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闭门会议开到寅时三刻才结束。
兵部官员散去,徐俌邀请张永到中山王府做客,二人各自乘坐轿子,到了徐府门前,早有人出来迎接。
徐俌请张永到了自家正堂,坐下来后,徐俌道:“张公公,这几天可有沈之厚的消息?照理说陛下领兵,沈之厚不可能不过问。”
张永此前一直沉默寡言,徐俌意识到可能张永已知晓什么,或者是有什么重要情报因为皇帝到来而不能当众说。
张永语气生硬:“听说沈大人派人去军中送了上奏,劝阻陛下出兵,司礼监那位转告陛下后,陛下未做任何安排,之后几日行军便未受任何阻碍,就这么一路到了南京。”
徐俌道:“之厚平时对军中事务多有过问,作为两部部堂,尤其兵部管着军事,他岂能只上一道奏疏便不闻不问了?难道他不该亲自去军中劝谏陛下?”
张永瞄了眼徐俌:“听徐老公爷的意思,你要阻止陛下去江西平叛?”
“并无此意。”
徐俌笑道,“陛下过境南京,对江南仕林来说是大好事……可惜适逢藩王谋逆,实在是扫兴……但既然陛下决意出兵,我等只管配合便可。”
张永非常窝火,摇摇头道:“就怕陛下出征之事雷声大雨点小……想当初陛下满怀雄心壮志,与沈尚书一道领兵前往宣府,征讨鞑靼人,但没过多久便沉溺逸乐,不问军政,短短的路程一再耽搁,沈尚书迫不得已只好提前跟陛下分开,轻车简从前往大同领兵,按照计划冒险出塞,准备把鞑靼兵马引入大明预设的包围圈,合而歼之。”
“对此陛下居然大为不满,一边责怪沈尚书未带上他,一边继续慢慢悠悠到宣府,还拒不遵从沈大人制定的作战计划,险些酿成大祸。昔日我作为沈尚书监军,亲历草原,种种惊险历历在目,至今心有余悸。此番陛下出征江西,沈大人不在身旁,就怕陛下故态复萌,再次把军国大事当做儿戏……”
“陛下野心勃勃,想在不依靠沈尚书的情况下,独自领兵平息藩王叛乱,沈尚书估计也知道很难劝回陛下,所以只能从其他方面想办法,只是我们不知具体计划罢了。不过,我还是希望陛下能总结经验教训,多倾听建议,或可一战而定江西。”
“但愿吧!”
徐俌不好评论皇帝得失,道,“回头让兵部那边多准备几套作战计划,让陛下自行选择……张公公不妨在府上稍事休息,明日一早一起去面圣,或可助陛下顺利平息藩王之乱,我等也可谋得一份功劳!”
……
……
朱厚照到了南京,非但当晚没接见南京朝廷的官员和将领,第二天依然闭门不出。
外人不知朱厚照出了什么事,猜测声不少,不过都没法一探究竟,而跟皇帝相对紧密的几人都不露面说明情况。
第二天上午,南京朝廷的官员基本都聚集在皇宫门口,等候召见,但到日落时分也没动静,相继怏怏不乐散去。
到天黑后困得不行的张永才见到小拧子。
小拧子行色匆忙,跟张永会面时显得很不耐烦,劈头盖脸道:“陛下路上感染风寒,龙体有恙,怕是要暂缓一段时间才能领兵前往江西。”
张永道:“陛下好端端地怎突然病了?”
小拧子摇头:“这江南气候跟北方不同,湿冷异常,陛下这几天休息得不好,日夜赶路,躬体有恙有何稀奇?别让外面的人瞎传,要稳定军心,该准备的还是要准备。”
张永点了点头,再问:“那是否要为陛下染恙之事做些准备?比如送一些补品,或者从外面找大夫?”
小拧子白了张永一眼:“宫里当差这么多年,你怎么连点规矩都不懂?宋太医早就去看过,说陛下龙体无大碍,只需几天时间静养……对了,陛下在宫里有些烦闷,找点乐子也是应该的……戏班子、杂耍什么的,只管往宫里送去。”
张永为难道:“这些本在陛下南下时准备,但这次得知陛下只是过道应天府,关心的是军国大事,未及做准备。”
小拧子声音瞬间提高八度,“那也要做准备,今晚就送到宫里,你来南京有些时候了,怎么,你的准备甚至不如刚到的江彬或张苑?要在陛下跟前立功,可不需要在战场上表现有多好……谁能讨得陛下欢心便是大功一件!”
张永虽然很为难,却还是点头:“放心,鄙人这就去安排,半个时辰后定能把人送进皇宫,需要拧公公你接应一番。”
小拧子仍旧有些不耐烦:“赶紧去准备,咱家不能在此待太久……其实陛下到南京是好事,所有能让陛下开心的玩意儿都去准备好,这里是你的地头,安排什么比别人更方便。你别告诉我这里的人都不给你面子,那咱家便当看错人了。”
张永尴尬一笑:“拧公公请放心,到这里就跟到家一样。”
小拧子摆摆手:“女人暂时别送了,皇后……一直在陛下身边,陛下做任何事都需要避讳。”
张永略一沉吟便醒悟过来,新进宫的沈亦儿是个“妒妇”,不过他可不敢乱说话。
小拧子又补充道:“不过要盯着张苑和江彬那边,多布眼线,再就是尽量把江西地方乱事夸大了说,整理出来后让咱家跟陛下呈奏。这次宁王谋逆,是咱家最先提出来的,正是你我建立功业的好机会,千万别耽误了。”
……
……
朱厚照的确病了,但不是很严重,但因为他实在太过疲累,便有意夸大病情,如此也可以耽搁一点御驾亲征的时间。
朱厚照最擅长的便是纸上谈兵,经过沈溪教导的他非常清楚捕捉战机的重要性,但具体落实到实处,就为难他了,不管是行军还是打仗,总是一再延误,这跟他吃不了军中的辛苦有关。
连续赶路是朱厚照最难接受的,就算坐马车,一天下来身体都快颠散架了,要是骑马或者步行,更是难为他。
朱厚照最希望的是一种一边玩乐一边打仗的氛围,把行军作战看作是有趣的游戏,这种心态跟真正战场上的残酷格格不入。
朱厚照躲在南京皇宫里,白天还能耐住性子,到晚上就不安份了,趁着小拧子进来给他送汤药的时候,大发雷霆喝问:“怎么回事?南京如此繁华,竟不如沈尚书造的新城?皇宫里居然如此黑暗?”
小拧子道:“陛下,这皇城许久都没人住了,平时只有一些奴才负责清扫……这里也算是您的家,可惜好久没迎来主人。”
朱厚照这才想起南京皇宫里很多东西都因京城北迁而跟以前不同,朝廷有银子也会花在京城皇宫上面,南京皇城算不上年久失修,但在华丽程度上却跟京城皇宫无法相比,若论新奇好玩的东西,跟新城也相去甚远。
朱厚照在新城时还不觉得,入住南京皇宫后才发现从天堂掉进了地狱,什么都不方便,简直从文明社会倒退到原始社会。
就在朱厚照准备继续倾泻怒火时,小拧子脑袋瓜机灵,赶紧道:“陛下,张永张公公为您准备了一些解闷的东西,找了些戏班子……可是没有您的吩咐,奴婢不敢通传,您发一句话,戏班子就能进来,不用半个时辰就能在戏楼上演出。”
朱厚照叹了口气:“朕到南京乃是领兵路过,行伍中岂能轻言逸乐?弄什么戏班子嘛……不过到底是张永的一片心意,朕领他的情,但朕这身子骨……不好,哪里敢顶着寒风到戏楼那边欣赏……唉!”
小拧子试探地问道:“陛下,要不让戏班子直接来乾清宫大殿演出?”
朱厚照想了想:“乾清门后边不是有一大片空地吗?安排人手去搭建戏台,这样朕不用出房就可以看到外边的演出,再去坤宁宫把皇后请过来,陪朕一起看戏……说起来今天朕还没见过她呢。”
小拧子道:“陛下,奴婢听说皇后也是凤体抱恙,过来的话有些不方便。”
“是吗?”
朱厚照脸上满是关切之色,“朕跟她真是同病相怜,不过谁叫咱是夫妻呢……想来也是,若她不生病的话,知道朕病了,应该会过来探望的。”
朱厚照脸上满是笑容,好像生病也是幸福的事情,却忽略了沈亦儿从来都懒得搭理他,才不会管他是否生病。
朱厚照道:“这样吧,朕亲自过去看看她的病情,跟她商议下是否要一起看戏。你赶紧去安排,以最快的速度把戏台搭建好,让南京二十四衙的人帮忙,有什么开支一律记在账上。”
“奴婢遵旨。”
小拧子脸上满是欣然,为讨得皇帝欢心而庆幸不已。
在这件事上,他显然比江彬和张苑更快一步,不是另外两人没花费心思,而完全是因他近水楼台先得月,手里拥有的资源因张永这个地头蛇的存在而最为丰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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