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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错的……”
殷红如血的板甲巍然而立,背后负着一把寻常刀剑四五倍宽的巨剑,高大魁梧的身形如同巨兽般令人生畏,却又莫名的让人心生安全感。
被一块块构造精巧的金属关节包裹的粗大手指灵巧无比,其中捏着一条像被风干的牛肉般,某种被灼焦的黢黑植物。
“那家伙,又重回人间了。”
指尖稍稍用力,炭化的植物就化作漆黑的尘埃飘舞于空中。
一处纯白的平面上,一身橙红夹克格外醒目。
手中的银色左轮上下翻翻舞旋转,就如同男人此刻的心脏一般,激动得狂跳不止。
“你说……”
男人将手中的左轮横向一甩,转轮便咔的一声从枪身中脱离,左手伸出指头一拨,填满子弹的转轮便哗啦啦的飞速旋转起来。
啪!
男人持枪的手一抖,转轮又卡入枪身。
而此刻男人的左手中却多了一颗子弹。
砰!
扣动扳机,击锤却啪嗒一声敲了个空。
填有五发子弹的左轮手枪竟然如此凑巧的打空,仿佛是这把枪有灵性一般,故意要避开男人。
“我入场的时候该说什么台词好呢?”
男人将枪管从自己下巴移开,手一甩,转轮弹出,将子弹填入唯一的空处,再次合上,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般,对着空处出神地喃喃自语道。
“ki——s——si!!!”
强者判定碑无论横竖都难以望到边际,但即便强者判定碑的体积大到了如此离谱的程度,可它所坐落的这座岛屿依旧轻松将其容纳,甚至边界还留有一大片宽阔的岩石平原。
就在我们在此处玩腻之后,准备让老龙现出本体重新搭载着我们启航时。
岛屿的边缘处,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看上去比蚂蚁还要微小的影子,若不是此处空旷无比,外加这岛屿上的所有地方都是平坦荒凉的岩石平原,我们恐怕很容易就忽略了那个遥远的蠕动着的微小身影。
“那谁啊?”
我视力一般,只能够勉强看得出那是个人形生物,但也没有太在意,因为此处时常会聚集一些渴望测定自己实力的家伙。
可另外几个家伙却好像对那个身影很是着迷,特别是老龙,竟然一动不动,目不转睛地凝视着那个一步一步走向我们的身影。
“那家伙……身上背负着……不得了的杀业啊……不过比起身边这位逊色不少就是了。”
听见末止的打趣,老龙也毫无反应,静静地等候着那个慢悠悠的身影靠近。
“那家伙是信徒,身上有神力。”
渐渐能够看清那人的模样时,小匣冷不丁说了一句。
那个男人赤裸着双足,迈着坚定有力的步子毫不动摇地走近。
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除了腰间系着金色丝带的白绸短裤,全身再无遮掩,露出精壮得像狮子一般的身体。艺术品般的肌肉线条优美而不失狂野,完美无瑕的身躯宛若一尊雕像,可没人会质疑那美丽而强壮的身体里所蕴含的力量。
乌黑的长发杂乱的披散,即使稍被遮掩,也难掩男人眉宇间焕发的英气,棱角分明的肃杀面容宛若天神,毫无杂念的双眸中锐气逼人。
我被那男人无与伦比的强大气场所震慑,在那个那人面前仿佛一切邪祟都无处遁形,一切对手都会以摧枯拉朽之势击败。
“今日,我将终结你的罪恶。”
男人古潭般深沉的声音响起,他的双眸并未激荡起杀意,不起丝毫波澜,只是平静地注视着巨龙,像是猎人耐心地等候着必定被捕的猎物。
“罪恶?少拿你们人类那一套道德准绳衡量我。”
重复了无数遍的对于人类的蔑视,可这次老龙的声音前所未有的轻傲。
“也为了死去的同胞复仇。”
毫不理会老龙的讽刺,男人一字一句地念白。
“那倒是还差不多。”
老龙抱着胳膊,冷冷地说道。
就在这时,男人的目光缓缓移向末止。
仅仅是被那个男人望了一眼,末止便不由自主的胆怯地倒退了一步。
“你,还算清白。”
男人注视着末止。
“可是杀害制裁圣殿信徒的行为……”
男人顿了顿。
眨眼间,身形从原地消失不见。
“罪无可恕!”
原本隔着百步的距离,刹那间便近在咫尺。
男人一只手插入末止褐色的胸膛,而一只苍老干枯的手也搭在他那孔武有力的手臂上。
“居然把我当做不存在,看来你们人类还真是健忘的生物。”
伪装成老人的面容上勾起一丝冰冷的微笑。
“别着急,很快会轮到你的。”
男人面不改色地淡淡说道,随即抽出手臂,再次与老龙拉开了距离,手中却多出一柄金纹黑刀。
“没想到它居然已经被完全修好了。”
那个男人像是遇见老朋友一般,提起长刀仔细端详了一番。
“我不介意再损毁一次。”
老龙道。
“这一次,会有所不同。”
男人反手将金纹黑刀缓缓插入在腰后的金丝腰带内。
夜一般的黑色风衣,白须白发,戴着一顶黑色礼帽的老人,向前抬起树皮一样枯槁的手,对准那个胸膛赤裸、高大魁梧的黑发男人。
即便老人的动作十分迟缓,而且充满了威胁的意味,男人也丝毫没有显露出闪躲的意思,就这样顶天立地的伫立于原处,对于即将来临的未知一切毫不畏惧,做好了用强壮的身体全部接下的准备。
消瘦的手指,如同干枯的花瓣一般卷曲,如此无力又微小的一个动作。
二人静静对立。
若有若无的风撩拨起男人凌乱的长发,英武神俊的面容却染了污渍,几缕鲜红的血液从男人的嘴角与鼻腔渗出,锐气逼人的双眸布满蛛网般的红丝。
“我们撤远一点。”
我从那两人身上收回目光,转身便走。
“喂,石三那家伙好像是……”
末止见了我断然离开的身影,只好意犹未尽地跟上来,用急迫的语气轻声在我耳旁说道,眼睛还在依依不舍不断瞟向那无言对立的两人。
“没错,人类历史公认的最强者——苍判。”
我头也不回,加快脚步,几乎要飞奔起来。
“你走这么快干什么?他们会打起来吗?这么千载难逢观战机会就这样浪费了吗?”
末止足底生风赶上我步伐,一连串的发问也渐渐急促起来。
“蠢货,我和小匣没事,还不是怕你死了。”
我白了他一眼,继续匆忙离开。
我们离开之后,留给一人一龙的舞台也渐渐变得宽泛。
“你好像变弱了啊。”
大拇指抹去鼻腔流出的鲜血,接着用手背拭去嘴角的血迹,男人低头望着手上的殷红,缓缓开口。
尽管已经逃出好长一段距离,可是男人的低语声还是中气十足地传至我的耳边。
我也不由得回头瞅了一眼,心里想到:原来英雄的血也只不过是红色的。
“你好像变强了啊。”
尽管被直白地揭露了真实状况,可老龙依旧神色如故,淡淡地评价着对手。
“当然,就在我以为无论怎么继续获取力量都是无意义的时候,你出现了,幸好,我这些年月一刻也没有放松,日夜不停使自己变得更强。”
男人用冷酷地语气念白。
“可惜无用。”
老龙一直保持严肃的脸上,忽然泛起皱纹,露出戏谑的神情。
“当年我以一己之力,与人类整个种族为敌。而你现在一个人又依凭什么,够资格与我战斗。”
“凭你虚弱不堪,凭我涅槃重生。”
男人说罢便住口,全神贯注地摆出战斗的姿态。
“还真是被小瞧了。”
老龙似笑非笑,无奈地微微摇头。
随后,那个男人就动了。
我无法做出更多描述,因为我的视力水平不足以捕捉男人的动作,我所看见的就只是,男人动了,然后消失在原地。
快到无法看清,再次捕捉男人的身影,是在老龙的面前。
咔嚓一声。
老龙背着手,笑眯眯地望着和自己只隔着一层透明屏障的男人。
没有花哨的术式,没有复杂的图案,没有漫长的施咒,只是一层突如其来的明净如湖面的屏障,便将这个人类之中的最强者隔绝在外。
男人的拳头镶嵌在布满裂纹的屏障中央,停滞的身体还保持着突进的姿态。隔着破碎的透明屏障,两人眼中的对方也残破扭曲。
过了一会,男人才收回伸出的拳头,两脚并拢重新站定,手刀横划而过,原本就爬满裂纹的屏障应声而碎。
一人一龙之间再无阻隔,却十分默契的没有再出手。
“你们人类都这么喜欢用拳头进攻吗?”
老龙嘲讽道。
男人一言不发,神色却更加严峻,仿佛是为了回应老龙的嘲讽一般,将手搭在腰后突出的刀柄上。
“好好,看着,历史书上没讲过的,那把刀真正的用法!”
我兴奋地大喊出声。
即使不用我大喊大叫,他俩的眼睛也从未从那位人类历史上最伟大、最英勇、最正义的英雄身上移开。
如何才能让一个英武、伟岸的,顶天立地的,独一无二的英雄,显得不再那么绝无仅有?
答案或许有一千个一万个,可是呈现在我们面前的只有一个。
就是那英雄不再那么独一无二。
那个赤脚立于大地,披散着被切碎的夜幕般黑发的,展露着狮子般强健身躯的,那个眸中燃烧着复仇与正义的烈焰,一手搭在腰后裁决之刃上的男人身旁,忽然出现了四个同他一模一样的,挺拔伫立的男人。
同样的英气逼人,身形魁梧,除了腰间没有那柄不可复刻的裁决之刃,五个男人从头到脚一模一样。
物以稀为贵。
苍判之所以被世人称作「英雄王」,就是因为他做了谁也做不了的事,坚持了谁也坚持不了的信念,闯过了谁也闯不过的难关,捱过了谁也捱不过的苦难,所以他独一无二,所以他无出其右。
但就好比,天下仅有一件的,无与伦比的,价值连城的宝物,忽然活生生多了四件,并且就摆在本尊旁边,而且完全一模一样,丝毫不差,毫无破绽,任谁也分不出差别,那么无论是谁看那宝物,总比看它独一无二时要更廉价些。
所以,当那个举世无双的大英雄,多了四份一模一样的复本时,在我等目拙的凡人眼中反而弱了一截。
但只要用心想想就能够明白,那样一个人人敬仰,实力高得谁也无法窥探一二的,被视为传说的男人,要是多了四个,对于他的敌人来说,将是多么可怕的事。
可是他的对手也并非什么等闲之辈。
凭一己之力,在人类所拥有的,最富饶,最宽广,最兴盛的大陆上,将人类文明几千年的累计的成果、力量与自尊毁于一旦,摧垮了无数自以为或是别人称他为强者、英雄、将军、巨人、贵族……的家伙。
名为「狂乱之龙」的绝对灾难与至深黑暗也未能夺去那个男人的性命,也未能掩盖那个男人的光彩。
而今日,又将如何?
四个分身,前后左右,围住那个手正搭在腰间裁决之刃上的本体。
另一头,打扮的像个中世纪绅士一样的老头背着手,无言静立。
我一直瞪大了眼睛,不敢错过任何一刹那画面,可惜也没能看清发生了什么。
或许是我的反应很慢,或许是一切发生得太快,亦或是二者都有,当我回过神来,事情已经发展到结果了。
就像乌云翻涌时一道霹雳猝然降下,光芒迅捷地闪烁又飞逝,回过神过来才慢悠悠地听见同样慢吞吞的姗姗来迟的雷声。
我是先看见那个穿着风衣带着礼帽的老绅士原本站着的位置换了个人,才发觉老绅士已经无影无踪,随后扭过头去寻找他的身影,待确认了老绅士的位置后,才后知后觉的注意到那如同辉煌宫殿中的参天巨柱般耸立的五道身影中。不知何时,已经少了一道,最前面的一道。
好像总有什么东西比声音快一些,待老绅士那单薄干瘦而且有些佝偻的身子,像一块黑色的破布一样,软趴趴地甩在洁白的,无暇的,高大的强者判定碑上后,空气的爆鸣声与巨大的撞击声才姗姗来迟。
对于我们来说不可思议的不仅仅是,电光火石间老龙就被轻松击飞,而是我们辛辛苦苦,费大力气远离战场,可仅仅一瞬,老龙就猝不及防地出现在我们不远处的碑面上,像块破抹布一样缓缓滑落。
面前如同城墙般的白色碑面开始嗡鸣,随后再次滴滴答答地发出像电子游戏背景音乐一样的声音。
“继续后撤。”
我说道,随即沿着边缘向强者判定碑的转角处抱头鼠窜。
「979453458194643」
鲜红的字体,毫不在乎我们这些凡人死活,冷冰冰地例行公事般展现在碑面中央。
“实在不敢相信,这把刀不是你专用的武器,在你手里,简直比在他的主人手里更有用。”
由于强者判定碑,既光滑,又无暇,以至于老龙在狠狠地撞上去后,竟能够一尘不染,就像个没事人一样,连衣服也没多一个褶皱,只是拢了拢风衣领子,如此淡然地笑道。
人们总是忘记,能够做成一件事的人,做好一件事的人,从某点来说,一定是一个绝顶的天才,一定是拥有异禀的天赋。
那么被称作「英雄王」的苍判,毫无疑问,也绝对是个不世出的天才。
特别作为一个骑士,在战斗的这一方面。
否则也不会,手执一柄生疏的利剑,便能够得到那不可一世、傲睨一世的巨龙的认可。
那起伏绵延有如丘陵一般的宽阔背肌,忽然沟壑纵生,激昂耸立,像是被煮沸的汹涌波涛。被皮肤包裹下,线条柔和却刚健有力的肌肉,形似大自然中惊心动魄、凹凸不平的巨岩,却比之更加威武,既有优美的线条,又充满暴力的张扬。
苍判身形下潜,踏出弓步,双拳探出,随着姿势的改变,苍判浑身的肌肉都活络起来,好似在无声嘶吼,如同等待捕猎的雄狮,此刻正跃跃欲试。
咔嚓!
苍判的身形刹那间没了踪影,以他先前的位置为中心的地面上,只留下一大片辐射状如同蛛网一般深刻裂纹。
披着黑色风衣的礼帽老人,不知何时抬起了一只手,举在胸口,一切动作的如此自然。
不知你有没有看过棒球比赛,镜头横移捕捉着那个被飞速投掷而出的白色小球,可是无论镜头还是人眼之中也只能留下一道闪电般的白色残影。可无论如何,优秀的捕手总能蹲踞在远处,从容的抬起那连指手套,将其稳稳地纳入掌心。
老龙就是这样,用那只微微弯曲的苍老手掌,如此精准,如此从容地正好接住了远处飞来的苍判杀气腾腾的拳头。
直到这时,空气才忽然爆裂开来,鼓涌起剧烈的风潮,紊乱的风流如同发狂的巨蟒般向四周狂舞,即便距离很远,当飓风的余波呼啸而至时,我依旧感觉像是被无数重锤撞击了一般。
风潮一波又一波地席卷着碑面,滴滴答答的电子音缠缠绵绵地响个不停,鲜红的数字不断出现、消失、又再次闪动。
「1064353556701645」
「64823036197297」
「275919301343」
「54365522076」
「3466227850176」
「9763312276」
「473337」
「9074」
「109」
「7」
「5」
「3」
苍判弓着身子,像一只出击的雄狮,却静静地伫立,宛若蜡像一般。
二人就像凝固了一般,保持着一只手掌擒住一只拳头的动作,一动不动。
尽管这奋力一击被易如反掌地接下,可苍判的神色依旧毫不动摇,未起丝毫波澜,就像被挑选了一副最坚定的面容雕刻成的一尊雕塑一般,一如既往地神勇威武。
二人僵立了许久,苍判那山崖般高大的身躯才终于松动,结实的赤脚前踏一步,从沧桑褶皱的手掌中取出拳头,扭腰回肩,蓄势待发。
倏地,身上肌肉柔和而优美的线条化作冰锥般冷酷又凌厉。双足猛地发力,地面像是被子弹击穿的玻璃般,沿着弹孔向周围迅速破裂开来。
拳头破空而出,直冲老者面门,无须怀疑其中裹挟的威力。
噗。
若有若无地闷声响起。
再一看,老龙一手拦在面前,再一次精准地捕获了苍判的拳头,而稍显佝偻的消瘦身形却纹丝未动,宛若一座无法撼动的铁塔。
出拳时引起的狂流像退朝般渐渐平息,老者身上猎猎作响的黑色披风也渐渐落下。
一袭黑衣的老人将面前这个被世人称作「英雄王」的,古往今来无人能及的,人类最强者的拳头,像掰弯一根小树枝一样,拨开。
平静,深邃,毫无敌意的眼神,对上的却是,复活之火熊熊燃烧着的,充满深刻恨意与决意的炽烈双眸。
“我有个朋友说过:‘人是靠着遗忘和自我欺骗来活下去的,要是将所有的痛苦与压力照单全收,人是无法撑得下去的,想要轻松的活着,就不得不做出一些妥协。’”
老龙望着那双汹涌得令人生畏的眸子,终于不再沉默,缓缓地开口说道。
“哦?那么你那朋友一定不是什么好人。”
苍判冷冷地答道。
“无论是你,还是他,都不是普通人,不止这样,除了外表,你们已经与人类是截然不同的两个物种了,一个个体若是太过强大或是独特,那么恐怕就不再隶属于原来那个平庸的群体了,如果我是你,就不会成天把正义、道德、同胞这些词挂在嘴边,而是作为一个独立的个体,自由的活。”
“我可还没高傲到将自己从人类之中划分出来,不错,我现已拥有了人类难以想象的力量,但我永远不会忘记我是从人类之中走出,永远以背叛与傲慢为深恶痛绝的可耻。你让我轻松自在的活,和你一样轻松自在的活?一个侵略者、施暴者,让一个受害者,忘却仇恨,忘却遭受的痛苦,轻松自在的活?这话恐怕轮不到你来说吧,一想到在火海之中化作灰烬的同胞与家园,无数牺牲战士夜夜恸哭的家人,心灵与身体遭受创伤艰难残喘的幸存者,残垣断壁间颠沛流离的灾民……我就被仇恨与懊悔折磨得夜不能寐,无法心安理得地苟活!”
苍判听了老龙的话,面色不改,冰冷的语气却愈发激愤。
手扶刀柄的苍判左边,一个同他一模一样的人忽然双手在腹前合十,低下头闭上双眼,念念有词。
就在这时,老龙背后突然拔地而起一座一人高漆黑十字架,随后孤零零且略显纤细的十字架上生出无数绽放着鲜红花朵的翠绿藤蔓在交织缠绕,将单薄的十字架周围的空白全部填满,就这样,一道宛若墓碑般,交错着翠绿与殷红的十字架诡异妖冶的立于老龙身后。
未等老龙来得及反应,无数细密坚韧的藤枝从藤蔓与鲜红缠绕的十字架上喷射而出,紧紧缠绕在黑披风老人身上的每一个部位,严丝合缝地将其完全包裹入一个绿色的巨茧,无数细密的藤蔓连接着十字架与巨茧,将其拉回十字架上,宛若一个被钉在十字架上的木乃伊。
而十字架前的那个苍判,也突然有了变化,原本就健硕的肌肉继续隆起,生长至可怕的程度,双眼之中燃起猩红的光芒一片混沌,先是全身的血管一根根暴起,污黑的血液在其中疯狂地奔涌,随后肌肤也一寸寸渗出充血过度后骇人的酱红色。
此刻的苍判已经不是一开始那个威武高大的英雄了,而是化作了一只巨大的,疯狂的,能够撕碎一切的恶鬼。
苍判本体旁的那个分身抬起一只手,掌心对准那个周身猩红,血脉喷张的怪物,依旧自若地念念有词。
随后那只流淌着黑血的赤红恶鬼又膨胀了几分,漆黑怪异的纹路像毒蛇一样扭曲着爬满了他的全身。
赤红的恶鬼仰天咆哮一声,迈着沉重的巨脚朝着被鲜花与藤蔓缠绕的十字架缓缓跑动,每一步都地动山摇,每一步都震天动地。
一击轰出!
可在那之前,就像是有一把锋利的剪子划开紧绷的绸缎那样,十字架上的绿茧裂开一道道口子,破碎的藤蔓片片凋零。
苍判那呼啸而至如同驶向地狱的列车一般的拳头触及到被束缚的老龙之前,后者就已经从容地脱身而出。
我未能看清老龙做出了什么动作,只见在声势骇人的一片地动山摇之中,苍判那如同凶兽一般污浊残暴的身躯猛然嵌入大地深处,随后再无动静。
老龙旁若无人地走在散落着无数碎岩与砾石,爬满曲折而深入地下的裂隙,已是宛若废墟的荒原之上。将那个陷入地下,恶鬼一般的苍判分身置之不理,缓缓逼近剩余的四个苍判。
“抱歉,我已经失去了与人类战斗的兴趣,在从前那场一时兴起的大战中,我已摸清了人类力量的程度,所以请你不要再浪费我的时间了,现在逃的话,还有机会活命。”
老龙脚步从容不迫,语气平和地说道。
而剩余四个苍判都一眼不发,就像是雕塑一般,静静凝视着靠近的老龙。
皮靴清脆地踏在荒原的地面上时,自鞋底闪出一道耀眼的金芒,转眼间化作一道流光向两边疾驰而去,在苍判身后合围。
巨大的金色圆弧法阵在苍判脚下的地面如同花朵般绚丽绽放出精妙的纹路。
见此情形,老龙的身形微微一滞,随即轻笑一下,视若无物地走入这遍地冲天的辉煌金芒之中。
苍判本体身后的分身面色一沉,抬起双手,掌心中浮现出两个高速旋转着的纹路繁复浩瀚如夜空繁星的微缩金色法阵。地面上如同金蛇般蜿蜒流转的光芒呼应着他的动作,耀出刺眼的金色光幕辉映着二人的脸庞。
老龙赤红的瞳孔骤地收缩,化作一条利刃,破开枯枝败叶般混沌交织的昏暗虹膜。
像是有一股无形的飓风忽然袭来一般,狂乱地卷走了映照在二人身影上摇曳夺目的金色光幕,铭刻在地面上的巨大法阵黯然失色,其中无数精妙繁复的纹路如同严冬枯败的花朵一般一一熄灭。
刹那间,那个分身手中的两个微型法阵轰然破碎,连同无数飘散堙灭的晶莹光粒消逝于半空。
一本同肩宽的古旧羊皮封面魔法书赫然浮现在本尊右侧的分身手中,仿佛不受控制一般那本厚重的巨著自动掀开,哗啦啦的翻页声中,一只手猛地按在书上,色彩斑斓的光芒明灭不定地自书身周围闪动,巨大能量波动自其中澎湃鼓涌奔腾而出。
哗啦!
藏匿于纤细黑色长袖下的手臂猝然一挥,好似有一只受惊的乌鸦忽然振翅而起。
伴随着老龙突兀地动作,那本正如怒涛一般咆哮的羊皮魔法书被一团漆黑黯淡的火焰包裹,那团诡异的黑炎像一只出击的猎狗一般,汹涌地裹挟着那本魔法书将其撕了个粉碎后一点点吞噬,无数破碎的纸片与燃烧的灰烬如同濒死的蝴蝶般,翻动滚转飘零着,无力地垂落于地。
老龙收回挥出的手臂,迈着沉着的步子靠近一只手搭在背后刀柄上的苍判。
“如果你还有什么手段,请尽快使出来,我留给你的时间不多。”
可直到老龙走至苍判面前时,苍判也都无动于衷,神情一分也没有改变,依旧是如此坚定不已地怒视着老龙,没有一丝胆怯与沮丧,更别提流露出绝望的模样。尽管他所有的手段都轻松地被眼前的仇敌化解。
于是老龙伸手取出了苍判的心脏,又抬手斩下了他的头颅。
每个人都会做梦,但往往小时候做的梦很大,很了不起,可后来的梦就越来越小,越来越俗气。
一开始,人人都想做大英雄,做天下第一,做最了不起的人,想做最正义最帅气的主角。
最纯粹的东西往往最容易变质,光荣神圣的梦像泡影一样虚幻的散落,人们想做富翁,想做赢家,想无拘无束,想不劳而获,想要吃点好的,想要活下去,想要幻想成真……直到最后连想都不敢想。
一个人是会变的,一个人的梦也是会变的,所以一个人想要实现他的梦,很难很难,至少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很难很难,可如果不难,它也称不上是个梦了。
苍判这个人,若是撇去表面那层如同浮沫般令人眼花缭乱的神圣光环,我静下心用心想了想。
小时候也一定是个梦想着成为正义的主角的家伙。
与饥肠辘辘,衣衫褴褛的深山孩童只能够做做无须忍饥挨饿,受尽风寒的幻梦,一无所知,不谙世事,无能为力不同。
苍判想必是个既有天赋又有好命的家伙,无论什么愿望,什么希冀,只要他努力就一定能够得到。
大部分东西在人生下来时就早已注定,对于能否成为世间一个重要的角色,有些人只能在模糊而不真切的白日梦中聊以慰藉,有些人全在于他自己想不想得到这些唾手可得的东西。
苍判无疑是想得到的那类人,同时却也是很罕见的一种人。这种罕见并不是说,他生来就是个优秀的天才,是个英俊的美男,是名门望族之后。当然这也是一种罕见,可并不是我要说的那种罕见。
他一开始要做的梦,小时候要做的梦,竟是他一辈子要做的梦。
正义。
这个词已经被用得烂掉了,功碑上一尊尊伟岸光辉的身影,人们就连看也已经看得已经不太耐烦了,连讨论与称赞的心思也没有了,可他却一如既往地走着这条枯燥乏味,不知尽头的,孤独的路。
人们有千万个理由去获得力量,千万个借口去使用力量。
可苍判他的理由只有一个:正义。
就连不断不断一直一直重复到连正义这个词是什么意思都快要模糊的时候,他也依旧把它当做不可替代的信念。
有时候这种家伙真的很讨厌,全身上下,从内到外挑不出一点毛病,像一堆关在展柜里闪闪发光的金子一样,跟自己无关,还要忍受他耀眼地闪个不停。可愈是嫉妒,愈是厌烦,愈会感到自己相形见绌,感到自己的卑劣,然后感到愈发讨厌。
可没了这样的人,就完了。
我,一直以来,痛苦的徘徊于世,什么也得不到,只是一昧的失去,即便偶尔微笑,也转瞬即逝,而痛楚却经久不息,午夜时分往往被遥远的哀嚎惊醒,清晨苏醒时常常幻视虚伪的荣光,我所做的,只是等待死亡,消磨时光,我跌倒俯仰着行走,一个字也说不出,一滴泪也流不出,不想将意义升华至毫无意义的远大虚空,所以总是住了口。
我以为,任何人,若是同我一样,一定也会同我一样。
可今日见了苍判,我才明白,有些人恐怕无论时光怎样流逝,无论道路怎样曲折,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会毫不动摇地坚定地走自己认定的路。
而不是像我这样,虚无缥缈。
白皙而苍老,遍布褶皱的枯槁的手掌摊开,是一颗鲜红的心脏。
一颗为理想而跳动的心脏,那心跳时常高鸣着如雷霆般轰隆作响,毫不掩饰地展露其早已坚定的死志,高歌着最光明磊落的目的警诫世人,沸腾的滔天洪水在炙热的血管里汹涌咆哮,随时准备决堤。
如今那颗心脏已经停摆,渗出的鲜血也渐渐冷却,苟延残喘的搏动也慢慢枯竭。
那只细铁一般的手掌,猛地收缩。
鲜血化作一支长箭,从他手心射出。又化作一捧凋谢的花瓣纷然飘落。
老龙蹲下身子,黑色的风衣发出细微的摩擦声,他将掌心的血渍在苍判白色的绸缎短裤上擦净,又伸出手去取那把压在腰下的长刀。
在指尖触碰到刀柄的一刹那。
无论是苍判的尸身,还是被碾作碎块的心脏,亦或是挥洒满地的鲜血……全如同风中的流沙般,细腻的流动着飘逝了,幻影般舞动着的轻烟在半空中摇曳。
老龙眼中第一次流露出难以置信,他怔怔地抬着头望着面前静静伫立的身影,或许是由于此刻的蹲姿,亦或是某种未知的原因,此刻俯视着自己的男人分外高大,这对于老龙来说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
可是那个狮子一般的男人却格外狼狈,眼眶中浸满殷红的鲜血,模糊了那对坚定锐利的黑眸,如泪水一般源源不绝自眼角留下,鼻腔,口角,耳孔都溢出血流,胸脯激烈地起伏,粗重的呼吸声如同破铁片般轰鸣,仿佛即将溺毙之人终于接触到救命的空气。
尽管七窍流血,摇摇欲坠,可他最终还是笑了出来,因为他的瞳孔中倒映出盛放的血花。
“要用幻术骗过你,还真是不容易……”
说罢,苍判便张开双臂将仓促起身的老龙拥入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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