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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之益缓缓自枯金背后站起身上,又缓缓的迈入场中,在距女子一丈左右的距离站定,清雅俊秀的脸上毫无表情,接着缓缓道:“没错,是我发的暗器,可又有谁规定不能使用暗器了?”回答出人意料,被人当场抓住后竟丝毫没有不好意思,好似使用暗器伤人原本就天经地义,反而觉得对面指责之人小题大做。

石天佑看着场中之人,脑海中盘旋着自己父母妹妹惨死的样子,浮现出自己一次次遭人暗杀,在生死线上俳徊的场景……所有这些全是拜此人所赐,不将其千刀万剐,难消心头之恨。一时悲愤、憎恨、仇恶、激动……诸般思绪于胸口激荡不已。当下手按剑柄,正欲冲入场中,手刃此人,右足刚欲踏出,只听身旁的阿莫念柔声道:“天天,不急这一时。”

阿莫念眼望石天佑,清亮的双眼中有泪光闪动,右手轻抚石天佑手背,又道:“咱们等了三年了,还在乎这一时半刻么?我总觉得他杀你父亲之事没那么简单。”石天佑反过手掌,握紧阿莫念的右手,说道:“这三年里,我何尝不是天天在想,他为何要杀我父亲?他想要枪诀?可我总觉哪里不对,却又想不出来错在哪里。但他杀我全家,总是没错的!这次既然找到了他,就绝不会让他逃走!也好,先看看再说,且看看这个贼人为何会站在剑宗的队伍当中。”

张之益的回答让群雄错愕不已,这要多么不要脸之人才说得出如此恬不知耻之话!只听人群中喝骂之声不断,北面坐着的神月教众人已有几个站起身来,仓啷啷抽出腰上兵器。江湖中人对名声看得极重,最不耻背后这种偷袭暗算的行径,既使做了这种事,也生怕被人知道,却从未见过像张之益这种脸不改色心不跳,还振振有词之人。

张之益武功虽高,却并非江湖人士,江湖豪杰平时也少与官员来往,以至认识他的人寥寥无几。众人见他混在剑宗群人当中,以为他是剑宗小一辈的弟子,便向旁边之人询问打听,想知道如此不要脸之人到底是谁,一时场下窃窃私语,噪声大起。

站在场中的神月教的女子一身青衣,身材纤细,但样貌平平。听张之益如此强辞夺理,不要脸面,心中甚是气愤,当下强压心中怒火,问道:“你是谁?剑宗哪一辈的?”她见张之益如此无耻,便不再和他讲江湖礼俗,直接发问。

张之益正要回话,只听枯金说道:“问话之人可是神月教总务堂堂主叶千柔?久闻其名,幸会,幸会!他是老朽师弟,叫枯益。”场中女子正是神月教总务堂堂主叶千柔,救走宋离的是神月教教主仇九天,宋离小腹中器,石天佑都没看清楚是何人所为,但仇九天目光如炬,却看得一清二楚,刚才就是他告诉叶千柔是何人发射暗器,让她去当场识破此人,找此人算帐。

叶千柔道:“剑宗名满江湖,据我所知,枯字辈可只有金、木、水、火、土五人,枯金宗主何时又多了一个枯益这样的师弟了?”神月教虽少入中土,但对中土武林中各门各派的武功、路数、历史渊源、各派高手,甚至掌门人的性格为人都了如指掌,这得归功于演武堂,演武堂负责教中武学与外派情况搜集之事,剑宗乃剑术之宗,他们岂有不知之理?

石天佑也大惑不解,张之益乃堂堂幽州刺史,怎么突然之间就拜入剑宗,成为枯金的师弟了?当下凝神倾听起来。枯金正要解释,突然从西面距石天佑不远处跳出一人来,此人来到场中,横眉怒目面对张之益,愤声道:“奸贼,你白天躲在府中像个缩头乌龟闭门不出,教老子无从下手,今天终于寻到机会,不砍下你人头,我怎么告慰我师傅的在天之灵?”说完,抽出腰间大刀,挥刀向张之益砍去。

叶千柔见有人向张之益寻仇,也不便硬加阻拦,她仍一派宗师,自不会与此人联手去斗张之益,当下便退了回去。张之益边闪躲边道:“你师傅之死又怎能怪我?双方比拼,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不杀你师傅,你师傅便要杀了我,技不如人,又怪得了谁?”来人气苦,脸胀得通红,双眼愤火,只举刀猛往张之益身上招呼,张之益进退有度,始终将手背入身后,就似闲庭散步一般,再斗得一会,只听“锵”的一声,张之益中指屈弹此人刀尖,刀尖竟然被他一弹即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形,往西首方向落去。

只听西首有人“哎呦”一声大叫,众人寻声望去,只见西首石础之上一人手捂脚背,脸现痛苦之色,“哎呦”“哎呦”了几声之后,便即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又踉踉跄跄的往场中走去,到得场地正中央,手指张之益大声骂道:“你个王八蛋,打架就打架,弹我脚干嘛?”场中喝骂张之益之人正是石天佑。

原来刀尖被张之益弹断之后,不偏不倚的正好往石天佑右脚背落下,石天佑俯下身子,食中两指夹住下落的刀尖,手抚脚背,大声呼痛,心中却想:算你倒霉,正不知如何收拾你,你却自己送上门来。当下将刀尖握在手中,踉踉跄跄往场中走去,被弹断刀尖之人见自己武功与张之益相差太远,再打下去只是自取其辱,搞不好连命都得丢在这里,便倒提那柄断刀,悻悻退了下去,心中却将希望寄托在上场的石天佑身上。

场中群雄见上场之人二十八九岁的年纪,脚下虚浮,下盘不稳,心中都在想:“又上来了一个不知死活之人,难道此人是个瞎子么?没见到张之益刚才的厉害?不是瞎子也一定是个傻子,脚背弹一下多大点事,上得场来,只怕不死也要脱层皮了……”众人见刚才使刀之人刀势凌厉,招招致命,而张之益始终将手背在身后,悠闲自得,仿若在自家厅堂闲散,然后突然伸手屈弹,刀尖即被弹断,这一下出手的时机、力度、准头都拿捏得不差分毫,群雄中有许多人都觉就凭这一手,自己就万万做不到,此时见石天佑上去,众人中没有一人识得他,显是江湖中无名小辈,便都觉得这是个傻子。场中有好心之人当场大喊起来:“快下去!快下去!不要命了么?”

此时,只听荣树说道:“师兄,那掉下来的刀尖呢?难道被他吃了?”他见石天佑刚才手抚脚背,以为他脚背中刀,待仔细一瞧,却见他脚上好好的,而刀尖却不见了,心中不解,便问了出来。

荣木脚下一点,跃到刚才石天佑坐的地方,不见刀尖,又跃了回来,道:“你吃屁吃多了,脑子里都是屎么?谁会吃刀尖?一定是他将刀尖握在手中了。”荣树大叫道:“你才是屎,屁吃多了与脑子里都是屎有何干糸?你看他那么傻,明知打不过还不知死活上去找抽……他既然很傻,为何就不能吃刀尖?”

荣木:“……”心想:也是啊,明知打不赢,还上去找岔,这不是傻么?说不定刀尖真给这个蠢货吃了,当下竟不知如何反驳荣树,一时哑口无言。

荣木这当口抬杠输了,心中痛苦异常,脸上肌肉扭曲,竟将满腔怨气全部发在石天佑身上,立即对石天佑恨得牙根发痒,心中恨恨道:“死傻子!不知死活的东西,我倒要看看你是怎么死的。”想到这里,暂时忘记了抬杠,直直瞪着场中二人,想看看石天佑如何被暴虐。

张之益见场下又上来一人,仔细一瞧,见来人脸色腊黄,年纪二十八九岁左右,脚下虚浮,像大病初愈的样子。立时脸上神色直如看着一个死人,冷冷道:“你觉得以刀片弹一下脚与暴尸当场哪一样更划算?”石天佑直视着这张三年来魂牵梦绕、念念不忘的脸,当时坐在石础上看到的张之益,仍然风神俊朗,清雅不凡,恰以三年以前的模样。此刻到得身边,才发现他两鬓已经斑白,额头布满细细的皱纹,脸上疲惫之色甚浓。石天佑强压住心头的愤恨与激动,心道:“坏事做多了心中愧疚么?那好,今天就让你解脱,但我会慢慢来,不会让你死得太快,我要慢慢的折磨你,然后让你在绝望中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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