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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那张遗落在柴房的欠条是由翠儿偷出,本欲交由何乃龙贴身伺候的童子带出去的,可惜最后还是没有顺利交出去,童子回来受了罚,却还是在何乃龙房中伺候,施人仰命人去将他拿了来,还没用上严刑拷打那童子就一脸茫然地招了:“那夜公子可高兴了,只道那牟楷政不在成婚之前回来就万事无忧,二公子喝醉了就说了一句莫说成婚之前,那牟楷政这辈子都回不来了。”

施人仰也就要这一句而已,很快将他放走,顾凌波都要看不懂了:“施大哥,你抓他干嘛?才问了几句啊,就这么放走了?”

“想问的都问出来了,不放人留着过年?”答话的却不是施人仰,顾凌波抬头一看,万寒旌不知从何处寻了顶十分浮夸的帽子戴着,一副聊***的模样,笑得也十分不老实,“小白啊,莫不是春天来了,芳心动了?”

顾凌波真的很想一巴掌把他脑袋拍开,但施人仰一副“大人您来了大人您日理万机大人您坐”的样子,她就忍住了,万寒旌见她没反应顿觉无味,摸了摸鼻子转头去问施人仰:“何乃祁还是坚持?偿”

“听完我的话后默声坐了半晌。”

“那就是说口子有希望撕开,去告诉他,坚持替他顶罪那是愚孝。”

顾凌波听不懂,急得要跳脚:“你们在说什么啊!说清楚一点啊!”

万寒旌转回身来在她头顶摸了摸:“多吃点核桃啊小白。撄”

这次她听懂了:“你才需要补脑子!”

“这次反应这么快?”他忽然猛地一下靠近她,直看进她眼睛里去,“看来是跟我跟久了,人都变聪明了啊!”

顾凌波被他忽然的靠近弄得心跳有些快,脑子里“轰”的一声,像是什么东西忽然坍塌下来,整个人都懵了。

案情到最后已经十分明了,何作善当年深夜外出,并不是为何乃祁杀人善后而去,而是……他才是那个真正动了杀机的人。

牟楷政一日不走,傅晓清就一日不可能改变心意,何乃龙的痴心等待沦为笑柄不说,他始终心情抑郁,身体也没法子真正好起来,何作善始终觉得牟楷政才是他的心结,这个人一日不除,何府就一日没有安生日子可过。

傅晓清为他筹集到上京的那些银子,多半也出自何府,但牟楷政那人一根筋,根本没多大雄心壮志,也没想着要博取什么功名,傅晓清喜欢他读书他就读,傅晓清想让他上京赶考就上京赶考,十足的书呆子气,倒也有读书人的倔脾气。

何作善多次安排去接近他的女人都碰了一鼻子灰回来,看来就算真考出了点什么名堂,最后他还是要回来的,到那时他已有功名在身,再想动手脚可就难了,必须得在他上京之前把他给结果了。

让他没想到的是,何乃祁小小年纪,竟也有这等胆色,但终究是不成气候,何作善搬起石块砸向牟楷政的头时,心里一丝杂念都没有,唯一的想法就是:他终于死了,我儿总算守得云开见月明。

然而事情总有一些奇怪的转机,何乃祁一直以为牟楷政乃自己误杀,终日惶惶,这种不安随着时间的推移稍稍有所缓解,但日子就这样一日日的过,已经死了的牟楷政不可能给傅晓清任何信息,她等待的心却依然坚定,何乃龙还是无法如愿。

何作善对此心态比较乐观,青楼女子阅人无数,即便是傅晓清如此这般清冷孤傲,到最后也得迫于年岁,选择良禽择木而栖。

果不其然,又过了两年,依然没有丝毫牟楷政下落的傅晓清终于允嫁,那是何乃龙活到二十五岁上头,最开心的一段时间,整个人精神状态也很好,何作善很是欣慰。

没想到就在成亲前,他忽然饮酒过量而亡!

何作善伤心到了极点,后来冷静下来就觉得,事情不可能这样巧合,何乃龙是同何乃祁喝酒的时候出的事,不是意外的话那就是……

他眯起了眼睛。

是个人就免不了有贪念,何乃祁从乡间田野跟随他们到了何府,从此锦衣玉食,过的日子那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何府中就只有何乃龙这一根独苗,家宅良田以后都是他的,而他这所谓的“义子”也好,“养子”也罢,归根到底就是个家奴而已,依然要仰人鼻息以度日。

他是否会不甘心?

是否会动一些歪心思?

然而他心思实在细腻,半点痕迹都没有,何作善故作伤心将府中一应事务交给他去办,他也一一办的妥当,并无任何逾矩之处,账房的账本、库房的钥匙,每每办完事一定第一时间归还。

可即使这样,怀疑的种子依然在何作善的心里生了根,愈来愈茂盛。

直到傅晓清自缢而亡,施人仰一行人找上门来。

既然牟楷政之事已是陈年旧事,何不托他们好好将五哥儿的死因好好查一查?

他没有想到的是,何乃龙确实不是自然死亡,他死前遭受了巨大的精神刺激,而这个刺激竟然是……何作善自己。

牟楷政被杀之时,何乃祁年纪尚幼,但这并不意味着就能被人随意蒙蔽,何作善毕竟是第一次杀人,总有痕迹,以前总在乡间狩猎的何乃祁对血腥之气尤为敏感,但他毕竟是自己养父,所作所为亦皆因……可怜天下父母心,于是他选择了隐忍。

可多年来抑郁于心的心结,岂又是那么轻易能够释怀的?

于是何乃龙得傅晓清允婚那夜,几坛清酒下肚,他竟醉酒之下将这件事说了出来。

何乃龙惊愕之下暴毙而亡。

当施人仰将案情一一重述出来之后,何作善脸色一片惨白,何乃祁也静默不语,正史张聪亲自判案,何作善蓄意谋杀处以极刑,何乃祁包庇罪犯,知情不报,念其包庇皆因父亲之情给予轻判,也判了三个月牢狱,无论如何,他出狱那日之后,整个何府都得靠他了。

何作善并没有等到极刑之日便在狱中碰壁而亡,施人仰面无表情地禀告给万寒旌之后,默默地买了两坛好酒去傅晓清坟前坐了整整一夜。

顾凌波也是唏嘘不已,唯独万寒旌心情好像十分不错,吃完炖锅子剔牙的时候还哼起了小调,举止十分惬意,顾凌波看不惯他这副样子就去找茬:“你之前不是说找我有事的吗?现在案子也判了,凶手也死了,能说正事儿了吗?”

“之前找你有事?”万寒旌眯着眼作思考状,“不是问晚上吃什么?”

“你少来!”顾凌波气呼呼地踢了他翘起的二郎腿一脚,“上次你不是说要跟我说玉枕的事吗?别想糊弄我!”

“哦……”他依然眯着眼,“对,玉枕。”

他居然没有找借口糊弄过去,顾凌波对他略有些改观,在他身边的凳子上坐下来,严肃又认真地道:“玉枕是我爹娘唯一留给我的东西,那跟我的身世有关,这我早就告诉你了,但是……”

她难得有这样扭捏犹豫的时候,万寒旌眯起眼睛盯着她,语气也渐渐凌厉起来:“但是什么?”

“但是……”她苦笑一声,“但是我竟然连这玉枕是不是他们留给我的都不能确定,有可能是他们留给我的信物,也有可能……是杀害他们的凶手留下的证据。”

她从未提过父母之死,万寒旌也不问,即使到了此时此刻,若她不说,他也决不会多问一个字,但顾凌波性格直爽从不扭捏作态,话已经说到了这份上,无论如何都会接着说完了,她正色看着他道:“我父母死于十四年前一场大火,据我所知,那场大火并不是意外,而是有人蓄意纵火。”

万寒旌同顾凌波的关系在不稳定中求发展。

万伯也是忽然有一天发现,顾凌波开始不张口闭口都是“施大哥”而改成动不动就“我们家大人”的,施人仰闻言只是笑:“大人年纪也不小了,也该娶亲了。”

但万伯对此可没有那么乐观,他忧愁地叹气:“张大人不知给咱们家大人说过多少姑娘了,大人都不肯答应,我还以为……如今可怎么好啊。”

施人仰听得好笑:“你还以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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