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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嫁良缘续之海盗千金最新章节!

曲凝双在那唉声叹气,楼辰又翻了一页书,低声说道:“放心吧,他不会生我们气的。”

他只是在闹别扭而已,该看的好戏,绝对不好少。夙素默默在心里回了一句,顺手用竹签戳了一个糯米小糍粑,递到意兴阑珊的曲凝双面前,笑道:“尝尝这个,这个好吃。”

曲凝双有些受宠若惊,她没想到楼辰的妹妹,那个传闻中巾帼不让须眉青末前辈的女儿,竟是这样性格开朗,有些小狡黠又待人和善的姑娘。愣了一下之后,她赶紧接过竹签道谢。

气氛实在好得不行,可惜总有人要跳出来破坏一下这种友爱良好的氛围。

慕苒轻嗤了一声,哼道:“那人不仅喜欢故弄弦虚吊人胃口,还这么小气。哼,还好我没有亲哥哥!”

夙素觉得慕苒好像对亲哥哥这件事,格外执着啊,但这又关“亲哥哥”什么事?她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可惜小姑娘可没有给她解惑的意思,拿着蜜茶也不喝,放在手腕间又哄那只装死的脆脆。或许是蜜茶的味道真的香浓甜滑,小青蛇微微动了一下,伸出长长的信子,舔了舔杯壁。

这一舔之后,脆脆忽然兴奋了起来,也不老老实实地盘成镯子了,小小的身子奋力地往杯子里拱,整个小脑袋都掉进茶杯里了,显然它对那甜丝丝的蜜茶喜欢得不得了。

夙素:……

这就是物似主人形的意思吗?

她算是见识了,什么叫做真正的性格古怪了。

就在几人闲聊的时候,申时快到了。

申时,靳家风、马、齐三位长老,只带了六名靳氏新一辈的佼佼者一同出现在琳琅驿站门口。昨日他们商议了一番,白逸的目标本就是靳家的灵石,昨日事情败露之后,必定不会善罢甘休,靳氏虽然在燎越发展近千年,却也不能和一国之君硬碰硬。更糟糕的时候,宝盒清斋被查封前,慕苒的尸体和灵石就不翼而飞了。

三人最后决定先来赴约,看看楼曦有何打算再说。

出来迎接他们的是琳琅驿站的官员,三十出头的年纪,身材微胖,笑容可掬,一见面就笑眯眯地说道:“三位长老来了,里边请。”

三人点了点头,跟着官员身后走进了琳琅驿站。那官员很健谈,一路走,一路寒暄,一会说燎越的天气,一会又介绍沿路的风景,始终没有冷场。只是那行进的路线,七拐八绕的,好似越走越偏。

风长老脚步减缓,冷声说道:“你要把我们带到哪里去?”

靳氏一行人的戒备,官员看在眼里,却只是笑了笑,解释道:“公子说今日的天气很好,在落雪院摆了小宴,与各位长老赏雪叙话。落雪院是咱们琳琅驿站最特别最漂亮的园子,各位长老必定会喜欢,前面马上就到了。”

三人虽然心中存疑,但都已经走到这里了,又没什么确实证据,总不好甩袖子走人。

一行人又往前走了一会,果然看到了一座院门,上书“落雪院”三个字。

官员轻轻推开门,笑道:“到了,几位请。”说完便站在门外,没有要进去的意思。

三位长老对视了一眼,最后还是风长老率先走了进去。

进入院内,几人皆是一惊,他们竟不知道,琳琅驿站中还有如此大一片空地,入目之处,满是雪色。这院子甚是古怪,既没有房间,也没有亭子,没有一颗树,一块石头,眼前白茫茫的一片,什么都没有。

这时几人才意识到,楼曦所谓的赏雪,是真的赏雪,也只有雪。不知道怎么回事,面前这全然的白色,他们总觉得心中有些不安,但为何不安,又说不上来。

宽广的院落里,露天摆着九张长桌,左三右四,正面前方两张长桌并排,不分上下。左边三张桌前依次坐着楼辰、夙素、曲凝双三名女眷,右边便最末的位置上,坐着靳衍痕。

“景王?!”马长老盯着主位上其中一张桌前坐着的男子,惊讶地问道:“你怎么在这。”

是的,坐在楼曦身边的,正是景王白霄。

他对着三位长老点了点头,神色有些许肃然,英挺的剑眉微蹙,完全没有以往风流倜傥纵情山水的肆意模样。

三人也觉察到了几分不对劲,楼曦好似没看到他们的眼神交流般,热情地站了起来,招呼道:“几位长老来了,快请上座。”

既来之则安之,几人压下胸中难以言说的不安,对着楼曦揖了揖手。

三位长老坐于右手边的三张长桌前,小院内没有其它的座椅,六名弟子只能站在长老身后一丈远的地方静静等候。

楼曦拿起桌上的酒壶,亲自给景王到了一杯酒,说道:“今日请各位长老来,主要还是为了解决燎越君主设计挑拨靳家与穹岳关系,并谋害阿辰一事。景王是燎越除了燎帝之外,唯一的正统皇位承袭者,自然也是我楼曦的坐上宾。”

在白逸还是壮年,并已育有两名年幼小皇子的情况下,说白霄是“唯一”的正统皇位承袭者,实在不妥当,甚至可以说是大逆不道。楼曦说得轻松,白霄听完心猛然一跳,立刻沉下来脸,冷声说道:“楼公子请慎言。”

楼曦一点也没因为白霄变脸而有丝毫担忧,甚至还爽朗地笑道:“景王不必惶恐,吾皇在我出使燎越前,曾暗中留下口谕,必定要处理好楼辰遇刺一事,在燎越不可堕了我穹岳的威名。必要时,可用金印调遣冒城驻军,助我成事。”

楼曦说的金印白霄是见过的,那是燕弘添的私印。原本以为是穹帝疼宠他,将私印作为他出使燎越的凭证,让他不至于被人小瞧了去。想不到那金印居然可以作为虎符使用,调兵遣将!

“等等。”马长老也听出了楼曦所言好似别有深意,压低声音问道:“难道你……还真想对燎越发兵不成?”

“有何不可?”楼曦拿起酒杯,轻抿了一口杯中烈酒,年轻的脸上神色清傲,哼道:“燎帝既然敢对我楼家出手,我为何不能还以颜色?”

马长老暗暗叹息,楼曦果然还是太年轻,难免犯些年轻人常犯的毛病,例如自负、例如冲动。想想自己年轻的时候,马长老摇了摇头,算了,他比楼曦还自负还冲动,穹岳的事情还轮不到他来管。马长老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一口饮尽。

楼曦身后,只站两个人——穹岳近卫军统领明荐和苍鹰小队的队长冷萧。在他说话的时候,两人没什么表情,更别说有上前劝解,也间接表明了穹岳皇室和夙家军的态度。

白霄借着饮酒,连忙垂眸,掩盖眸底神色变幻。他做了那么多,暗中部署了那么久,等的就是穹岳对燎越发兵,以方便他趁乱逼宫。他强行压下胸中的激动之情,打算先说两句符合自己身份的话,再加把火,必定让楼曦尽快出兵,以防夜长梦多。

可惜话还未来得及出口,就听到“哐当”一声低响,坐在最下首位置的男子将喝空的酒杯用力掷于桌面之上,猛然站起身,冷声说道:“在讨论发不发兵之前,能不能让我先解决私人恩怨。”

坐在最下首的,正是靳衍痕。他手中紧紧地抓着一把墨色长剑,那把剑一亮相,立刻赢得了靳氏所有人的目光。

马长老双眼发光,完全没注意靳衍痕说了什么,脸色如何,目光完全黏在止戈身上,一边朝他招手,一边急道:“痕小子,你找回止戈剑了?快,快拿过来给我看看!”

“止戈”失踪已经整整十八年,好不容易失而复得,马长老怎么可能不激动。

“这是我父亲的剑,你们靳家不配拥有它。”靳衍痕握着剑柄,将长剑用力戳在长桌之上,将它完美的墨黑剑身暴露于人前,却不肯往马长老所在的方向挪一步。

“混账。”马长老被气得吹鼻子瞪眼,骂道:“这把剑乃是靳家之剑,当年也只是因为你父亲是嫡长子,才得以使用。如今就算你是长孙,也必须先将剑交还于族长,由族长亲自将剑赐予你,这‘止戈’才能算暂时归你所有!”

“我不是靳家的人,我只是靳翼的儿子,止戈我不会交给任何人的,我一定要用它,来报杀父之仇!”

直到这个时候,马长老才发现,靳衍痕的状态很不对劲。他满眼的血丝,双目沉冷,看他们的眼神,就像在看着杀父仇人一般。

马长老想到他从小父母双亡,漂泊在外,必定吃足了苦头,心中生出几分同情,轻捋了捋雪白的胡子,叹息道:“当年你父母忽然被人追杀,待消息转回族里的时候,已足足过去了半个月。我们也一直派人寻找,但每次都堪堪错过,等好不容易找到的时候,他们又已经……痕小子,阿翼最终落得如此下场,我们也无比痛心,这些年族长从没有放弃过追查当年的凶手。”

“是吗?”靳衍痕冷笑一声,桃花眼微扬,面目不屑,马长老竟觉得这样的他,邪气逼人,一时间怔在原地。

“据我所知,事实并非如此!当年我父母可是死在靳家引以为傲的‘剑阵’之下!杀我父母者,就是你们靳家的人!”靳衍痕将“剑阵”二字咬得极重,马长老面色一僵,满脸尴尬。

他怎么会知道,靳翼死于剑阵之下呢?那时这小子也不过六七岁的年纪,真的能记住吗?当年他们也是最后找到靳翼的尸骨,根据身上的伤口,猜测出他可能死于靳家剑阵之下。

被靳衍痕如刀锋般的目光凌迟,马长老老脸一红,连忙解释道:“阿痕,你误会了。靳氏一族繁衍千年,族人众多,树大有枯枝,难免有害群之马。这些年来,族长和各位长老也一直在追查。”

“太可笑了,你们查了十八年,仍然没有线索对吗?”靳衍痕锐利的目光,一个个扫过三名长老的脸,不放过他们脸上的任何表情,一字一句地说道:“你们查不到,我却是查、到、了。”

“你查出靳家的内奸是谁了吗?”马长老激动得几乎快要站起身来。风长老神色一凛,一双锐眸紧紧地盯着靳衍痕;齐长老则是微微睁大眼睛,同样紧盯着靳衍痕不放。

靳衍痕将三人的表情尽收眼底后,才坚定地回道:“当然。”

“是谁?!”问话的依然是急性子的马长老。

“风、宣,风长老!”

众人潜意识地扭头看向风长老,他仍是盯着靳衍痕,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头,却是一声不吭。

靳衍痕也盯着他看,四目相对,风长老神色平静,靳衍痕满眼恨意。

齐长老最先回过神来,平日总是露出老好人般浅笑的脸也显出了怒容,急道:“一派胡言!风长老身为靳家的执事长老,对靳家忠心耿耿,这些年一直都没有忘记你父母被杀一案,全力追查内奸叛徒。靳衍痕,你说这话可有证据?若没有证据便不要信口开河。”

“自然有。”靳衍痕终于别开视线,看向比风长老还要激动的齐长老,冷声问道:“外公亲口承认,与风宣二十多年前就相识了,但十八年前我父母离世之后,就不再往来。若不是风宣与我父母的死有关,外公又怎么会与他绝交?我早看出来了,那些年轻一代的弟子,对风宣都非常尊崇,可以说以他马首是瞻,靳家的剑阵总不是那么容易学会的吧?不是他安排人杀害我父母,刺杀我和辰儿,还会有谁?”

齐长老张了张口,却又说不出一个字来,好似不知该如何为风长老辩驳。

风宣起身,与靳衍痕对面而立,脸上长年不散的傲慢之色稍稍收敛了些,说道:“我与傅长明年轻时确有往来,但只是君子之交,之后只是交集少了些,却并未绝交。你父母之事与我一点关系也没有。我只派人去夺过藏锋,没让人刺杀你们。”

靳衍痕非常不给面子地回道:“你以为我会信你?”

风宣性子素来桀骜,自认为好言好语地解释了一通,却换来小辈一句不信,顿时心火也冒了起来,哼道:“信不信由你,只不过就凭你也想杀我,实在不自量力。”

“纵然力有不敌,但父母之仇不能不报!”靳衍痕猛然拔出长剑,止戈出鞘,一股独属于古剑的气势以他为中心震荡开来。

冲动,太冲动了!别说这小子前些日子才受过伤,就算全盛时期,也完全不是风宣的对手啊!马长老心里急得不行,连忙起身阻止道:“就算风长老真的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也应该报由族长查实清楚,哪里轮到你小子动手?痕小子,你莫冲动!”

“除了自己,我谁也不信!”靳衍痕双目微红,完全不听劝诫,提着止戈就朝着风宣冲了过去。

光听气息,就知道靳衍痕内力不济,重伤未愈。风宣面露不屑,往旁边轻轻一转,便躲开了靳衍痕迎面而来的一剑,明显是不想与他动手。

靳衍痕却像疯了似的,也不管自己内力如何,招式如何,只管往风宣身上招呼。那胡乱的打法,凌乱的剑招,连风宣的衣角都碰不到。

两人如此你打我闪地追逐了小半柱香的时间,风宣彻底不耐烦了,直接一个飞身上前,一掌打在靳衍痕的胸口上,将他打飞出去。

“噗!”靳衍痕喷出了一口血,颓败地仰倒在地。

风宣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他只用了三分劲力而已,莫非还是太重了?

刚想上前查看他的伤势,一道天青色的身影已经先他一步,赶到靳衍痕身边,将他上身扶起,让他半靠在怀里,第一时间给他把脉。发现他脉息并不是特别混乱之后,才稍稍放下心来。

躺在楼辰怀里的某人一手抓着止戈,一手握紧她的手,气若游丝,满眼深情地看着她,低声说道:“辰儿,都怪我武功不好,不能为父母报仇。但是,遇见你,是我一生最幸运的事!若我今日命丧于此,你莫要忘了我……”

楼辰:“……”

这应该就是曦哥哥所说的,需要靳衍痕演的戏吧,夙素在心里默默赞了一句,难怪曦哥哥说靳衍痕演技高超,果然不同凡响,就是……太浮夸了点。他没发现辰姐姐的手已经控制不住地握成了拳头了吗?他要是再这样演下去,会被辰姐姐一掌直接拍死吧?会吧?!

曲凝双也静静地握着拳头,警告自己,这只是一场楼曦布下的局而已,千万要控制好自己的表情,闭好自己的嘴巴,不要坏了大事!

同样在心里告诫自己要冷静,不要和这个痞子计较的,还有正暗暗深呼吸的楼辰。

用力深吸了一口气,楼辰不着痕迹的将自己的手从某人的爪子里拔了出来,努力让自己语气柔和地说道:“好了,别说话,你不会有事的。”

“第二次!这已经是靳家第二次对靳衍痕动手了。上次之后,我就对自己说过,谁再伤他,我必十倍、百倍、千倍地讨回来。”楼辰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无波,却自有一股凛然之势迫人心弦。

靳衍痕躺在地上装死,被心上人这样“宠溺”心情好复杂啊!

曲凝双暗暗咽了口口水,何止阿痕演技高超,楼辰也不逞多让。连她这个熟知内情的人,都被楼辰唬住了,更别说,靳家的那些个老头和愣头青了。

果然,风宣的脸瞬间黑了下来,身后那几个年轻人也按耐不住,叫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楼曦晃了晃酒中之酒,笑道:“我妹妹的意思是,风宣打了靳衍痕一掌,就要偿还十掌、百掌、千掌。”

风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竟不发一言,反倒是齐长老上前一步,斥责道:“明明是靳衍痕污蔑风长老在先,出手在后,如今有此下场,也是他咎由自取,怎么能怪罪风长老?你们楼家兄妹也太不讲道理了。”

楼曦缓缓放下酒杯,狭长的凤眸危险地眯了起来,“我还真没把靳家放在眼里,我不管刺杀阿辰是靳家的意思,还是内奸叛徒所为,总归是你们靳氏之人。我既敢对白逸发兵,又怎么可能放过对阿辰动手的人?今日就算靳衍痕不要他的命,我楼曦也不会让他活着离开!”

难道楼曦今日竟是做好了灭杀靳氏族人的打算?白霄轻咳一声,劝道:“楼公子,这不太妥当……”

楼曦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白霄不知为何心脏猛然一缩,想要说的话完全堵在喉咙里,说不出话来。他完全没想到,当那张俊朗的脸上不再挂上温润笑意的时候,竟是如此的气势凌人。

“楼曦,你不要欺人太甚,真当我们靳氏无人了吗?”齐长老怒喝一声,竟是拔剑朝着楼曦杀了过去。

“齐长老!”

没有人想到,最先动手的,不是目中无人的楼曦;也不是桀骜清高的风宣,而是老好人齐长老!

楼曦轻抬酒杯,自顾自地喝着酒,完全没有躲闪,对忽然逼近的利剑枉若未见。

在剑尖差不多抵到楼曦眉心的时候,只听“叮”地一声轻响,站在他身后的明荐出剑拦下了齐长老的长剑。

明荐比齐长老年轻许多,剑法也早就自成一体,与齐长老交手,非但未落下风,反而还有凌驾之势。

不知是不是齐长老真的年事已高,还是他少与人对战,在明荐侧身避过他的长剑再反手回击的时候,他居然没有躲避,被长剑生生刺穿了肩胛骨。

血立刻沾染了白色的长袍,风长老终于忍不住,抽出随身佩剑就想迎上前去。

但他身形才动,不知从何处猛然窜出两名黑衣人,他们黑巾蒙面,身上杀气腾腾,每一招每一式都是为了取人性命,剑法犀利而残忍。

风长老很少与这样的杀手对招,一时间吃了大亏,被其中一人一剑斩断了右手手筋,若非他迅速抽回手,他的右手怕是保不住。即使如此,长剑还是因握不住从手中滑落了下来。

马长老大惊失色,也连忙拔剑上前助阵,只是他才迈出两步,便同样被两名黑衣人缠住了。

当他有机会回头去看的时候,风宣已被一剑刺穿心脏,又被另一名黑衣人一脚踢到出去数丈远,毫无生息地趴在地上。

马长老目瞠欲裂,胸中被忽然涌起的愤怒和悲戚之情盈满,内力竟一时开始混乱起来。黑衣人抓住这一时机,两人同时出剑,一左一右刺入他的胸口,待长剑拔出之时,他已气绝倒地。

靳家的六位年轻后辈也未能幸免于难,他们要面对的是苍鹰的弩箭。

六人拔剑护在身前,前面还能挥舞着剑将箭格挡开来。但苍鹰的箭是可以七剑连发的,弩箭就像是永不停歇的密雨一般,刷刷地朝着他们射来,不出片刻,几人便力有不足。

毫无悬念,弩箭全部命中胸肺,六人毙命。

一切发生得太快了,好似只过去了一瞬。靳家的人,除了齐长老因为对手是明荐,中了一剑倒在地上,幸运未死之外,其余的人全部身亡。

曲凝双狠狠地捂住嘴巴,才能控制住自己不叫出声,眨眼间就死了这么多人,她还是第一次看到。她不停的深呼吸,心中牢记夙素对她说的话,不要离开自己的位置,不要说话,一切都是局!

周围的一切,不再是单一的白,而是沾染了血色的殷红,这粘稠的红色看在眼里,竟是那么美。齐长老半趴在地上,只觉得心中有一团暴涨的情绪,几乎脱离他的掌控,让他想要疯狂大笑,想要宣泄心中的狂喜。

齐长老捂住肩膀的伤口,却不是为了止血,而是狠狠地将指尖扣入伤口之中,用剧烈的疼痛来压制心中的兴奋。好一会,他才调整好心绪,抬头怒视楼曦,痛骂道:“楼曦,你居然杀死了靳家两大长老!靳家的人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不出三个时辰,留在泰和楼中的七十弟子,还有文墨阁内隐藏的两位长老必定会杀到琳琅驿站,为风、马二位长老报仇的。”

楼曦听他声作俱佳地吼完,才啧啧笑道:“齐长老把靳家在京城的势力说得如此清楚,是让我带人将其围杀殆尽吗?”

齐长老脸上愤怒和不甘的表情瞬间凝固。

“你自己还不知道吧,你眼中的贪婪和疯狂都快掩饰不住了。还是说,靳家的奸细,其实是你,齐长老?”

楼曦虽然说的是问句,语气中却没有半分疑问。

冷眼看着雪地中倒了一地的尸体,齐长老终于收起那佯装出来的愤怒,嘴角诡异的上扬。风宣和马子恒已死,靳家本来就腐朽不堪,少了这两人,就更加不足为惧了。终有一天,他要让靳家毁在他的手里!

“齐白,原来靳氏的内奸,真的是你啊。”

清脆稚气的女声在空旷的小院内响起,空灵又诡异,尤其这声音还颇有几分熟悉,原来应该死去的人,她声音再现,意味着什么?

“慕苒?!”

几乎不需要刻意去寻找,一身翠绿衣衫的小姑娘大喇喇地坐在雪地里,异常的显眼。

“你没死?!”看到慕苒的那一刻,白霄心中就涌起了不好的预感。

慕苒就那样坐在雪地里,仿佛一点也不冷似的。她轻托着腮帮,笑盈盈地说道:“景王这么盼着我死吗?那还真是让你失望了。你不是说,我俩是忘年之交情谊深厚吗?我倒是想和景王叙叙旧的。”

白霄心里咯噔了一下,慕苒不仅没死,还对自己在宝盒清斋中所说的话一清二楚,这说明什么?说明她根本就是诈死,还一直在暗中盯着他!那么这一切是靳氏设下的局吗?白霄怨毒地看了齐白一眼,这人居然都不告诉他!转念一想,若是齐白也不知道……那么他的身份是否早就已经暴露?

一时间脑子里各种猜测纷乱而至,白霄暗暗深吸一口气,告诫自己,一定要沉住气。就算慕苒知道他去挑拨教唆靳氏族人抢夺楼辰的藏锋也没什么大不了,他一直都扮演着白逸传声筒的角色,完全可以将一切推到白逸身上。

这样一想,白霄心中稍安,刚想为自己辩解两句,就看到齐白不知发了什么疯,往前猛冲出去几步,目光惊惧地盯着前方,声音颤抖,如吓傻了般呐呐说道:“怎、怎么会这样?!”

白霄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也被眼前的一幕所震,完全说不出话了。

原本他们就是坐在一片雪地之上的,入目之出尽是雪色,单一又苍白,但他现在看到了什么?!

在距离他们七八丈远的地方,居然凭空出现了几座景观小石山,石山旁还插着几面奇怪的锦旗,这怎么可能?!这么大的石山,不可能是刚刚搬来的,但如果说它一直在那里,之前怎么会一点也没有看到?!

更惊奇的是,原本应该倒在地上的靳氏族人的尸体,竟全部活了过来!

那明明被弩箭射中心肺的白袍青年,此刻看去,却只是伤了肩膀或者手脚而已。还有被黑衣人围攻而死的风、马两位长老,也背靠着石山,冷眼看着他们。

一直要死不活赖在楼辰怀里的靳衍痕也站了起来。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霄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而生,冷汗直流,这太可怕了,到底是什么样的能力,才能做到如此地步?

齐白比他有见识,待看清周围的战旗之后,立刻想通了其中关键,低吼道:“幻阵?!上古溟玄幻阵?!”

齐白看到石山的最高处,站着一名墨衣男子,他手里拿着五六名精致的令旗,仿佛一切都被他掌控在手中一般。齐白死死地盯着男子,颤声问道:“你、你是‘太昊’之墨家的人?!”

是了,除了那个墨家,没有人可以将幻阵布置得如此精妙绝伦,改天换地。

难怪他之前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总是急于宣泄心中的渴望,原来自己竟是身在幻境之中,难怪难怪!

风宣也惊叹于世间竟有如此奇阵,对于墨家,他也有耳闻,却从未有机会见过。墨家那一族是神秘又高高在上的存在。

他曾以为,那些占卜之术,奇门幻阵都只存在于传说之中,夸大其词。今日见识过之后,才知自己真乃井底之蛙。

先前他被两名黑衣人围攻,他能感觉到,他们明明可以一剑刺中他的要害,却只是刺伤了他的肩膀和侧腰而已,之后便是将他一脚踢开。

跌落在地后,他忽然浑身动弹不得,但他肯定自己并没有死。不知为何,在齐白等人眼中,他竟是死去了。

心知此事有蹊跷,他便默默躺在地上,冷眼看着齐白一步步陷入疯狂,一点点暴露自己的身份。

幻阵已经解开,风宣发现自己终于能动了,用力撑起身子,立刻问出了困扰于心的问题:“齐白,族长对你不仅有知遇之恩,还有教养之义,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查了这么多年的内奸,他和族长一直都没有查到齐白身上。除了他行事谨慎,不露马脚之外,也因为他是族长教养长大的,他也一直对族长敬爱有加,是族长的左膀右臂。这样的人,怎么会背叛靳家呢?

“为什么?”齐白从幻阵的冲击中回过神来,缓缓转头,看向风宣,浑浊的眼眸早就没有了哪怕一点点悲悯之色。他疯狂地大笑起来,笑得声嘶力竭,笑得青筋暴起,笑得满脸狰狞。

“你们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什么知遇之恩,什么情同父子,狗屁!全都是狗屁!明明是他杀我父亲辱我母亲;明明是他害得我齐家父子离散,家破人亡,让我一生背负叛徒之子的污名,还让我给他当牛做马,难道我不该怒,不该恨,不该报仇吗?”

黯哑的嗓音如野兽般吼叫,伪装了大半辈子慈祥温和的人,撕破脸皮后,竟是这般疯狂狰狞。但是让风宣半晌说不出话来的,并不是齐白的疯狂,而是话中所说的意思。

“你说什么……这不可能。”风宣只觉得难以置信,年轻一辈的人不知道,马子恒和风宣却是明白的。

当年齐白的父亲,只是齐家旁支的次子,在族中并不受重视。但因为他出门历练的时候,娶了江湖第一美人叶悠,让他在族中露了一回脸。他行事一向低调,甚少惹人注意,谁知成亲七八年后,却被族长查出,他与叶悠二人勾结朝廷,残害族中弟子,还想谋害族长,被族长识破并将二人处死。

齐白那时候才*岁的年纪,族长一句“稚子何辜”,便赦免了他的罪行,并将他带在身边教导,这件事还让族长赢得不少好名声。

但是听刚才齐白的话,事实似乎并非如此?!

“不可能?”齐白目瞠欲裂,仿佛陷入了某种魔障,也不顾自己身上的伤,一步一步走向风宣。他神色狂乱,声音却异常冷静,“靳修吾一直对我母亲图谋不轨,那日他来家中,母亲怕我冲动,惹怒那老匹夫,就将我赶到后院,还点了我的穴道。那老匹夫侮辱我母亲的时候,我就在窗户旁听得一清二楚!他做了那禽兽不如之事,还想杀我母亲灭口,被赶回来的父亲撞破。他一不做二不休就将我父母全部杀尽,还诬陷他们谋害族长,让他们死后还背负叛族之名!这就是靳氏一族的族长!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杀我父母,还假装收养照顾我,妄想我对他感恩戴德!凭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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