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零 吴将军（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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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照旅馆老板的指点，吴小雨走过不存在岗哨，也不存在门卫的大门，径直走上了矿务局三楼。

“吴优辉悦，您好。”

甫一进门，吴小雨就为办公桌后，刚刚站起来的男子套上了“吴”这种年长者、有地位者的尊称。

优辉悦衣着普通，头发浓密，下巴稍长，大约四十上下。这不是重点，除了军官、教师、医生等少数特殊职业，海洛国并不习惯以职位相称。何况，根据旅馆老板所言，对面的优辉悦，就算在矿务局这种清冷衙门，身份也仅仅是最普通的办事人员，并不值得炫耀。

“您好……”优辉悦伸出手掌，和满脸微笑的吴小雨轻轻地握了一下，脸上露出了征询的表情。

吴小雨立刻注意到，这位已经算不上年轻的先生，皮肤仍然富有弹性，色泽健康饱满，眼睑眼皮舒缓自然，大约平时不怎么需要动脑筋思考问题，每天都可以睡得很好。

睡得很好……

189天……

大约是时间太长的缘故，又或许是其他原因，整整189天没有睡过觉的吴小雨，忽然发觉自己居然不再生出叹息的欲望。

于是他轻轻地吸了吸鼻子。

33级寄生体的小小反应转瞬即逝，没有丝毫停滞，像任何有教养的海洛国民一般，吴小雨伸出被视为不洁的右手打开小提箱，用左手摸出了旅馆老板交予的部分文件，倒转过来，稳稳地推到优辉悦的面前。

“吴优辉悦，这是我的申请，麻烦您过目一下。”

“哦？”上扬的音调，上挑的眉梢，缓慢的动作，这些迹象通通表明，优辉悦稍微有一点点兴趣，却并非非常投入：“您先坐，请稍等一会。”

说这句话的时候，优辉悦略低着头，他的左手指了指自己对面，那个位置摆着一张边缘皮革已经露出了几丝细缝，也露出了几丝棕黑色棉絮的软椅。

听到上了些年头的软椅发出了“吱”的长声，优辉悦慢慢坐下，将厚厚的几份文件拉到面前，慢慢翻开。

刚刚翻看几页，优辉悦脸上很快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

果然，“申请”只是一种客气谦虚的说法。已经为昭元特区矿务局服务了许多年的优辉悦，仅仅从文件的厚度，就可以猜出这堆文件的大致内容。

这很有可能是一整套完整的开矿手续，一整套即将生效的开矿手续。

更具体地说，这很有可能是一整套永远处于“即将生效”的开矿手续。

轻轻地咳嗽一声，优辉悦快速翻到第三份文件末尾，立刻确定了这种猜测。

这并不是他第一次接触这套文件。

吴小雨过来之前，或者说，早在两三周前，在其他地点，从其他人手中，优辉悦久违地接过了一叠钞票的同时，早已顺便接过这套文件，并顺便分别在第三份文件和第五份文件的尾页，签下了自己的姓名，在其他文件的尾页，盖上了矿务局的印章。

优辉悦相信，其他的签名和印章，大约都来自同样的方式。这本来就是昭元特区，以及米泽瑞其他大部分地区经常出现的情况：

大部分需要手续批文的正主根本不需要露面，就可以完成办理手续批文的所有过程。

稍微有些不同的是，眼前这位办理开矿手续的先生，选择了自己亲自完成最后一步。

优辉悦可以理解这种例外，而且，这正是他略有一点点兴趣，却并非非常投入的原因：开矿手续最后一步，牵涉的金额实在太多了一些。

是的，太多了一些。

样子还是得做一做的，闲着也是闲着。

优辉悦这样想着，大约半个小时左右，终于将文件完完整整，慢慢悠悠地检查了一遍。

他抬起头来：“吴清晨……”

阅读文件的时候，优辉悦已注意到，眼前这位年纪轻轻的准矿主，并没有和许多追逐时尚的年轻人一样，自己替自己取一个类似华夏人的姓氏。

这使得和绝大部分传统海洛国民一样，并不拥有，也不认同“姓氏”这种事物的优辉悦，产生了一定程度的好感，就连带例行公事的说辞，都多出了几分柔和的腔调：“您这份申请手续，已经基本完备、符合标准，只需要缴纳费用，就可以开始开采矿藏。”

“谢谢……”吴小雨微微一笑，“请问费用是……”

“咳……”优辉悦并没有直接回答。他往办公桌桌面左右看看，翻翻拣拣，半天才找出了矿务局长最近半年针对开矿申请所有的、寥寥的几份批示，然后拣出了与“清晨”相关的纸条，翻转推到吴小雨的面前。

按照《昭元特区矿产开采暂行条例》，根据矿产地区、范围的不同，每一份开矿申请，都必须由矿务局长亲自决定应该缴纳的费用。

优辉悦从来不会事先透露具体的数字，形象一点地说，这个数字的巨大程度，已经达到了能够将绝大部分申请对象直接吓走的良好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