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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溪所部进入南阳府地界后,叛军活动开始剧烈起来,双方斥候频繁碰撞,但叛军好像没有跟官军正面交锋的意思,依然在大踏步后退。
此时其他地方贼寇倒是猖獗起来,尤其是山东地面的贼寇,开始连续向官军发起攻势。
“……叛军突袭大运河,烧毁运粮船只三百余条,沿河十几处粮仓遭到劫掠,驻防徐州的南直隶兵马配合兖州府任城卫官兵果断出击,试图全歼这股叛军,叛军突围,在邹县和藤县之间连续激战,最后叛军主力突破官军的围追堵截,向沂州一线逃窜,官军正在追击之中……”
马九汇报军情时,正值升帐议事时,将领们听到后都义愤填膺,虽然烧的不是他们的粮草,却威胁山东平叛大局,甚至由于漕运不畅,会严重影响北方地区粮食库存,进而影响平叛大局。
将领们开始鼓噪起来,甚至有人叫嚣调头跟山东叛军决一死战。
胡琏听到后连连皱眉,摆手道:“诸位,先听沈尚书说,你们别喧哗,沈尚书必定有万全之策。”
之前中军帐内,这么说话的除了沈溪外只有唐寅,现在胡琏来了,唐寅没有开口的机会,只能站在旁边看热闹。
沈溪环视一圈,冷冷一笑,问道:“你们说挥兵山东,可有想过我们南下的主要目的是什么?既已到了河南之地,追击的又是叛军主力,为何要折返?我们有必要被叛军牵着鼻子走么?”
在场将领都不说话了。
宋书生怕手下发杂音,赶紧道:“沈大人的意思,是先把河南地界的叛军荡平,若贸然回兵,有很大的可能会竹篮打水一场空!反之,若坚持之前的作战计划,消灭眼前的贼寇,咱们获得的功劳远比回兵大许多……沈大人,末将没说错吧?”
虽然宋书说的多是废话,但他毕竟是京营首脑,开口后果然没人质疑,连边军一帮人也不废话。
沈溪没有回答宋书的问题,指向面前沙盘上一处,“叛军袭击运河,又劫掠粮仓,说明他们想截断我各路进剿兵马粮草供应,但他们却不知,运河上输送的粮草并非是为满足我军中用度,而是送到京城统一调配。不过若不能速战速决的话,漕运屡次中断的恶果就会呈现,毕竟我们带的粮草只够用一个月。”
“足够了!”
在场将领听说有一个月的粮草供应,觉得什么问题都能解决,叛军在他们眼里跟土鸡瓦狗差不多,现在已到南阳府,意味着跟叛军交锋只在旦夕间的事情,莫说一个月,半旬或许就会奏凯。
胡琏问道:“沈尚书现在担心什么?叛军闭守城塞不出?还是说各路人马不能做到相互呼应?亦或者我军兵马、辎重数量严重不足?”
胡琏对于军中情况的了解,远比一般将领多,他在中原小半年,知道叛军的大概情况,此前他并非完全没能力才选择避而不战,而是叛军不但数量众多,且势头强横,他有意避其锋芒。
沈溪道:“不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嘛,我们手头兵马足够了,现在关键是要找到叛军主力,寻求决战良机……但问题是根据情报,叛军退到南阳府后,化整为零,除了一部分镇守城池外,其余分别逃窜,搞不清哪路才是叛军头领所在?”
“这还不容易?派人查查不就知道了。”有将领发表意见,不过一听就没水平,属于那种不明就里却想出风头的蠢蛋才会说的话。
宋书厉声喝道:“若叛军首脑所在地那么容易分辨清楚的话,也不会现在这般头疼了……不过,中原叛军目前主要集中在南阳府,咱们只要将他们盘踞的城塞夺回,就算他们分兵再多,也是无根之萍,可以逐一击破。”
“时间呢?”沈溪问道。
这下宋书没法回答了。
按照沈溪之前所说,军中现在最大的问题便是粮草的可持续性严重不足。
如果真按照宋书所说那般,对叛军逐一击破的话,时间会拖延很久,粮草耗光朝廷兵马也就不战自败。
沈溪再道:“如果我军只是三五千人马的话,行动会方便许多,但现在军中有超过三万将士,加上后勤运送粮草和物资的民夫,数量就更多了,战事打成持久战,我们将会有大麻烦。”
胡琏有些担心:“沈尚书说得是,之前您几次领兵交战,都是在弱势的情况下与敌军决战……此番我军空前强大,敌人自知不敌,所以才散得很开,这种琐碎的剿匪工作,不如留给地方兵马,不过就怕您走后,他们重新将人马聚集起来,到时候朝廷进剿兵马又将不敌……这是个死结啊。”
沈溪看了一眼旁边默不作声的唐寅,“不知军师对此有何意见?”
唐寅正神游天外,突然被沈溪点名,还直接称呼他为“军师”,多少有些不适应,更多的是受宠若惊。
“这……”
唐寅突然成为众矢之,脑子还有些迷糊。
沈溪往自己身边指了指,几名将领自动让开一条路,如此一来唐寅可以走到沙盘前,当着所有人的面发表高见。
军中将领对唐寅寄予厚望。
这次随军,唐寅在京营、边军和胡琏所部三方将士心目中都比较有地位,不单纯是给沈溪面子,唐寅在军中的确是在做实事,表现极为突出。
胡琏鼓励道:“沈尚书让你说,你便大胆将心中的想法说出来……行军布阵,军师的意见至关重要。”
唐寅本没打算在这种场合出风头,涉及整体战局,本来该听沈溪号令,他只负责平衡场面即可。可惜现在打圆场的事情被胡琏做了,他没了用武之地。骤然被人架出来,尤其沈溪指定让他说,他不能不表现一下,眼下就好似在进行一场面试。
唐寅叹道:“叛军当然要避战,叛军头目纵横中原数省,可见非易与之辈……他们早就听说过沈尚书的丰功伟绩,哪能不知正面跟沈尚书亲率兵马交战,定然会遭致失败?”
这话说出来很中听,在场大多数人都情不自禁点头,他们在军中之所以任劳任怨,便在于知道追随沈溪打不了败仗。
这种想法他们有,叛军自然也会有,之前叛军声势浩荡,卯着劲儿跟朝廷交战,其实是想在形势占据优势的时候跟朝廷和谈,叛军头目希望藉此获得官身,摆脱过去的罪名。
现在沈溪兵马一到,他们立马变得老实了,兵马四散开,首脑都藏起来,不让官军查到他们置身何处。
唐寅继续道:“如果叛军有意避战,想找到他们确实很困难,但叛军也是要吃饭的,要将他们找出来不容易……他们只需将人马平均分散开,我们打哪路都不会损害他们整体实力,而且他们还可以自由活动……但是,小股兵马机动灵活,但大批粮草辎重运送却不那么容易。”
“唐先生这主意不错……哈哈!”刘序忍不住拍手称快,在他这样的粗人听来,唐寅的谋略跟沈溪一样神奇。
宋书跟着附和:“唐先生所提,正是当前最着紧之事,找到贼寇粮草辎重所在,问题就解决大半!他们断我们粮道,我们就断他们粮草,看谁比谁能耗!”
胡琏看着唐寅问道:“那你觉得,叛军粮食储藏何处?总不会留在城塞内吧?我们没有器械,攻打城池可不那么容易,他们也会死守城池……我们也可以选择围城打援,只要确保城里的粮食运不出来即可……其实叛军应对我军进剿最好的方法,就是把粮食分散带在军中,随时取用!”
听起来胡琏是对唐寅的意见的补充,但实际却不是那么回事,言语中充满质疑。
唐寅眨了眨眼:“诚如胡中丞所言,叛军或许会将粮草分开贮藏,以防止被朝廷兵马一锅端,但他们不藏在城里,难道真的会带在军中?这可是草寇,大部分是乌合之众,他们加入叛军本就为粮食,而叛军首领又未必能控制全军,如此一来叛军首领如何敢将粮草分散于各军?这不是给那些叛军头目自立山头的机会?”
“这……”
胡琏愣住了,觉得唐寅这番分析有理有据,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反驳。
此时二人各持观点,唐寅觉得叛军粮草很可能集中在某地存放,胡琏却觉得叛军既有分兵的迹象,粮草应该随各路人马而行,不会集中储存而给朝廷兵马一锅端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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