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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苏同志, 我能麻烦你一件事吗?”不等苏袂走近,赵恪便迫不及待地开口道。
苏袂接住冲过来的小黑蛋, 点了点头:“你说。”
赵恪伸手抹去小儿子脸上的泪, 抱着晃了晃,“我明天要带队进山拉练,你也看了, ”他举了举怀里的小儿子, “小的这个刚满一岁,屋里大的那个……”他下巴一抬点了下东厢玻璃窗后露出半道身影的小小少年, “伤了腿, 请的保姆, 政审还没有通过, 人暂时还过不来, 我能请你帮忙照顾他们几天吗?”
苏袂诧异地挑挑眉, 这人从头到尾没提妻子一句,却带了两个没有自理能力的孩子来随军!
“工资什么的都好说?”赵恪顿了一下,接着补充道, “你有什么想法也可以提。”
苏袂:“……”
她看着像是能照顾好孩子的人吗?
“赵同志, 我……”苏袂组织了一下语言, “说实话, 我没照顾过人, 你别看我身边带着两个孩,是个母亲, 就以为我能把孩子照顾得好好的。”
“念营刚到我身边不久, 念辉从小到大一直是我母亲和几个嫂子在帮忙带。”苏袂想了想, “你看这样行不,我给你介绍个人?”
赵恪:“你说。”
“炮团的王营长, 不知道你认不认识?”苏袂见赵恪颌首,继续又道,“他家王大娘和张宁姐也随军来了,两人都是爽朗大气的和善人,还特别喜欢孩子,你看要不去问问?”
“行!我等会儿就去问问,要是她们……”
“你放心吧,王大娘巴不得身边多几个孩子热闹热闹,”苏袂笑道,“她家就在我家后面,走路要不了几步,我和两个孩子一天的时间,大多在她们家度过,你放心把孩子交给她吧,她和张姐要是忙不过来,我和念营、念辉随时都可以帮着伸把手。”
“我看,”赵恪笑着摇了摇头,“苏同志是怕担责任吧!”
担责任是一方面,她还怕麻烦,伤了腿的那个还好,有什么要求帮忙做了就是了;一岁的孩子啊,抵抗力弱,还不会表达自己的需要和想法,冷了热了,饥了饱了,稍不注意都有可能病一场,到时你可不得陪着住院。
念营、念辉谁来照顾?
还有她工作的事还没有解决呢,张秘书那边还不知情况如何?
苏袂没承认也没否认,而是看着红着双眼委屈不已的孩子,问道:“没吃早饭吗?”
“食堂打来的粥,只喝了几口。”赵恪无耐地看着怀里挑嘴的孩子。
“怎么没让司务长给他蒸个鸭蛋?”新鲜的鸭蛋他们也没少捡。
“蒸了,嫌腥不愿意喝。”鸭蛋本身就腥,又没有放香油。
“奶粉什么的有吗?”苏袂又问。
“有半袋,”赵恪道,“没热水。”
还没来得及备锅垒灶。
“我早上起了瓶开水,”苏袂拍了拍小黑蛋的背将人放下,伸手对赵恪道,“我来抱小家伙,你带上东西,背上你家大的,先跟我回家一趟,给孩子冲瓶奶喝。喂饱了,我再送你们到王营长找王大娘。”
小家伙认生,不熟悉的不让抱,赵恪刚回家那会儿抱他,都不让,抱着上车,在车上差不多哭了一路。
苏袂伸手,赵恪以为小家伙会头一扭伏在他肩上,留个背给她。
没想到他看着苏袂耸了耸小鼻头,张手扑进了她怀里。
赵恪惊讶地看着空空的双手。
苏袂瞅了眼乖乖伏在自已胸前的娃娃,猜测道:“他应该是喜欢我身上的味道。”
小黑蛋扯着苏袂的衣襟下摆闻了闻,“有一点……药味。”
“红妈有胃病,经常熬中药喝,”东厢的玻璃窗推开,露出了赵瑾那张清瘦稚嫩的小脸。
“那是老大赵瑾,”赵恪跟苏袂和两个孩子介绍道,“小的这个叫赵瑜。”
赵恪:“小瑾,这是苏同志,叫阿姨。”
苏袂给赵瑾的第一印象,就是辫子又黑又长,个子只比他爸低一头,双眼很大,瞳仁很黑,四目相对,给人一种说不出的沉静。
“苏阿姨!”
苏袂微微颌首。
赵恪介绍了苏袂,又指了指林念营、小黑蛋,“这两个小朋友都比你小,大的叫林念营,小的叫林念辉,军区暂时就你们几个孩子,日后相处多照顾点。”
赵瑾冲两个小家伙点了点头。
“赵瑾哥哥,”林念营乖乖叫人。
小黑蛋“噔噔”跑到窗前,扒着窗沿探头看向坐在桌前,手握钢笔的赵瑾:“你在写什么?”
“老师布置的作业。”赵瑾看着他迟疑了一瞬,拉开抽屉,抓了把奶糖冲他扬了扬,“给你和你哥哥吃。”
小黑蛋对作业不感兴趣,这几天为了给姥姥、姥爷、舅舅、妗子、表哥表姐们写信,他头都快愁秃了。
目光在奶糖上停顿了一瞬,小黑蛋松开扒着窗台的手,扭头对林念营喊道:“哥,过来吃糖。”
喊罢,转身跑进门,奔到赵瑾跟前,扯着衣兜让赵瑾帮他装了一半。
林念营迟疑了下,抬脚跟着进了屋。
小黑蛋瞟了他一眼,侧身让开位置,剥了糖塞进嘴里,好奇地问赵瑾:“你怎么知道他是我哥?”
赵瑾把手里的另一半糖给林念营,回答道:“你们名字里都带了个‘念’字,一听就是兄弟。”
“哦,”小黑蛋团了团手里的糖纸,本想丢在地上,想了想转手塞给林念营,歪头对赵瑾道,“你跟你弟名字里也都有一个‘赵’字。”
赵瑾怔了下,没有出声。
林念营盯着手里的糖纸,想了想剥开一颗糖,咬下三分之一给他。
小黑蛋伸手接过,丢进嘴里,含糊道:“小气!”
林念营没理他,掏出一个用芭蕉叶裹着的小包递给赵瑾,对上他疑惑的眼神,道:“是茶苞,用山泉水洗过的,你打开尝尝,很甜……只有一点点的苦。”
“张大娘说还没有熟,”小黑蛋在一旁道,“过几天等它熟了再摘,会更好吃。”
赵瑾见林念营眼里隐着小心与期待,遂打开芭蕉叶,捻起一片青黄的芽叶送进嘴里,甘甜松脆中带着淡淡的苦味,“嗯,挺好吃的。”
林念营微不可见地松了口气,抿唇笑了。
赵恪拿包装了奶粉、麦乳精和两包点心走来,摸了摸林念营和小黑蛋的头,问儿子:“方才我跟你苏阿姨的对话,都听到了吧?”
赵瑾知道爸爸忙,对寄养在别人家这事,来前就有所预见,遂点点头,“我能带课本过去吗?”
“先过去看看再说,”赵恪伏身背起赵瑾,对两个小家伙挥手道,“走吧,念营你走在后面,帮叔叔关一下门。”
“好。”林念营口中应着,目光却跟小黑蛋一起落在了赵瑾先前隐在桌下打了石膏的右腿上,小黑蛋惊讶地张圆嘴“哦”了声,跟在赵恪身后,伸手撮了撮那硬硬的石膏,问垂眸看来的赵瑾:“这是什么?为什么要把它裹在腿上?”
“小黑蛋不许摸,”林念营忙扯开他的手,“这是石膏,是用来固定……”
“固定什么?腿吗?”小黑蛋眨着乌黑的眼,好奇道,“刚才赵叔叔说他的腿伤了,用这个包住腿就好了吗?”
“不能,”赵瑾神色平静道,“它只能让我里面断掉的腿骨不长歪。”
“断了?!”小黑蛋吸了口气,“疼吗?”
林念营亦担心地看着他。
先前他们听赵恪说赵瑾伤了腿,只以为是磕了下,或是碰了一下,破了皮流了血,没想到这么严重。
疼吗?肯定是疼的。
赵瑾没吱声。
一行人走下这片山腰,沿着田边的曲折小路往东走了数千米,便到了苏袂他们住的山脚。
当初建筑半山腰的三座屋子时,为了扛运材料方便,山路上陡峭的地方被铲缓填平了,虽然没有铺就石阶,一路上去却也不费什么劲。
到家,苏袂抱着赵瑜打开门,让念营、小黑蛋帮赵恪父子搬了凳子到门外,屋子阴暗,雨季积存的潮气还没有散去,远没有外面来的亮堂暖和。
苏袂家的凳子,是配小桌子用的,高度不足0.4米,赵瑾被他爸放坐在凳子上,打了石膏的腿只能伸直斜垂在地上。
苏袂抱着赵瑜,提来暖瓶,抬头对赵恪道:“帮我把小桌子搬出来,放在小瑾身旁。”
说罢,转身进屋拿了只碗,抓了把老太太送来的果脯给赵瑾、小黑蛋、念营。
赵恪放下手里带来的包裹,依言搬了桌子放在儿子身边,回头见她抱着小儿子单手拿了奶粉,伸手道:“我来抱他吧?”
苏袂还没说什么呢,小家伙瞅了他爸一眼,身子一扭伏在苏袂肩上,双手紧紧地环着她的脖子,拒绝的意思不要太明显。
赵恪:“……”
顿了顿,赵恪伸手,又对苏袂道,“奶粉给我吧,我来给他冲奶。”
小家伙抱得太紧,苏袂有点不舒服,闻言将奶粉递了过去,轻拍着小家伙的背走到坡边,摘了朵花给他玩。
赵恪看了眼几个孩子,“念营,再帮我进屋拿三个碗来。”
林念营点点头,乖乖地进屋抱了三个白瓷碗出来。
赵恪接过来一字摆开,打开手里的奶粉,倒了四勺在手边的碗里,另三个碗里倒了麦乳精,提起暖瓶冲上水,拿勺子搅了搅,“好了,过来喝。”
小黑蛋才不懂客气为何物呢,接过一碗,抱着咕噜咕噜一气儿喝完了,放下碗满足地打了个饱嗝。
赵瑾接过来,看着远山近景,慢慢地啜了口,偏头见林念营抱着碗一脸的犹豫不决,抬了抬眉:“喝吧,偶尔一次。”
赵恪笑着揉了揉林念营的头:“听你赵瑾哥的。”
赵瑾比林念营大两岁,今年九岁,小学三年级。
苏袂抱着赵瑜走来,对此没说什么,心里却记下了这个细节。
喂小家伙喝过奶,苏袂看赵瑾一脸隐忍的摸着伤腿,显然是疼得难受,遂对赵恪道:“让赵瑾在这儿坐着晒晒太阳吧,我带你过去找王大娘。”
赵恪顺着她的目光在儿子腿上停留了一瞬,点点头,起身道:“行,走吧。”
张宁又上山采菌子去了,家里只有王老太在院里喂小鸭。
“大娘,”苏袂抱着孩子推开篱笆门,带着赵恪走近,说明来意。
王老太喜欢孩子,打从儿子儿媳结婚后,就一直盼着有朝一日能过上小儿绕膝的忙碌欢乐日子,闻言自是满口应承。
赵恪松了口气,伸手掏了一叠钱票,一分为二递了过去:“大娘,别的我也不多说,总之谢谢,这些钱票你拿着花,两个孩子就麻烦你了。这一份是两个孩子的伙食费,劳你费心。”
王老太自是不愿意接,赵恪跟儿子虽然不在一个团,更是分属于不同的兵种,可赵恪能力家势都不弱,谁又能说,没有用到人家的那一天。
这时伸手帮个忙,结个善缘,可比什么拿钱来得实际,再说,她是缺钱的人吗?!
王老太推,赵恪给,苏袂来回看了两人几眼,伸手:“这钱给我吧,吃的用的,我找司务长帮忙买。”
来回推让的赵恪也怕了,闻言转手就把所有的钱票给了苏袂。
苏袂伸手接住,把怀里的孩子递给王老太,想点点钱票,当下过个明路,日后怎么用,用了多少也好记个帐。
赵瑜喜欢苏袂身上混和了竹子的清爽药香,熟悉中又透着一股舒适,一看她要将他给个陌生人,吓得忙伸手抱紧了她的脖子,口中叫道:“不,不要,不要。”
“好,不要。”苏袂安抚地拍了拍他的后背,把钱票递给王老太:“大娘,你帮我点一下,看有多少,记个帐。”
王老太瞪了她一眼,接过来,数完不由一愣,看向赵恪:“赵副团,你这给的……也太多了吧?”
这年头,米面一斤是0.18元,一斤肥猪肉0.72元,食堂的土豆菜几分钱一大碗,五分钱的菜就已经见荤腥了,上次吃红烧肉,老大一碗,肉给的足足的,也才四两肉票五毛钱,两个孩子送来不过几天,哪需要二十块钱,还有各式票证啊。
赵恪:“我怕训练日期会延长……”
“这你就放心吧,孩子既然交到了我们手里,不管时间多长,”王老太把钱票卷巴卷巴塞进苏袂兜里,笑道,“大娘保证都帮你把人照顾得好好的。”
赵恪感激地给两人敬了个礼,转身将赵瑾背了过来,随之他又匆匆回了趟家,收拾了两个孩子衣服、玩具和赵瑾的课本作业,小药箱、铺盖等,给送了过来。
一同递来的还有一张赵瑾用药、换药的清单。
送了东西,赵恪就大步走了,他得去军区看看,明天进山训练的物资准备的怎么样,训练上,上面又有什么指示要求,还有训练的地方是否有变动等等。
老太太看到堆放在椅上的铺盖愣了一下,偏头问坐在一旁的赵瑾,“小瑾你要自己睡吗?”
她那屋,床、衣柜、妆台、条凳、书柜、配套桌椅、小几、竹制圈椅,布置得满满当当的,再放一张床有些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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