方，希望吕布能够满意。大家也没什么异意，被吕布看上的确是非常郁闷的，目前也只能如此了。但陆羽不同意，他说：“主公使吕布居小沛，供其粮草。欲以客礼待之？欲以部将待之？以客礼待之则吕布有反客为主之嫌，以部将待之则吕布怎肯久居人下，后必生乱！”刘备与众默然，良久，备问其计。陆羽道：“曹操使驱虎吞狼之计，我们则将计就计。曹操现正围张邈之弟张超于雍丘，张氏全家尽在城中。主公可上表奏曹操为兖州牧，同时要求曹操撤围雍丘，曹操若同意则主公送一个人情于张邈，而陈宫与邈素厚，且其人忠义，主公以仁义结好与此二人，其必不为吕布图主公。无此二人相助，吕布一勇之夫，不足惧也。若曹操不依则主公可约吕布共同发兵去救雍丘。”刘备大喜，依计而行，同时加紧筹措粮草，整顿兵马。

曹操接到刘备上表，大怒，议取徐州。荀彧曰：“昔高祖保关中，光武据河内，皆深根固本以制天下。进足以胜敌，退足以坚守，故虽有困败而终济大业。将军本以兖州首事，平山东之难，百姓无不归心悦服。且河、济，天下之要地也，今虽残坏，犹易以自保，是亦将军之关中、河内也，不可不先定。今罢兵养民，约食蓄谷，然后南结扬州，共讨袁术，以临淮泗则事必成。-若东向徐州，多留兵则不足用，少留兵则人皆守城，农事俱废，民心益危。况吕布未除，倘兖州有失，而徐州不定，将军当安所归乎？且陶谦虽死，徐州未易亡也。彼惩往年之败，民心归刘备，相为表里。今东方皆已收麦，必坚壁清野以待将军。将军攻之不拔，略无所获，不出旬日，十万之众未战而自困耳。前讨徐州，杀伐太过，其子弟念父兄之耻，必人自为守，无降心，就能破之，赏不可有也。夫事固有弃此而取彼者，以大易小可也，以安易危可也，权一时之势不患本之不固可也。此三者莫利，愿将军熟虑之。”操然其言，乃罢兵，用枣祗、韩浩等议，始兴屯田，得谷百万斛。与吕布、刘备和，张超因归小沛，自此宫、邈与备日密。东十月，天子拜操兖州牧，遂东略陈地，临武平，袁术所置陈相袁嗣降，改国为郡。

让我们把目光拉回徐州，刘备将吕布暂时安置在小沛，每月供其粮草。后布自遣臧霸北出泰山、琅邪，孙观、尹礼、昌霸等皆聚众相迎，得数万人马。或言吕布难养，不如断其供给，早图为上。刘备言：“彼为武将，立于乱世，安能不整顿兵马？吾有言在先，不可失信，勿复言。”会麦大熟，民众皆称刘备之德，备巡诸县，民焚香遮道，遥拜远送。操闻之，心乃不安，问计于荀彧，彧进“两虎竞食”之计。使人表刘备为徐州牧，行奋威将军，来使带一密信于刘备，言密图吕布之事。刘备打发来使后，请吕布与宫、邈等至徐州，设宴款待。三人至，刘备当众示其信，布大惊。宫乃笑曰：“此曹操之谋也，欲使我两家相疑，彼好从中取事。”备亦笑曰：“公台之言甚善，备绝无此意，特请将军至此，以示两家和睦之意。”布乃安，尽欢而去。

操闻计不成，又问之。荀彧再进“驱虎吞狼”之计。使人阴往袁术处，言刘备有取江淮之意。术大怒，道：“卖席贩履之辈安敢如此！前日我以好言相劝，今彼却自来寻死。休待他来，我自讨伐于他，方解心头之恨。”遂命张勋为大将，纪灵为先锋，陈兰、雷薄为后军，统兵七万，杀奔徐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