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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暖玉是直接被白峻宁连拉带拖地扯出去的,酒店门外,寒风凛冽,英俊的男人和貌美的女人相互对峙。
可能都是从心底就不能接受这场婚礼,所以他们都没有换上伴郎伴娘的礼服,一直都穿着便装。
苏暖玉的个子只到他下巴,但那股气势丝毫没有被压下去。茶色的长卷发垂在腰间,被北风吹的狂乱,极尽精致的脸上尽是明媚挑衅的笑撄。
“怎么,拉住我的手,是想把我扔进部队里去?”
白峻宁脸沉得可怕,嗓音从喉咙深处溢出,“现在是什么时候,行事这么高调,还真的什么都不怕了?偿”
这次是私自调令,下次不知道这个胆大包天的女人还会做出什么事。
“怕?”苏暖玉看着他冰冷阴骘的神色,眉梢上挑,“就算怕,难道我还眼睁睁看着他结婚?”
“他结婚跟你有关系?还是说,你也爱上了你闺蜜的男人?”男人俊美的唇角掀起嘲讽至极的笑,“果然人以类聚,不过,这样的下场通常都是很惨的,你看看米灼年就知……”
啪!
一记耳光,打在阴柔的脸颊上,清脆响亮。
倘若平日里的女人用明艳来形容,那么现在,就只剩下了冷艳。尖锐之至的言语从柔软的唇瓣里吐出,像刺一样扎入男人的深心。
“白峻宁,你看看自己现在这副样子,你知道有多恶心吗!”
………………
会议室。
酒店的所有高层都已经到场,除此之外,还有乔承铭的律师团。
乔承铭坐在主位,整个人都陷在名贵的真皮座椅上,高贵清冷的气质不敢逼视。
米灼年站在会议桌的另一端,眼睑垂得很低。
“灼年,到底出什么事了?”张总经理声音有些焦急,凭他对米灼年的了解,她绝不是这种不堪托付的性子。
而她只是垂眸不语。
另一侧,乔承铭慵懒地靠着,唇里吐出的每个字眼都很冷锐,“严弘,既然她不想谈,那你就说说,违约是个什么下场。”
法律顾问严弘道了一声是,抬手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机械而直接地说道,“按照事前的那份协议,米小姐现在要在月内还清婚礼所有的耗资,以及,五千万的精神赔偿费……”
那些数字在脑海里炸开,一阵又一阵嗡嗡作响。许久,她才不可置信地开口,“你刚才……说什么?”
严弘把那些话重复了一遍,末了,又补充一句,“以个人的名义,不会牵扯到酒店。”
鸦雀无声,她的身体在刹那间失重,被一旁的风晴子扶住。
“副总……”她担忧地问。
“请问,凭什么?”米灼年站直身子,凉凉地看着他们,每个音节都冷到骨子里。
严弘在桌上摊开一份文件,语气严肃滴水不漏,“这是之前在合同里都签好的了,米小姐若有疑义,可以亲自来查验。”
那份文件通过很多人的手,最后传递到了她那里。
冰冷的指翻开一页页,终于看到那行:
[乙方全权对婚礼负责,若有事故,需全额赔偿筹备费用,外加百分之十五精神损失费。]
很不显眼的一行。
却白纸黑字地存在着。
落款的三个字是米灼年……
她看着那些刺目的字眼,紧咬住下唇,就连最后一点血色都退了下去,苍白得就像一张纸。
她还记得自己那天心情很复杂,以至于签约时并没有逐字逐句地验看,所以才会出现这么大的纰漏。
所以,现在怎么办?
米灼年深吸一口气,良久,放下拿着文件的手,垂在腿边。
“乔承铭,你知道的,这些钱,我穷尽一生也还不起。”
一生,多么漫长。
上次和他说起这个词时是关于什么来着?
哦,是他跟她求婚。
[我知道,那是我们,共度一生。]
……
她的话语听起来很缥缈,也很无力,就那样气若游丝地从苍白的唇里吐出,让办公室里的人们都开始变得于心不忍。
那是多少数字,别说是她一个人来还,就算是全酒店上下加起来,也足够被压得喘不过气。
终于,李朱瑞看不下去了。
他推开椅子站了起来,椅脚在地板上拖出突兀的响声,“乔先生,你这样不是强人所难吗?”
他的语气带着怒,并且有很强烈的质问意味,整个周围的温度顿时降到冰点。
张总经理一个眼锋朝他扫过,示意他立马闭嘴。
乔承铭动怒的下场,谁都说不准,他怎么还敢火上添油?
果然,主座上原本就郁气森森的男人在瞬间变得更加阴骘,他往后一靠,手里把玩一只黑钢笔,随后,不轻不重地落在桌上,发出一声响,在一片死寂中令人心惊肉跳。
须臾,唇角掀起嘲弄的弧度,“这世上原本就有很多债都是还不起的,但是那又怎样呢,该还的迟早都要还,”他顿了顿,除去眼底那抹阴暗很浓稠,俊颜和唇角甚至浸染淡淡的笑,“还是说,米小姐觉得自己是我的旧相识,有可能逃过一劫?”
“抱歉,我是企业家,不是慈善家。”
米灼年攥拳,眸子连最后一抹光都褪去,只剩下无边无际空洞的黑。几乎是从牙缝里咬出来几个字。
“乔承铭,你到底图什么?”
图什么?
“米小姐,”严弘很不赞同地打断她,“不是乔先生故意刁难,只是你这样的行为,确实给我们造成了很大的损失,”他翻了一页纸张,哗哗地响,“除非有不可抗力因素,否则,这份合同书是有法律效应的。”
法律效应。
也就是说,如果她还不出,那就要去坐牢了?
米灼年突然就笑了,那声音虽然轻微,却有着不可忽视的清冷,“钱我会尽力还,但如果你是存心想报复我,何苦费这么大的周章?”
“报复?”男人颇为玩味地重复,“你有什么值得我报复的么?严弘已经说了,如果有不可抗力因素,你完全可以不用还这笔钱。”
张经理仿佛看到了最后的希望,连忙低声对她劝道,“是啊,灼年,你快说说到底发生什么了,我知道你不可能无故缺席的!”
米灼年指甲陷进肉里,血珠从掌心滚落。
不能说。
绝对不能说是因为珠儿……
在弄清那个人绑架自己的意图前,她不能轻易犯险。
而且她追查珠儿的下落已经追查了七年,哪怕就算是一点希望,她都不会放过。
如果被乔承铭知道,他肯定会断了她所有线索。
忽地,前所未有的绝望像海潮一样将她席卷,包裹,密密匝匝,就连一丝光和空气都透不进来,窒息般的痛楚。
良久,她听见自己干哑的声音。
“没有、任何理由……”
“那就很遗憾了,”乔承铭从椅子上站起来,指尖整理衣角和袖口,动作优雅而不紧不慢。
“准备还钱吧,我的灼年。”
一句话飘进耳膜,她就觉得脑子里尽是空白,直到绝情的男人从身边路过,才条件反射般地去扯他的衣角。
“乔承铭,非要这样吗?”
男人回头,俊眸微微眯起,眼角危险地拉长。
触及那片讳莫如深的目光,她仿佛是受到了惊吓一般,立即把手缩回,再不敢碰。
他轻薄的笑了,“我没有站着讨论的习惯,要谈,晚上来我房间。”
………………
夜晚。
还是那片高空泳池,蔚蓝的色泽已被深蓝取代。池底有白中透着金黄的灯光,泳池像一块横亘在夜空中的巨大碧玉。
乔承铭似乎偏爱这处景观,无论白天黑夜、美酒香烟,他都很喜欢一人在这里细细度过。
上好的白色长桌,香槟玫瑰,纯银烛台。
餐品和餐具都已被摆好端正,只等着那个人过来享用。
“过来。”他优雅地叠着餐巾。
米灼年换回了便衣,白色的毛衣,黑色的长裤,脸上的铅华褪得干干净净,整个人苍白得没有一点生气。
她如木偶般走过去,只字不言。
乔承铭不满她的死寂,音色轻佻地问了出来,“不是有话要说?”
她的确有很多话要说,但一时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搞砸了他的婚礼,她知道自己有错,可是……
“你不觉得九位数的惩罚,对我来说有点太重了吗?”她轻轻的叹息,淡漠,也有难以忽视的无奈。可那语气实在没有什么示弱求好的意思,就好像对面坐着的根本是个不相识的人。
不是旧相识,不是心上人,而是商业会谈一样的态度。淡漠而冷漠。
乔承铭放下刀叉,烛火在俊美的容颜上留下一片阴影。
“所以,你是想让我从轻处理?”
“我觉得……”
“你觉得,我们认识,甚至还有那么点情分,所以我不该这样对你?”
“……”
“你以为,什么样的情分值这个数?”
乔承铭往后一靠,长腿交叉,姿态慵懒随意,语调更是轻轻慢慢的反问句,“同学、朋友、世交?”
“不是,我没有说不还钱,”她稍微有些焦急地否认,“我的意思是,能不能慢一点,一个月太短了,况且你也不是急着要这些钱……”
这钱于她是这辈子都还不清的数目,于他,却只是一处房产,一项存款,一个合同而已。
想到这里,米灼年咬紧了唇。
相比她的尴尬,对面的男人只是把玩手中的酒杯,目光流连在红色的液体上,脸上没有表情,看不出正在想什么。
窗外泳池寂静无声,过了一会,他啪地放下酒杯。
“其实你很聪明,在晚上,又是这种地方,”
深邃的眼睛锁着她,“要做交易,很简单。”
“乔承铭。”
米灼年打断他,所有伪装的柔和在瞬间土崩瓦解,语气彻底冷了下来,“18岁这么说我当你开玩笑,28岁还这样,你不觉得自己太没素质了吗?”
“没素质?”
“好歹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张口闭口就是那档子事,是太肤浅还是太猥-琐?”
他把她炸毛的样子受尽眼底,撩了撩唇角。
“怎么,你是想靠做-爱偿?”
露骨至极的词让她脸倏地发烫,可在他唇里却是那么淡漠,优雅又波澜不惊。没有沾染一点情-色的味道。
他徐徐低低地笑,继续说道,“18岁卖一万,25岁就到这个数了,帝都的房价还没你能涨呢。”
“不过,”他单只手搭在白桌上,漂亮的眼睛极尽邪佞,“质量不够,可以靠数量凑……”
米灼年哐的甩下叉子,连最后一点脾气也被磨光了,“你有意思吗?!”
“我说过,该还迟早都要还的,七年前你跑了,以为现在还逃得过?”
“乔承铭!”
她推开椅子起身,凳脚发出尖锐的声响,脸色能结下一层白霜,“钱我会还,牢我也能坐,只要你这辈子都别出现在我眼前!”
她说完就走了,步子迈得很大,男人悠悠的声音从后面飘来。
“你爷爷不是送过你一套四合院,拿它来抵,应该能凑个一半吧?”
沉默。
那套四合院……
良久,她红着眼眶笑了出来。
“乔承铭,那是我嫁妆。”
他闻言浅笑,手指拖住下巴,摇了摇头,“灼年啊灼年,都欠这么多钱了,还想着嫁人呢?”
他不紧不慢地走到她身后,如魔咒般幽幽地蛊惑,一字一顿地说,“先不提这数目有多大,光是看看你招惹的人是谁,”男人扣住她的下颌,低头,冷笑,“天子脚下,有谁敢把钱借给你?”
米灼年被他扣着,动弹不得,只能仰面直视他。
眼眶很红,心口很痛。
她很想说一句:你想要的四合院,可不是已经在你囊中了么。
那份手稿……
可是,她终究是忍下去了,万千情绪化作冰冷的绝望。
她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他,扯开唇角讥诮地笑,“那好啊,我们就拭目以待吧。”
乔承铭勾了勾唇角,定定看了她三秒。
忽地,他俯下身去,好像是想吻,温热吐息撩在她面上。
她极度厌恶地偏头,鼻尖擦过他的唇角……
感受到躲闪,他慢慢地睁开眼睛,空着的右手依然保持刚才的动作,薄唇扯出极致邪魅的弧度。
“去吧,不过,下次可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
米灼年回家,空寂,一片黑。
“家”,对现在的她而言不过是一个场所,而决非一个概念。这套公寓是她用自己的钱买的,不是很贵,但也温馨。
因为常年都在酒店的缘故,她对这里没有多少心情布置。更何况最近生活总是那么一波三折,几处角落更是蒙上了一层细细的灰。
卧室,她蜷缩在冰冷的飘窗上。
米灼年抱着小腿,尖细的下巴抵在膝盖上,月华如水般倾泻在她的脊背,镀上一层凉凉的光泽。
她把脸埋进膝盖,长长地吸了一口气。
究竟为什么?
就算他不念旧情已定要她偿还,也没有必要一定在一个月内吧。
无论如何,这样短短的时间,怎么说都有点太刻意了……
她动了动,侧脸贴住膝盖,突然觉得自从他和朱鹭溪的婚礼曝光开始,这个男人就变得对自己特别冷漠,甚至绝情。
难道,男人真的都是这样的么?只要有了新欢,过往一切可以统统不顾?
……
飘窗上的一夜让她浑身酸痛,可待太阳再次升起的时候,她还是要收拾好自己去上班。
她现在已经失去很多了,唯一可以留住的,就是自身的才干和这一份工作。
只要能工作,她就觉得生活还是在继续的。
可事实往往不如人意。
“董事长,为什么?!”米灼年握着苍白的辞退信,多日来的伪装终于在刹那间土崩瓦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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