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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上官俊城刚走出大门,岳阳楼的家丁便来邀请赴宴。

方家大楼虽是岳阳城第一高楼,但由于每层楼各有用处,若要设下这么大的宴席必须重新布置,家生物事搬搬进进不是一般的太费周章。方彪懒得料理,便把宴会一事全权交与了岳阳城第一酒楼——云梦楼。

方小琬稍作歇息后,与鱼鳖虾蟹四将一道移步云梦楼参加群英宴。

来到楼前,但见火树银花,锦绣盈楼,灯烛荧煌,直把周遭照得如白昼一般。五层楼尚不够用,且幸掌柜交际广泛,又调遣来四艘画舫,停泊在楼前河道之中,每艘五六桌,四条船上共摆了二十来席。

方小琬随着人群步入酒楼,伙计堪堪摆盘完毕,只见酒席之上满贮醲酝、肉山脯林,清一色的全是湘楚特色,茶是君山银针,酒是衡阳醽醁,菜肴有辣子鱼头、岳阳三蒸、红煨羊蹄花、玉珠水鱼、滑蛋银鱼、子龙脱袍、八宝鹌鹑、虫草柴把鸭、洞庭金龟、冰糖湘莲、红烧寒菌等等等等。

群豪见了,喉咙口无不咕嘟咕嘟,直吞口水。些许馋酒的壮着胆子,偷偷用手指蘸了来舐;馋嘴的则见没人瞧时,这边扯个鸭腿,那边顺块羊肉,一到手立即往嘴里一塞,吃的满嘴是油。

与会者之中,风头最大的,自然要数上官俊城和裴大柱了。群豪都没想到三皇堡副堡主和下一任准堡主会同时来与会,毕竟泰山派并未开罪于三皇堡,一时都围拢来说亲道热,设法攀附结交。

即便是齿落舌钝的匡柏年身边,也是里三圈外三圈,围了个水泄不通。

个别初出茅庐的后生,好不容易见着个大人物,连谁是谁都没搞清楚,就想上去凑热闹,给一旁的老江湖拉住道:“别白费力气了,匡柏年早就痴呆啦,别说你个外人,即便是他亲儿子来,照样两眼一翻,不作认识。”

“啊?原来这个老头子就是前任三皇堡堡主,怎地成这模样了?”

“啧,你小子的耳目也忒不灵通了,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

费了半个多时辰,群雄才依序坐定。岳阳楼作为东道,鉴于楼主方海晟闭关未出,便由少主人方彪发表致辞,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后,群雄只道终于可以放开肚皮大吃一顿了,不期方彪话锋一转,说道:“开宴前,想请各位英雄好汉再见一位贵宾。”

群雄左右张望,不知他言语中的贵宾到底是谁,交头接耳道:

“还有谁没来?”

“会不会是他老子出关了?”

“莫非是三皇堡堡主大驾亲临?”

裴大柱与上官俊城四目交顾,同样诧异。

七嘴八舌中,楼梯上响起一阵橐橐的脚步声,未见其人,爽朗的笑声就已响彻云梦楼。群雄循声望去,只见楼梯口龙骧虎步走出一丛人众,为首一人威风凛凛、气震四方,不是别人,正是他们此次大会要声讨的泰山派姜正龙。

身后五人,眉扬目展,每一个都是威名赫赫,从左至右,分别是泰山十杰排名第二的“五松大夫”白头翁、第三的“岱神宗”陈有鹿、第五的“大盘手”蒲晔、第七的“开天斧”牛铅以及排名第九的“探海无底”袁中侯。

加上排在首位的姜正龙,泰山十杰到其六,姜正龙此番基本可算是全员出动。

群雄张大了嘴巴,面面厮觑,他们齐集于此,就是为了要对付泰山派,如今还没开始讨论呢,正主反而到了。

众人你看我,我看他,没有一人出声,暗下里却早就骂开了,直骂方彪两面三刀。更多的则是低下了头,他们之所以要对付泰山派,全因姜正龙威逼恫吓他们让出祖上基业。常言道:做贼心虚。他们没有做贼,不知为何一见到姜正龙,心下直犯虚。

现场一片寂然,气氛十分的微妙。蓦地里,匡柏年一跃而起,跳到了桌上,单膝跪下,大声喊道:“皇上驾到!”他一声喊完,又猛地挺直站起,沉着嗓门喊道:“威——武——”

“威武”完了,声调再变,这回成了女声,唱道:“对面山头的阿哥啊,你抬头看,天上的鸟人成千百;对面山头的阿哥啊,你低头瞧,水里的王八黑漫漫……”

这本是一首传诵于民间的粗鄙山歌,这会儿听来,仿佛是在辱骂在场群豪。

匡柏年意犹未尽,还要唱,让随从七手八脚给抬了下来,服下两颗归心丸后,又回复了先前一滩烂泥的模样。

裴大柱气得面皮紫胀,他韩家与匡家私下里虽有嫌隙,但匡柏年怎么说始终都是三皇堡的人,丢的可是三皇堡的面子,当下站起来作个四方揖,道:“老堡主年老失态,还请各位多多担待。”他虽好逸恶劳,嘴皮子功夫倒还可以,这些年来,场面话学了不少,否则韩铜猊也不会派他出来应酬事务。

匡柏年这么一闹,气氛更加诡异,些许耐不住笑的,只能以咳嗽掩盖。

“这哪是痴呆,分明是疯癫了嘛!”

“嗨,疯癫,痴呆,还不都是一回事。”

常言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唐霞自姜正龙一进场,脑袋里就嗡的一声炸开了,到得这时,眼眶之中已然充满了怒血,再也忍不住,冲着方彪吼道:“方彪,你这是什么意思?”方彪忙道:“唐师叔且息怒,听侄儿解释与你听。”

唐霞一挥手,差点打了方彪一个耳光,道:“用不着你来解释。”指着姜正龙道:“今儿个有我没他,有他没我。”话毕,唰的一声,佩剑出鞘。

刘常新等见状,自也齐齐拔出长剑。

唐霞的反应,全在姜正龙意料之中,只见他朗声道:“误会,误会,全是误会啊。”厉声道:“把宋义给我带上来。”

唐霞听到“宋义”两个字,刚到嘴边的骂词吞了回去,且看姜正龙耍什么花样。

不一刻,高百达将宋义领上楼来。

峨眉派这边尚未有人开口,点苍派掌门俞银峰率先跳出来叫道:“宋师弟,外面的传言是不是真的?”宋义低垂了头,不敢与众人照面。

俞银峰红胀着脖子,喝道:“我问你是不是真的?”

半晌后,宋义点下了头。

俞银峰极看重门派声誉,容不得半点玷污,这时气得全身发抖,切齿道:“点苍派的脸……都……都让你给丢……丢尽啦。”掣出长剑,就要当场结果了宋义。

姜正龙道:“且慢。”箭步踏上,骈指在剑柄顶上一捺。

俞银峰只感觉到一股强力压在了剑柄之上,不待拔出,长剑又归入剑鞘。待要再发劲,剑刃好像给焊死了一般,半点也动弹不得。

俞银峰又惊又怒又骇,口齿也不清了,道:“你……”

姜正龙抬手道:“俞师兄,且再给他个机会,让他将整件事情原原本本说个明白,不看姜某人的面子,就当看在峨嵋派众兄弟姐妹的情面上。”

俞银峰拿捏不定,向唐霞求问道:“贤妹,你看……”唐霞也想听听宋义的说辞,与刘常新交换了个眼神后,说道:“要取狗贼的性命,不急这一时半刻,且看他如何狡辩。”

姜正龙见唐霞首肯了,厉声道:“宋义,你也听到了,给你最后一次机会阐明真相。你要是有半句虚语,休怪本座辣手无情。”

宋义低垂着脑袋,喏喏称是,眼角稍稍抬起,立即感受到峨眉派全体成员灼热的怒光射将过来,只能苦着脸说道:“方翎师姐之所以……唉,全怪我虚荣心作祟,闻知盟主有并派之意,就想躬先表率,立个大功,日后好在盟主面前邀功,讨个副职做做。”

俞银峰听到这,忍不住破口大骂,只是他为人老派,不谙口舌之道,来来回回就那几句。

宋义见自家师兄这般不留情面,也动了怒气,反手抽了自己两个嘴巴,叫道:“我是无耻,我是卑鄙,可我也是人。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师兄你没资格指摘我。”不待俞银峰反斥,紧跟着道:“扪心自问,师兄你哪点比我强?天资我比你高,功夫也是我练的好,交际应酬我更是强你千百倍。”

俞银峰没料到宋义会突然把矛头对向自己,一时张口结舌,定了定神后,才道:“你说的没错,论才智论人缘,我都及不上你。”

宋义听了这话,气势更盛,叫道:“那为什么师父还是偏袒你?掌门一职明明该是我宋义的。师兄你说,到底是为什么?难道我宋义天生就低人一等,永远只配给人当下手?”

俞银峰踏上一步,正容亢色道:“你自个儿心里清楚的很,我们点苍派收纳门徒,看重的不是天赋的高低、武功的强弱,摆在第一位的永远是做人的品德操行。”

宋义满脸不屑道:“品德操行,哈哈,真是可笑!我做了二十年的大好人,又得到了什么?”突然扬声叫道:“师父若是传位与我,我品德操行保证比你俞银峰强一千倍一万倍。”

俞银峰待再驳斥,宋义手一挥,道:“别说了,今儿个不是来翻你我的旧事。”昂首走到峨眉派弟子面前,躬身拜道:“唐师妹,刘师弟,是我对不住你们。方翎师姐全是我自作主张下的手,与泰山派无关。”

唐霞哪里会信他,断定他是受了姜正龙的胁迫,冷哼了一声,道:“少在那惺惺作态,你自个刚才也承认了,姓姜的有吞并全天下的意思。若没他的命令,你们这帮狗腿子哪敢这么放肆!”

姜正龙站出来道:“唐师妹,愚兄要纠正一点,姜某的确有让天下门派合而为一的想法,也如实去做了,但并非是唐师妹所想的那般。常言道:能者居之。世上比姜某人长进的豪杰不计其数,在场就有不少,我这点能耐,又怎敢夸下吞并全中原的海口!

“再多说一句,想必大家或多或少都有所了解,家父当年之所以能当上武林盟主,一是祖宗庇佑,再是因为许多前辈耆宿没上台领教,我泰山派这才侥幸成为了武林魁主。”

群豪面面相望,心想姜正龙的第二点说的未免客气,众人心里都清楚的很,直白说来,上上届武林大会姜松鹤能最终夺魁,就是三皇堡闹内讧。至于上一届,只能算是三皇堡运道不好,两大家主身染重疾,最后只有一家出席了大会。

姜正龙又道:“姜某此次邀集各大掌门人商议合并一事,全是出于对中原武林未来的担忧,又岂会使那鬼蜮伎俩,来谋害咱同道中人?”唐霞认定了姜正龙是背后主谋,对他的话是一句都不信,撇过了头,正眼都不看他一下。

刘常新冷然道:“不用再浪费口舌,我们是不会相信的。”

姜正龙倒也不气急,平心静气道:“调换一下立场,姜某可能也是这般反应。但我要多问一句,倘若我真心有意用强,来完成那所谓的一统天下的霸业,为何偏偏只针对方师姐一人?”

唐刘二人听说,不觉大吃一惊,不待他俩弄明白,姜正龙作了个四方揖,朗声道:“姜某今儿个要向在座各位讨一句公道话,敝师弟和劣徒在登门拜访的过程中,有没有使用武力伤害过在座各位一根寒毛?”

群雄左右相顾,好一会儿,都摇了摇头。

人群中有几个道:“态度不太好,害人倒不曾有过。”

姜正龙听了,很是满意,跟着就他师弟和徒弟的态度问题向群豪赔了几句话,再相谢了众人。

这一来,唐霞和刘常新彻底哑口无言了,两人对视了一眼,心中同时疑惑道:“难道真是宋义为了讨好泰山派,擅自搞出的勾当?”

刘常新猛地揪住宋义的衣襟,骂道:“你个狼心狗肺的禽兽,亏师姐那么信任你!”宋义扯着哭腔道:“没错,我是狼心狗肺,我是衣冠禽兽,我见利忘义,亏负了方师姐的好心好意,污辱了点苍派的声誉,我……我……我不配为人。”说罢跪在地下,抱着刘常新的大腿嚎啕大哭。

刘常新一脚将他踹了出去,宋义又爬过来递上佩剑,道:“刘师弟,你杀了我吧,杀了我吧!”

刘常新见他这副疯癫的模样,心里发毛,连着往后退了好几步,叱道:“你少在那装腔作势。”宋义摇头道:“我没有装腔作势,我知道错了,真的,只是大错铸成,悔之晚矣。你们这就杀了我吧,好让我到阴曹地府去向方师姐请罪。如果一刀不够解恨,就千刀万剐。”说到最后,五官扭曲成了一团,好似真的疯了一样。

刘常新一时没了主意,转向唐霞寻求意见。唐霞摇头,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处理。两人正没有理会处,余赛男叫道:“杀了你脏了我们的手,你自寻了断吧。”在她眼中,不论真假,宋义都是她的杀师仇人。

宋义呆呆地瘫坐在场中央,半晌后,咬牙道:“好,既然如此,宋义就用这条贱命向各位谢罪……”

就在他反手横剑、引颈待戮的那一瞬,“五松大夫”白头翁霍地跃入场中,双脚不待落地,凌空一掌拍在了宋义后心窝。

宋义“哇”的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踉跄着回转过身,眼神中充满了诧异与不解:“你……你……哇啊……”又呛出一口鲜血,身子一软,委倒在地,再也没了动静。

白头翁往尸身上啐了口口水,骂道:“我呸,就你这卑鄙小人,一条贱命就想抵消以往所有罪行?我偏不成全你。”

自戕与横死,虽说结果都是一样,但于武林中人而言,却是大有区别。自戕,那是以死抵罪,过往罪行一笔勾销,死后尚能留下一个改过自新的名声。横死在他人手中,那便是死了也是白死。

底下有个初出茅庐的新人低声问道:“这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儿是谁啊?”

“现在的年轻人,毛都没长齐,就出来混江湖了,大名鼎鼎的‘五松大夫’白头翁都不认识?”

“他就是白头翁呐?咦,不对,白头翁不是姜正龙的师弟吗,怎么看起来比我八十三岁的爷爷都要老?”

“懒得跟你解释,那谁,你来说。”

“五松大夫自从娘胎生将出来,就是这副模样,要不然他爹娘吃饱了撑着,好端端的,给自家儿子起个白头翁的名字。”

“噢,原来如此,这么说来他是人老心不老嘞!”

姜正龙吩咐门下弟子,将宋义的尸身清理出了云梦楼。

宋义至死都没阖上双眼,瞪大了的眼珠子,好似在诉说着什么。至于他何以会突然之间转性,原因就在于两个时辰之前姜正龙与他说的一段话。

姜正龙当时与宋义说明了现状,告知他唯一的出路就是向峨嵋派负荆请罪,他心中不愿,可一旦失了泰山派的庇护,那当真只有死路一条。

宋义花了中间的两个时辰,独自演练可能会出现的措辞,不意一开始就出了意外,俞银峰的横加出手,差点毁了整盘计谋,还好姜正龙反应迅速,及时给化解了。宋义脑子也算机灵,当场借题发挥,靠着与俞银峰的一段争执,道出了自己的动机,跟着巧舌如簧,把唐霞和刘常新都给唬住了。

最后引颈就戮的苦肉计,依旧在事先的排练中,只不过姜正龙答应的是一旦宋义横起长剑,他便立时跳入场中,出手制止。峨眉派弟子看在盟主的面子上,再看他诚心悔改,不说既往不咎,心下动摇是肯定的。

之后再由姜正龙讲一些大道理,像是什么“即便是圣人也会犯错,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之类的话,最后教宋义从今往后,全心全意为峨嵋派效劳,以作赎罪。当宋义横起长剑,他内心是欢喜的,计划进行的如此顺利,这条命是保住了,他不知道的是姜正龙打一开始就没准备留他这个活口。

白头翁这一掌,不仅给泰山派除去一个隐患,更是为泰山派表明了立场:“对于宋义这种卑鄙小人,我们泰山派连自戕都不愿成全他。”

此举果然奏效,在清理了宋义的尸体后,唐霞道:“好,我师姐之死,与你们无干,但在紫云宫中毒害我掌门师兄及数百名同门的血海深仇,又该怎么算?”高百达跳出来叫道:“姓唐的,你少在那血口喷人,你有什么证据……”话犹未了,就给他师父喝止了。

姜正龙痛心疾首道:“贵派无端遭遇灭顶横祸,姜某深表痛心,董师兄与我……唉……”摇头叹息半晌后,跟着道:“月前姜某收到成都过来的飞鸽传书,才知晓了这一场灾祸,当日我就下了封急书,要劣徒彻查原委,找出真凶。根据目击群众的反应,再经过泰山派上下和同道友人几个月来不懈的努力,总算摸索出了一点头绪。”下令道:“将那厮给带上来。”

一旁几个泰山派弟子早有准备,片刻间押上来一个被打的鼻青脸肿的年轻瘦汉。

那汉子乍见在场这许多人,竟能保持面不改色,梗着脖子叫道:“老子一介良民,你们平白无故捉了我来,是何道理?”神态中,透着一股无赖的气息。

群豪看他那衣着打扮、走路形态,不似江湖中人,纷纷问道:“这人谁呀?”问了一圈,没问出一个答案来。

唐霞与刘常新把眼来打量,上下左右看了两个来回,同样不认得。

那汉子兀自叫个不停,高百达扬起拳头,作势要打。那瘦汉往后一闪,不想自个儿绊倒在了地下。

高百达哈哈大笑,道:“什么时候土夫子也成良民了?你再犬吠,小心大爷的拳头,快给我从实招来。”他口中的土夫子,那是盗墓贼的别称。

那瘦汉吃过高百达拳头的亏,迫于他的淫威,当下只得以忍气吞声,拉了张长凳坐了上去,说道:“少爷我原是梓潼人氏,姓张,单名一个三字,生来没啥子本事,只能跟着族里的叔叔伯伯大江南北挖挖蘑菇,勉强度度日子。”

在场的后生不明白,向同桌老一辈问道:“挖蘑菇是什么意思?”

“就是挖人祖坟啦!”

张三扯着嘴巴叫道:“该说的我都说了,赶紧放了你老爷。”

高百达双眼一瞪,捋起衣袖,就要给他来一套新发明的组合拳,不过没等动手,就让他师父给喝退了。

姜正龙招了下手,立即有座下弟子呈上一小包物事,他接过在手,置于张三面前,道:“小兄弟,你可认得此物?”解开锦帕,是一块白玉坠。

张三一见那玉坠,大惊失色,差点从长凳上翻落下地,颤声道:“这……这是我兄弟李四的护身符,你从哪儿得来的?”又看了一遍,确认无疑,不觉心虚道:“不是我纯心害他,是他犯了毛病,得了失心疯,我为求自保,才……才错手……错手捅了他一刀。”

姜正龙拍了拍他肩头,安慰道:“小兄弟,你放心,本座不是来追究你,本座只是想麻烦小兄弟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与在场诸位英雄说上一遍。”

张三听了他的话,不觉宽心许多,吞了口口水,娓娓道来:“去年四月份左右光景,我赌钱输了个精光。那挖蘑菇赚来的钱,五六个人一分,根本不够用,加上那一段日子不利市,几个月没开张,都快穷的揭不开锅了。

“正当我为生计发愁,一天在大街上好巧不巧遇到了旧日合作过的兄弟李四。他不知从哪打听来的消息,说是在西域沙漠中藏着一朵大蘑菇,没人采。他找不着合伙人,一个人不敢贸然去,就想找我合作。我心里一合计:‘我缺钱,他缺人。这份活计不正适合我吗?’当时我俩就拍板勾搭上了。

“长话短说,三个月后,还真让我们给找着了。传言不虚,果真是朵大蘑菇,我俩带去的四头骡子都不够用。其中有一件青花瓷葫芦,做工好不精良,拨开葫芦嘴,里头还装着大半瓶的汁水,无色无味。

“李四就说:‘这瓷葫芦里装的不是琼浆便是玉液。’说着就要喝,我回他道:‘什么琼浆玉液,尿水还差不多,再说就算是好玩意,放了这么久,早放坏了,你小心喝了拉肚子,到时我可顾不得你。’唉,他打定了主意,哪听得我劝,好在他胆子小,只轻轻抿了一口。

“刚喝下时并没什么异样,我问过他的,既没不舒服也不难受,说跟白开水没什么差别。我看他没事,就没再理会,继续忙着装货。过了约莫大半个时辰,他突然毫无征兆地发起狂来,我当时的第一反应是撞了邪,也没怎么慌,毕竟在我们这一行还是挺常见的。

“我立即拿出专门的祛邪丹来喂他吃,可他红了双眼,手脚乱舞,莫说要捆住他,就是近身都做不到。他咆哮了一阵后,突然举起铲子来搠我,我惊慌之下,闭着眼胡乱还了一刀,谁想到正好插在了他心坎上。

“当时我给吓得魂都没了,以为是遇到了硬茬,就要夺路逃走,一低头,不经意发现了从李四身上滚落下来的瓷葫芦,这才恍然大悟。原来瓷葫芦内盛着的既不是清水,更不是琼浆玉液,而是瓶毒药。”

事关峨嵋派数百条性命,唐霞一众听得格外入神,众人听他忽然停顿下来,急不可耐问道:“后来那瓶毒药去哪啦?”

“噗”的一声,张三往地下啐了口痰,恨恨道:“让一头猪猡给顺走了。”

群雄不明所以,忙问其中详细。

张三道:“那批冥器让我运回成都后,只挑了几件好东西留在身边,其他能变卖的全换了银子。那瓶毒药铺子里不收,药材店、兑坊我也去问了,都不要,我本想随手扔了,但想想也是件稀罕的宝贝,只是没找对买家,就扔家里头了。

“接下来一个多月里,我不是在赌坊赌钱,就是在窑子里寻欢。那段日子,真是挥金如土,直到那天遇到那头猪猡。”

他火气上来,不禁口干舌燥,灌了两口茶后,才接着往下说道:“那日我难办赢了一回钱,在我老相好的馆子里吃酒作乐,那头猪猡也在狎妓。他听我口音是一个地方的,就主动凑上来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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