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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军两日,地方上筹集的船只基本能满足全军所需,很多旱鸭子不得不上船接受锻炼。
不过大部分士兵在船上最多只能坚持半天,清晨拔营上船,到下午时就不得不想办法离开船,找地方喘息。
军中因为晕船而生病的士兵愈发增多,这东西并不是光靠意志力就能克服,锻炼也好像不那么靠谱,人成年后,生活习惯已经养成,让他们适应船板上的生活太过困难,以至于沈溪一筹莫展。
“……带一群北方兵平中原之乱,那没有任何问题,不过让他们去江南……请恕在下说句不好听的话,这颇有点南辕北辙的意思,士兵们根本适应不了舟楫上的生活,就算那些统兵的将领也都适应不来,跟他们自身的能力无关……”
唐寅在经历几天指挥调度和练兵生涯后,深感军中将士因不习水性带来的晕船等不良情况影响严重,偏偏沈溪走的还是从湖广到江南的水路,这意味着比直接陆地行军要复杂许多。
沈溪原本利用船只顺流而下,加速行军速度的计划遭遇失败,唐寅在跟沈溪阐明观点的时候,也在积极帮沈溪想对策。
兵马驻扎后,营地内一片安静。
士兵们不适应这种行军方式,从船上下来的官兵好像霜打的茄子一样,根本就直不起身来,早早便回帐篷休息,至于那些因晕船而上吐下泻的官兵,此时都住进了伤兵营,军医成为军中最劳累的人。
沈溪道:“伯虎兄有何好建议?难道让我在江南重新征募一批人马?此前我就说过,临时征调人马不合适,不经过严格的训练,很多士兵连枪支都不会用,你可知这背后蕴含的巨大影响?”
唐寅皱眉:“但这么折腾下去,先受不了的是军中将士……沈尚书调兵遣将是有一套,但再有本事的主帅,也架不住手下将士羸弱……难道让他们躺着跟贼寇交兵?这不现实吧?”
沈溪没有怪责唐寅直言,或者说现在唐寅是在用一种负责任的态度做事,这正是沈溪欣赏和希望看到的一幕。
沈溪笑着摇摇头:“你说的这些情况都摆在明面上,现在我要的是对策,不知你能否想出对策?”
“这……”
唐寅非常为难,仔细思索后道,“前方就是宜城,或者我们可以在那边渡过汉水,然后放弃船只,走随州到信阳,顺着大别山东麓向东,走光州、商城到庐州府,从庐州府到南京就很方便了……如此行军,将士们应该能适应。”
沈溪这次却直接拒绝:“不可能,这也太折腾了……你知道我当初为何不选择直接从邓州东行走信阳一线?我们南下襄阳的目的,一方面确实是为了提前适应南方的地形地貌和气候,同时也是为向西南之地的叛军施压,让他们以为我们会取道湖广先讨伐他们,顺便振奋四川、贵州等地官军士气……”
唐寅一阵为难,他来找沈溪只是觉得有必要跟沈溪说明当前军中面临的困难,却未料沈溪对他的期望值太高,居然让他想对策,换作一年前这根本是不可想象之事。
“要不就干脆放弃这路人马?”
唐寅无奈地道,“咱们不坐船了,走陆路直抵长江北岸,就地驻扎,这支军队将屯军于巴蜀门户宜昌,威慑西南那些造反的土司,而大人则乘船东下,直抵南京,重新编练一支队伍……勉强行事只会造成更大麻烦,一旦兵败,吃亏的就是沈尚书您,多年积累的好名声一下就毁了。”
沈溪道:“名声乃身外物,毁不毁无所谓,不过江南之地暂时没有适合我统领的人马倒是真的……”
“有的。”
唐寅挤眉弄眼,“沈尚书昔日出任沿海三省总督时,可是训练过一支人马,并以此平息闽粤海域的匪寇……沈尚书难道忘了?”
沈溪再度摇头:“时过境迁,先不说那批人马基本都来自粤桂之地,调到南直隶和江浙作战也会出现水土不服的问题,单说现在要将这些人马凑齐,已是不可能的事情,像荆越等将领,已到北方带兵,且这么多年下来,当初的新兵早成了老兵油子,而那些老兵怕是已经自己的军职传给子侄……火器的更新换代也是大麻烦,那时候那批人用的是最原始的火器,现在他们会用佛郎机铳和燧发枪吗?”
唐寅听到这里不由异常懊恼,沈溪这里似乎处处都是麻烦,不是他能解决的。
他看到的问题,其实沈溪也看到了,综合方方面面的情况,眼下统领的这批士兵必须到江南,至于到了地方是将晕船反应强烈的士兵淘汰,还是将整路人马放弃,或者是沈溪靠一些独特的训练方式让士兵适应,都是有可能的。
唐寅低下头,沉思半晌后道:“光靠这路人马去江南平倭寇,有些不切实际,毕竟接下来基本都是水战,落船的情况时有发生,军中大多数人不会游泳,要教会他们游泳,还要让他们在船上如履平地,太过艰难……不如在江南招募一批士兵重新训练,教会他们使用新式火器,这比训练旱鸭子熟悉水性容易许多。”
沈溪点头:“伯虎兄所说,倒是有几分道理。”
唐寅本来不过是想找台阶下,让自己可以在沈溪面前全身而退,谁知临时想出的说辞得到沈溪赞扬,心气顿时高涨。
只要是在沈溪这里讲道理,哪怕不是尽善尽美,沈溪的包容度都很高,使得他可以畅所欲言。
不但是唐寅,别的将领或者文官也能在沈溪这里得到相同的待遇。
“伯虎兄还有别的建议吗?”沈溪笑着问道。
“这……”
唐寅思索半晌后断然摇头。
对此时的他来说,能把问题看清楚,并且有自己的判断已经很不错了,想让他解决问题不切实际。
沈溪似也早料到唐寅无法给出对策,毕竟现在军中面对的一系列问题非常棘手,唐寅只是作为幕僚随军,而非全军主帅,能力不足完全可以理解。
沈溪道:“伯虎兄先回去考虑清楚再来建言,将士面临的难处都摆在明处,难道我会看不到?不过想建功立业,平海疆令百姓安定,就要有所牺牲……他们在随我出征前就该有心理准备……难道军功是白得的吗?”
沈溪想的是前世某只军队,从东北冰天雪地的地方一路打到长江边,然后渡江横扫江南,最后横渡琼州海峡,拿下海南岛,也没谁说水土不服就故步不前。
这天底下所有士兵都想跟着沈溪打仗,因为军功几乎是唾手可得。现在那些已在中原平叛战争汇总立下军功的将士因不习水性和晕船吃苦受累,并不是什么不可忍受之事,天底下没有白吃的晚餐,要想立功就要忍受非人的痛苦。
“在下明白了。”
唐寅显得有些懊恼,他觉得自己在一些事上思虑不周,到沈溪这里来建言却拿不出切实可行的解决办法,没得到印象分倒是丢分了,实在划不来。
唐寅离开沈溪营帐,情绪低落,站在帐门前半晌说不出话。
左右侍卫不敢说什么,只是默默地看着他。
过了半晌,张仑走了过来。
张仑虽然行动无碍,但身子骨终归没有好利索,所以沈溪暂时没让他领兵,如今就连训练之事也都轮不上。
不过作为英国公世子,张仑在军中地位很高,以至于许多事情军中将校会委托他出面,帮忙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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