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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经几日颠簸劳累的路途,窗外的景色渐渐由高大辉煌的教堂与豪宅变化为一望无际的荒原与树林,人烟稀少的地平线上被肆意生长的植物占据,火车座位上的旅人也越来越少,我紧紧地攥着无名指上的储存戒指,里面藏着我的剑与盔甲。
每当我想要闭目养神时,都会被与车轨碰撞而震动的车厢惊醒,车上提供的食物劣质而匮乏,所以我腹中空空,饥肠辘辘。出门时意气用事,没有来得及洗漱,身上比出狱时更加肮脏杂乱,可我现在已经顾不上这些了,心中乱糟糟的被更重要的事占据,几乎察觉不到身体的污秽。
终于到达目的地后,却是一番我从未见过的天地。
铁轨弯弯曲曲地游离于荒凉的旷野与贫瘠的高山之间消失在视线尽头,下车后只有一个孤零零的站牌立于铁轨一侧,上面的文字风化得模糊不清,支撑的铁杆也锈迹斑斑摇摇欲坠。不远处还有一个同样破旧不堪的小屋子,看样子是售票室。
隔着被满是划痕的玻璃,我看见里面有一个将报纸盖在脸上,躺在竹编摇椅上睡着的老人。
“请问……”
我犹豫着开口,想要询问此处的情况。
“老人家好不容易睡一觉,就别吵醒人家了。”
一个熟悉到令我害怕的声音突兀地出现,在这绝不该出现的时刻,绝不该出现的地方,不可思议的响起了。
“余粱……”
我难以置信地盯着屋子的另一侧,那里的转角后走出来一个年轻人,那从前无时不刻都与周围格格不入的麦色皮肤,却好似天生就应该出现在这荒凉偏远的地方,我连说话的能力都几乎失去了,语无伦次地说道。
“走吧,以前一直没机会,今天带你看看我的家乡。”
他那张娃娃脸上依旧是云淡风轻的模样,这样倒显得张口结舌的我十分奇怪。
“你知不知道全城都贴满了你的通缉令?”
“别管那些了,跟我走吧。”
那个单薄的身影理所当然地走在我的前面,为我带路。
这里的路,都是被人用脚硬生生踩出来的,人用脚力战胜了旺盛生长的植物,让地面变得光秃秃的。
崎岖的山路前方是一辆看上去随时都会散架的木头板车,一头壮硕的黄牛甩着尾巴安静地在车旁等候。
“请上车,我最尊贵的客人。”
余粱在那头牵着板车的黄牛旁停下脚步,回过身来,将一只手背在腰后,一只手伸向板车,恭恭敬敬地弯下腰,脸上挂着狡黠地笑容,邀请道。
我望着他那颇具喜感的模样,却前所未有的无所适从,像一个羞涩的待嫁少女一般,扭扭捏捏地登上这用来拉货的板车。
余粱则是轻快地翻身坐上板车前端,执起皮鞭,啪的一下甩在牛的身上。
“坐稳咯!我们要出发了!”
伴随着他欢快地声音,牛车缓慢平稳地开始前行。
环绕四周的深山风光不断倒退,我俩各自沉默地坐了好一会,耳旁只有皮鞭甩动,牛蹄踏地,木轮嘎吱嘎吱的声音。
“你看上去有很多话要说。”
他忽然开口,语气正经了些,打破了宁静。
“嗯,不过真正见到你后,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空气前所未有的新鲜,可我的胸口却有些发闷。
“好朋友不都是这样的吗?有很多话想说,可是从来说不出口。”
“哼哼,好朋友,你知不知道因为你这个好朋友,我蹲了几天大牢?”
见我们之间还是没能立起隔阂,我的语气也稍微放松了些。
“他们怀疑你也是和我一伙的?”
他幸灾乐祸地问道。
“嗯。”
“怪不得你这么狼狈,我就说这么不‘体面’可不像你的风格啊!”
他回过头瞟了我一眼,揶揄道。
“不仅如此,还饿得要死。”
我不快地说道。
“那不好意思了,我们这水源比较稀缺,想洗澡是难了,不过我倒是可以给你打点野味充充饥。”
“你不是说你家里都是大肥猪吗,不杀两头来招待客人吗?”
我现在确实是饿得可以吃下两头大肥猪。
“呵呵呵……哈哈哈!”
他大笑了几声,没有接话。
余粱很少和我提及他的家乡,即便提到也只是很片面的一部分,诸如他家的猪羊如何如何好吃,林子里的野味有多么多么美味,这样近距离的参观还是头一次。
我俩并肩坐在小山的山腰上,俯望着杂草丛生的山谷,他大手一挥,便为我介绍起来。
“这一片是从前我和爸妈住的屋子,那一块是茅厕,紧挨着的是猪圈,每次上厕所都要与那些肥头大耳的家伙四目相对,另一头就是我们耕种的土地,在我还没离开这里的时候,每年都会帮忙秋收。”
他手指一转,指向另一边。
“那是邻居刘大叔,他们家在那边的山头上种了很多果树,放假了我和小伙伴们就聚在一起去摸几个尝尝,那些家乡的小伙伴似乎从来没变,可我却好像和他们越来越疏远了。”
“还有那一家,为了攒齐儿子娶媳妇的彩礼,把女儿送到镇上给一个商人做了小妾。出嫁时所有人都欢天喜地,最得意的就是那个油光满面的富商,可坐在他身边,穿着白纱裙的新娘,我明明看见她眼角留下了眼泪,可是谁也没有在意。”
“那边的小屋子里住着人很好的一对老夫妇,他们福气很好,活到了七八十岁,可惜他们进城当学徒的儿子不知因为什么就死了,连尸体也没能看见,跟着死讯一同传回来的,是一枚金币,大约是叫工坊师傅打死了吧。”
我听他说着我在这世界上很少听说过,也从未经历过的事,心里很不是滋味,那些连小说里都不愿描述的可悲情节,从过去,到现在,在这个偏远的村子里一一上演。
这些事情听上去不可思议,甚至令我难以置信,可对于余粱,只是如常,是他生命的一部分,是司空见惯的日常。
我不由得想起,那个在城镇里经营着一家小店的肥胖大叔,他无论是被压倒在地板上,还是闸刀落下时,脸上的神色都是如此骄傲、倔强,局促却不狼狈,永远高傲地仰着头,哪怕死也一样。
“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骑士是不会明白的,我们这些凡人的痛苦、生活以及信仰。”
这句话此刻又模模糊糊地在我耳旁响起,如果我是余粱,一个出生在这种偏远深山中的少年,见识了城邦里繁华与奢靡后,回想起野蛮、落后、贫瘠的故乡和故乡里的人和事,也许同样会选择奋不顾身地加入他们,找一个机会打破这个既错误又不公的世界。
余粱望着我,可我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说什么都是空谈,说什么都是无济于事。
“后来,从学院毕业后,我再一次回到家乡……”
他将脸转过去,站了起来,我也紧跟着站起来,却看不清他的表情。
“见到的就是这样一番……不,比这更可怕的景象……”
眼前被荒草和杂枝淹没的凄凉山谷里,空荡荡的,哪有什么小屋,农田,猪圈,果树?连一丝人类生活的痕迹都没有,一缕人烟都没有,那么他的父母,他的邻居,那对和蔼的老夫妇,娶媳妇的哥哥,他们都去哪了呢?
这片狭隘的天地间,好像只剩下我这个突兀的外来者和余粱这个孤零零的原住民。
“所有人都死了,魔兽群袭击了这里,所有的房屋都倒塌了,所有的作物都糟蹋了,所有我认识的人……都化作了……魔兽的口粮……”
他越说越慢,到后来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堵塞住了他的咽喉一般。
“我下了火车,回到这里,只看见一片废墟,和散落的残骸,那些我熟悉到仅凭残骸就能认出的人,都变成了残骸……我一个人躺在老屋残垣的碎瓦中,一直哭啊哭啊,哭到天黑了,又哭到天亮了,哭得嗓子都哑了,哭得什么都听不见了,眼都快要瞎了,脑袋像是被放进沸锅里煮过一样,火辣辣的疼……”
他的语气又缓和下来,声音像从容的流水一般蜿蜒。
“我终于缓过神来,发疯似的跑到附近的镇子上,那些收购粮食和蔬果的人都说很久没看见我们村子里的人了,负责收税的官员说派出去的人发现村子的人都死光了后来也就没管……”
他顿了顿,叹息声轻得几乎要听不见。
“我在镇子上当了好几天的流浪汉,像是丢了魂一样,终日神志不清,几乎没能留下什么记忆,靠翻找垃圾堆中的腐烂的残羹剩饭填饱肚子,后来,我想起一个人,你猜猜看是谁。”
他露出绝不似强装出来的笑容,望着我的眼睛问道。
“谁?”
“那个嫁作富商小妾的大姐姐。”
“她怎么样了?”
不知怎的,我死气沉沉的心情竟然也燃起点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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