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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心点点头,这家的红烧肉都是很大块的,整块整块的丢进去,所以碗很大,整个碗口塞满了十几个红烧肉块,肥瘦均停相间,骨头很小,面有劲道,汤头也很鲜美,吃的出来没有添加味精和盐巴,红烧肉里放的绝不是白砂糖,纯天然的先香甜。
“他们的糖是冰糖红糖和黑糖一起混合制成的,所以没有白砂糖那种很腻的粗糙感,反而柔和香甜。”
说话间,燕晗的那一晚面也上来了,他一边吃一边介绍,说的口水越来越丰沛。
“再要一碗吧。”
恩心看着燕大师纤细的腰有圆润的倾向,好心提点:“再吃,你等一会儿又要撑了。”
想到在珠溪的经历,恩心一面甜蜜,一面却有些不忍回首。
她是有多脑残,跟着这个男人在小弄堂里窜来窜去,跑了大半个城镇。
“没关系,我们一人一半。”
“不要,我吃不下了。”恩心说:“燕大师,你也不掂掂这一碗的份量。”
“可是……”燕晗撅着嘴流哈喇子,大眼睛转啊转,湿漉漉的像初生的小鹿,看起来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恩心就知道他小孩儿脾气上来了,正想板起脸拒绝,身后仿佛出现了一个屏障,霎那间,她便看见燕晗紧绷起五官,双眼像是雄师捕捉到了猎物般,凶狠的望着她身后,嚯嚯的磨牙声都有。
“阿晗,好久不见。”男人浑厚的嗓音低下来,恩心扭头站起来看他,这个男人大约和宋朗差不多的身高,中等身型,五官端正,脸型却和她一样偏椭圆,下巴并不尖。整体虽然衣冠楚楚,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地方与燕晗想象,相比起来,在恩心记忆里最先浮现的,与燕晗最接近的面容竟是在凡。
男人像是早就认识她,感概一声:“离开了十多年,从前不会说话的小姑娘长大了。”
恩心抬头愕然:“你是?”
“燕晗的表哥,姓裴,裴翊。”男人伸手要握住她的手,却猛然被燕晗一打,手背上一片殷红。
他却并不生气,微笑着看了看怒得张牙舞爪的小狮子,徒有气势,缺乏实力。
男人拍了拍燕晗的脑袋:“我们后会有期。”再次看了恩心一眼,在两人紧紧交握的双手上停顿两秒,垂下了嘴角离开。
这是恩心第一次见裴翊,在她尚不知这个男人就是与她血肉相融,骨髓相接的兄长,不久之后,却因了某个男人而与之恩断义绝,直到白骨累累也未曾与他相亲相近。
所幸,这个男人为了他的心宝,经历了悲欢生死,背弃了全世界,总算将所有的感情连同她所缺失的那一份血亲都给与了她。
*
裴翊走后,燕晗收敛了尖牙,却也没心思再吃面,拉着恩心走进了热闹的人群。
接近傍晚的时间,豫园里的花灯车陆陆续续照亮黑夜,巡游在羊肠小道里,蜿蜒徐行。
豫园晚间的花灯是整个申城最著名的景观,丝毫不亚于浦江两岸的夜景,慕名而来的国际游客之多,即便在春节也不例外,人头攒动间几乎找不到一席之地来站稳,恩心很快便发现燕晗走的太快,他和她已经被汹涌的人群冲散了。
“蘑菇妞儿,你人呢?”
燕大师想事情久了,这才发现身后的姑娘没了,旋即就回头找,但是人群都随着花灯车移动的方向走,挤得他无法后退,人群便成了一个天然的断桥,生生将他们之间的路斩断。
“阿心!你站在原地,等我!”燕晗不知道她是否能听见,却固执的大喊。
“你一定要等我,一定!”
恩心的个头不高,在人群之中并不显眼,她难得的听见十里外的声音,伸手挥了挥,终究只是螳臂当车,无济于事。
但是她听见了,他说,一定要等他,一定。
恩心是个从善如流的女子,能一直等着他,她固然愿意,可也要看周围情况。
譬如此时,她想原地不动都不行,身后的人群一*的推攘她,以一股势不可挡的力量将她推到了很偏僻的小角落里,轻轻挪一步,便从人群里出来了。
“人怎么这么多。”恩心抬头朝人海里眺望,却看不见她心爱的小情人,叹气一口嘟嘴:“大城市遂好,却也不太好,像我们云南小城镇里,哪里有这样多的人呢。”
可是,该去哪里等燕晗?
如果他回来找不到她,会不会因此而心急如焚?
但世间总有那么一些奇妙的东西,会在不经意间被发现,比如加油站旁边的糖果屋,又比如热闹豫园里的小书店。
恩心皱眉着急的时候,转身便看见这家书店,像是卖旧书的,橱窗里摆放着的一些书册都陈古皱乏,甚至折了小角,断了书梗。
书店的老板早已司空见惯豫园里每日每夜的旅客和节目,安安静静旁若无人的翻着自己的报纸,光洁的头颅和下垂胡须,像是早就不问红尘。
“小姑娘要看书?”
“呃。”恩心惊吓了须臾,回答:“我随便看看。”
“左边是国外的,右边是国内的。”店长依旧盯着报纸看,嘴里道:“古今中外都有,随便看罢。”
他说话很像一位学者,又特别古老,像古董唱录机一样。恩心忍住笑,走到右边的书籍大致浏览一番,摇了摇头,许多是她很小的时候就读过的书。于是,才移动到左边,店长突然抬头瞄她一眼:“小姑娘,读书不能没定性,要沉下心,好好呆在一个地方看一本书,看完一本,就是一种胜利。”
“我知道,阿叔。”恩心笑了笑,抬头正望向正中,那是一本很陈旧的书籍,书页已经泛黄到字都稀缺了。
恩心掂了掂脚尖,费了一番力才将它拿下来,看了一眼封面,是《泰坦尼克号》的宣传海报,这是一本电影书籍。恩心看过这部电影,对里面的情节了熟于心,但是这本书吸引她的,却不是里面的剧情,而是这本书的后记。
书籍的作者或许亦是一名感性的女子,她在后记之中是以第一人称,阐述了自己的生活和观后感。
“我想我和罗丝之间是像玉藕一样丝丝相连的。不同的是,在她的小情人死后,她嫁了人,我守了寡。
我时常看完电影后,会去看一眼后院里的向日葵,那是我丈夫和我一起亲手种的,而今距离他离开我已经有十年了,这一片向日葵我也荒废了许久,奇异的是它越长越好,每每到了夏至,便向阳而生,亭亭如盖。
它就像我的丈夫从未离开我一样,坚定不移的守着我一辈子。
然后,我终于明白罗丝最后为什么选择回到海里。
因为,如果是她,她一定会笑着说‘我不求同生,不求同死,但求有那么一块地方,有他,有我,不远不近,能彼此看得见的距离就好。不论将来他娶什么人,我嫁什么人,直到黄土白骨,我会葬在他的身边。’
因为,心有一座长生坟,葬着我的共墓人。”
……
恩心阖上了书,望着橱窗外升起的月亮,无端的费了神伤。
一座坟,有你,有我,不远不近,恰好能让彼此相见的距离。
这样的愿望太美好,她有些舍不得将它拾起,所以她只能拾起这本书,递到老人面前:“老板,你本书多少钱?”
*
出了书馆后,外面的天彻底暗了下来,而申城的星空,远不如那些花天酒地的霓虹灯来的更为耀眼。
五颜六色的车灯照得周围的人都是一个模样的,花了恩心的眼睛,卡巴着眼睛大浪淘沙半天,突然身后蹦出个人:“在找燕晗?”
恩心一扭头,吃了一惊:“裴翊?”
说实话,恩心对他的第一印象并不好,只因她刚才看见了燕晗对他的态度,排斥、仇恨,甚至燕晗的左手在悄悄按着他的右手,可见他对裴翊的忍让,和巨大的恐惧。
裴翊没有表态,看见恩心手上的书便动手抽了出来,翻了一翻:“这是什么?”
恩心皱眉拿回来:“你是不是有些没礼貌?”
“什么意思?”他沉下脸看她,这个与自己样貌相似的女子。
“拿别人的东西,至少要询问一下吧?”霓虹灯照在恩心脸上,衬托得她有些微愠,完全不见她原本和平美好的一面,她说:“即便是燕晗,也不会如你这般。”
裴翊看的一愣,讥笑道:“你在奢望什么?只是为了一个和你没有血缘关系的男人?为了一个不相干的这个人,连亲人也无所谓了?“
“那又怎么样?”恩心很随意的摊手,摇了摇头,静静敛下眉眼:“我知道这些都是奢望,但是生命里有那么一个人值得我奢望一生,无比珍贵。”
何况,那些所谓的亲人,有血缘的没血缘的,还不如这个人,仿佛刻进骨头里那么深。
“恩心!”
身后骤然插-进来的声音,锁着震怒,拔高了两个调连名带姓的喊她,震得她心里一颤,扭头就看见燕大师一张气得扭曲的俊脸。
她哑然道:“你怎么来了。”
他却同时问:“你去哪儿了?”
恩心说:“找不到你,就去书馆里看了一会儿书。”
燕晗抬头望了她身后的男人一眼,无视裴翊的冷笑,拉起她的手就扎进人群里。
裴翊凝睇深深望着他们离开的身形一段时间,眼中满是看不懂的深谙,方抬脚离去。
*
这几天晚上,为了庆祝即将到来的春节,豫园里连续放着烟花。
燕晗拉着恩心走了一路,却很沉默。
他的手心很凉,像被海水泡过一般。
恩心这样想,抬头看见他挺拔的背影犹如一座高不见顶的雪山,伟岸、深邃、时而冷得冰凉,时而暖得不可自拔,有时候双眼纯真干净像一个天使,有时候却好像有很多秘密,无法告诉她的秘密。
恩心想着,雪山就突然停下了脚步扭头问她:“喜不喜欢烟花?”
恩心的手在他掌心里一跳,还没作答,燕大师就秒懂了,在烟花盛放的一刹那,他在她背后捂住了她的耳朵,遮住了她的眼。
“有我在,恩心,有我在,没什么好怕的。”
她眼中慢慢湿润,无奈的笑了笑,“你这个人为什么好像很懂我的样子,好像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
“而我,却一直不太懂你,你的许多事情,我都不知道。”
燕晗靠近她,用她听得见的声音喊出来:“我以后告诉你呀。”
“真的会告诉我?”
“会,全部都告诉你。”燕晗笑道:“阿心,问你个问题,如果有一天,我不能走路,不能说话,不能好好吃饭,像一个残废那样,需要别人照顾才能活下去怎么办?”
“那就由我来照顾你。”恩心拉下他的双手,忘记对烟花的恐惧,双眼里只有关于这个男人的一切,眼神坚定的,如同她诉说的那样:“燕晗,如果有那么一天,就由我来照顾你,无怨无悔。”
燕晗笑了笑点头,依旧是那样漫不经心:“我只是说如果,别那么认真。”
他拉着她慢慢向移动,转身又将那个雪山般冷的背影丢给她,人群的吵杂声、烟花爆竹的喧哗声,不断冲击着耳膜,他小声重复:“就算你愿意,可我不愿意,阿心。”
“我不愿意,让你孤苦伶仃,幸幸苦苦一辈子,只是为了一个残废。”
“我想要你,此生幸福的被人捧在手掌心里,一生无忧无虑。”
可惜,她却听不见。
多么可惜。
作者有话要说:认识他以来,到现在*年了,亭子没有谈过恋爱,即便从大学毕业踏入岗位,认识过很多男生,也没觉得有任何人可以比‘燕晗’更好。
我想,我不愿意谈恋爱,是觉得,世上没有人能比他更好。
也觉得,是不愿意这样快让另一个人占据心里。
我想,我要活的比他久,在他死后买下他身旁的一块地,不论他这辈子娶什么人,我嫁什么人,百年过后,我会葬在他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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