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关夺船（先导篇终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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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时分，守卫苍云关西门的军士在城墙上远远的望见，不远处的树林中突然涌出了一条由无数支火把组成火龙，看着火龙的规模便可判断出这支举着火把的队伍阵容庞大，足有数百人之多。

催马至城外的护城壕前立住阵脚，秦升抬起头冲着城上高声喊道：“城上的兄弟，我是游骑军偏将秦升，奉楚帅之命前来苍云渡协助曹将军缉拿高烈等逆贼，快去禀报曹将军，请他速速开关！”

“等着，我这边去禀报曹将军！”城上的兵士分不清楚底下的状况，因此面对秦升的请求不敢贸然开关。借着城楼上火把的光亮秦升看到，对面回复了自己之后，便由人影匆匆的向城内跑去。

“别怕，一定要记住等会儿不管打的多么热闹也跟你没关系，今天你唯一的任务就是跟紧徐朗！”毕竟是要第一次直面即将开展的血腥厮杀，这令众人之中唯一的一个女子多少感到有些不自在，看着身边略微有些紧张的媛儿，高烈伸出手鼓励一般拍了拍她的肩膀，谨慎的叮嘱着她。

媛儿乖巧的点了点头，看着高烈那视死如归的一般决绝的神情，不由的心中一酸，一丝水雾自眸中渐渐泛起，思绪又回到了几个时辰前……

……拿着木棍在地面上比划了半天，秦升终于凭借着记忆将苍云渡、苍云关的布防图完整的呈现在了众人眼前，一屁股坐在地上，秦升不住的用左手揉着额头，自嘲一般对众人说道：“幸亏往苍云关运粮是一个月前，这要是再早上几天，就凭我这个猪脑子是绝对想不起城内的布防的。”

不似众人那般哄笑，媛儿低下头去仔细的观察着秦升所画出的图案，指着城墙两个方块一样的形状问秦升道：“秦将军，这两个方块一样的是什么东西啊？”

据秦升所言，这苍云渡位于苍云关下，二者唇齿相依，故而镇守苍云关的军士便分为了水陆两营，也就是说在曹蛮手下还有一支规模不小的水军

“霹雳车，也就是民间常说的投石器。”听了媛儿的问话，秦升的表情逐渐凝重起来，他用木棍指着布防图，对众人介绍道“我听守卫苍云关的军士们说过，这立在东城墙上的两座投石器射程可达七百步，几乎覆盖了整个水师营的码头，不拿下这两座投石器，就算是我们抢了船只，也绝对离不开码头，因此这是我们此行两大难关之一。”

徐朗闻言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即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忙开口问道：“两大难关之一？那之二呢？”

“之二便是这，苍云渡码头旁水师营中的六百水军。”秦升指着地图回应道徐朗道“我曾借着送军粮的机会进过一次水师营，尽管不似南境水师那般阵容庞大，但也有艨艟三艘，走舸四十，皆由善泅者组成。”

一盘的秦安适时的插话补充道：“属狗皮膏药的，一旦在江面上被他们贴住，九成九是脱不开身的。”

在场众人包括高烈秦升在内均不习水战，所以现实便诚如秦安所言这般严峻，所以众人必须想办法阻止对方水军的追击。

轻抚着下巴，高烈一脸凝重的盯着地图上的霹雳车的位置：“霹雳车覆盖范围太广，威胁更甚于水军，必须先拿下这投石器。”

“我去！”一直沉默在一旁的林学突然间抱着肩膀开口道。

高烈转身看向林学，言语间透露出几丝疑惑：“你想怎么做？”

林学抓起地面上的水袋，仰头咕咚咕咚灌下了几口，一脸轻松的的回应高烈道：“毁掉牛筋绳和主梁，这霹雳车也就成了一堆废物了。”

不同于林学的神色怡然，一旁徐朗紧咬着嘴唇，半天才蹦出了几个字：“你确定？你知道一旦上了城墙你会面临什么样的结局么？”

“左右就是个死呗，给我一百个人，保证在死之前拿下这两个霹雳车。”林学若有所思的哼笑一声，略带可惜的对众人说道“本来这种送死的活应该留给韩猛的，这小子命真好啊，所以只能让我来替他了。”

语气轻松随意没有一丝恐惧，悠闲的令众人产生出一种错觉，仿佛里林学将并不是去破坏霹雳车，而是去巡视苍云关守军一般。

一路走来，对于林学的印象，媛儿始终停留在那个沉默寡言，成熟稳重只知道执行高烈军令的伍长身上，他同韩猛，一冷一热，仿佛事物的两极一般，在一路上经常斗嘴，为众人带来了许多欢乐。

自从韩猛受伤离队的那天起，媛儿便已经料到了日后还会有更多自己熟悉的人一个接一个的从身旁离开，只是她并没有想到这一天来得居然这么快，到底还是个女孩儿在面对离别这种问题的时候，总归还是会流露出一些小女儿家的情绪，谁也没有注意到一行晶莹的泪珠正缓缓滑过媛儿光洁的脸颊。

“大统领莫不是忘了，我参军前是木匠，参军后又在军械营干过几年，在场的众人这些军械没有比我更熟悉的了。”见众人高烈一直沉默不语，林学站起身来庄重的冲高烈行了个军礼“我去，是最好的选择。”

其实高烈同媛儿一样，心中十分舍不得这些昔日的以如此悲壮的方式离开自己，但眼下形势所迫，确实没有比林学更为合适的人选来执行这项任务，因此纵然心中万般不舍，他也只能站起身来，庄重的冲林学回了一个军礼。

看到这一幕，秦升点点头，冲林学投过去一个敬佩的眼神，随即开口继续问道：“好，霹雳车的问题解决了，那么水……”

话音未落，秦安突然站起身打断秦升道：“水师营交给我，上次跟着将军运粮的时候，闲来无事我曾打量过水师营的地势，他们的艨艟走舸夜间全部会收回码头旁边的港口内，而进出港口必须要通过三道铁闸，只要夺下这三道铁闸，破坏运行闸门的机括，便可将对方水军牢牢的关在港口内。”

此刻已经平复了心中情绪的高烈听了秦安所言，转身满意的冲着他点了点头：“好，顺江而下就算逆风，其行进速度也远胜平常，只要能设法堵住对方水军半个时辰，即便让他们出了港口，也绝对追不上我们。”

说到这里，高烈上前一步从秦升手中接过木棍指着地面上的图案对众人说道：“到时候秦副将负责堵住闸门，徐朗你负责保护媛儿和小殿下上船，上船之后立刻拔锚不用等我们，在此之前，秦将军，你跟我必须紧守码头，不出意外，这里便是我们的葬身之所了。”

听到葬身之所这四个字，本就情绪低落到极点临近崩溃的媛儿再也把控不住自己的情绪，猛地站起身来，不顾众人的连番询问一个人向庙外跑去。

“秦将军，你带他们继续商讨行动计划，我去看看媛儿姑娘！”见媛儿一个女孩儿家自己跑了出去，担心其安危的高烈立刻将命秦升带着众人继续主持会议，自己也紧跟着媛儿冲了出去。

……

“城下可是秦将军？”城楼之上突然传来的曹蛮的声音打断了媛儿的思绪，她通过重重铠甲向上看去，只见一个魁梧的身影出现在了她的视线之中。

秦升听闻曹蛮的问话，忙抬起头来冲着城上回应道：“正是秦某，来人可是曹将军？”

全副武装的曹蛮扛着镔铁长刀扯开嗓子吼道：“不错，是我曹蛮，前番得楚帅飞鸽传书，已听闻秦将军荣升四品偏将，恭喜恭喜啊，可是，怎么将军突然出现在了我苍云关呢？”

秦升将手上偃月刀挂在马鞍旁从怀中取出了兵符对着曹蛮挥手道：“曹将军，秦某奉楚帅军令，统辖游骑军追击高烈逆党，日前听闻高烈等人正星夜往苍云渡而来，因此我等特来助将军一臂之力，当然了曹将军勇武过人未必用得到秦某，只是也请曹将军给秦某一个机会一睹将军沙场风采啊，有楚帅兵符及文牒在此，请将军验看。”

听闻对方手上有楚寒签署的兵符以及文牒，曹蛮立刻命人放下吊桥并自城楼上垂下一个吊篮：“秦将军，并非曹蛮信不过将军，只是镇守雄关职责所在，还请将军交出兵符文牒，待曹蛮验看过后再放将军入关！”

“好！”秦升回应一声，将兵符文牒交给秦安，秦安纵马上前越过吊桥将文牒兵符全部放到了吊篮中，而后冲着城上喊了句：“好了！”随后便看到吊篮缓缓上升。

城下的秦升等人又等了大概一盏茶的时间，终于听到城墙上传来的他们期盼已久的回应：“秦将军，得罪了，曹蛮即刻打开城门，迎将军入城！”

在城门缓缓开启的声音中，曹蛮俯身看到一条火龙正列开阵型井然有序的向关内走去，自己正想带着亲兵亲自下城迎接秦升时，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了几声急促的脚步声，转身看去，竟然是孤云等人带着一众黑衣杀手赶了过来。

“曹将军听闻，九连城的秦将军来了？”冲着曹蛮抱了个拳，孤云上前询问道。

曹蛮点点头，回应道：“对啊，他奉楚帅军令，率游骑军追缉高烈，有兵符文牒为证，我都按照上使说的检查过了，没有问题，怎么上使是怀疑他么？”对于这几位上使，曹蛮打心底里没有什么好感，故而对他们的文化也是爱答不理的。

“哪里哪里，既然曹将军已经检查过，我等自然是不敢多言的，如此，我等便告退了！”已经习惯了曹蛮对自己的态度，故而孤云等人也不恼火，笑吟吟的回了他一句后，转身带着众人离开了。

翻身下城，绕到一个角落里，孤云的面色忽然一变，满身的杀气止不住的涌了来，他冷眼看着城楼上依稀可见的曹蛮的身影，低声问一旁的蜂竹道：“宇文将军的大军还有多久能到？”

蜂竹斜靠着墙壁回应道：“宇文将军昨日飞鸽传说，说天明即可到达，以三声响箭为号立刻攻关，破关之后寸草不留！”

残风闻言，满意的点了点头，眼神中淤积多日的愤怒一扫而空：“好，只要赶在高烈进关之前拿下此地，一切便全部高枕无忧了，姑且让曹蛮这个蠢货再多活一会儿，等会儿我先送他下黄泉为高烈开路！”

“云扬王明日便要登基，我们的大礼可千万别迟到了！高烈！”孤云邪魅一笑，随着宇文彦率军开进广义郡，孤云原来的计划已经被彻底更改，只要宇文彦及时率军进占苍云关，那么他们也就不需要曹蛮这个莽夫了。

站在城门前，曹蛮将镔铁长刀交给副将，对着已经进关的秦升抱拳道：“秦将军，刚刚久候了，多有得罪！”前番由于秦升曾多次奉命从九连城押运粮草到此，其态度谦卑恭敬，给足了曹蛮面子，故而对于秦升，曹蛮还是要礼遇三分的。

“哪里哪里，曹将军客气了！”一个翻身跳下马来，秦升又拿出了那一幅老好人的面孔，笑嘻嘻的同曹蛮打着话唠：“我等贸然来访，给曹将军添麻烦了。”

“哎，秦将军，你我是老相识了，就不必如此可气了，我听说怎么着，那个高烈往我苍云关来了？”由于一直想和高烈分个高下，因为对于高烈的行踪曹蛮一贯各位留心。

秦升闻言，故作神秘的对曹蛮道：“不瞒将军，东西北三路弟兄均已回信说并非发现高烈踪影，秦某思来想去，这高烈必定是奔这苍云关来了，因此，我特来向曹将军报信的！”说着，秦升对曹蛮露出一个你什么都懂的笑容。

“哈哈，多谢兄弟了！”有道是当局者迷，三言两语曹蛮便被秦升彻底糊弄了过去，还以为对方真的是来给自己报信的，他上前一步亲热的搭着秦升的肩膀道：“那几个狗屁上使说高烈往这边来了我是不信的，现在听兄弟你这么说，我才放心啊！”

听曹蛮提起上使，高烈和秦升的心里都不约而同的咯噔了一下，二人远远对视了一眼，秦升便试探着问道：“上使？是……”

“啊，什么孤云、残风哦还有个叫蜂竹的，听说这三个家伙在九连城作威作福不说，到了老子的地盘还敢放肆，这不让我收拾了一顿，现在老实多了。”

“哦，还是曹将军厉害，兄弟佩服！”不动声色的同曹蛮打着马虎眼，秦升在心中暗道看起来不能耽搁，趁着曹蛮还没反应过来，必须尽快夺船，那几个杀手都是人精，一旦被他们看出破绽，这几百人马可就万劫不复了！

想到这里，秦升试探着对曹蛮说道：“曹将军，我这一帮兄弟初来乍到，对此地情况还不是特别熟悉，劳烦曹将军带着我等左右熟悉一下，免得到时候大战开启，我等慌不择路给将军帮了倒忙啊！”

曹蛮闻言，不在乎的摆手道：“哎哪里话，兄弟到了我这里，就当是到家了，兄弟一路奔波前来报信，这个请，哥哥心领了，我已经吩咐随军主簿备下酒宴，你们只管安心在此喝酒吃肉便是，这高烈不过几十人马，我三千守军足以应对，就不劳烦兄弟了！”

“曹将军，这……”

见秦升作势要拒绝，曹蛮便故意瞪起一双眼睛：“怎么，不给兄弟面子？”

眼下这种时刻容不得半点耽搁，秦升怎么可能会去跟他喝酒呢？电光火石间，秦升总算想出了敷衍曹蛮的借口：“哪里哪里，曹将军的酒，秦某自然是要去喝的，只是我等此来是受了楚帅重托的，因此还请将军以大事为重，等到将军拿下了高烈，破了他五盟录的批语，庆功宴上，秦某定是要先敬将军三大碗的！”

江湖中人最在意的无非就是那点名望，高烈在五盟录上位列第十，击败了他，就等于拿到了五盟录的排名因此当秦升提起高烈的时候，曹蛮心中那一丝不悦也就随风消散了。

“还是兄弟想得周到，好，那就等到庆功宴上，咱们在痛饮一番，来我先带着兄弟去熟悉一下苍云关的布防！”总算是令曹蛮打消了喝酒的念头，计划没有偏离轨道，当下在心中长舒了一口气，众人便跟在曹蛮身后不声不响的往城中走去。

苍云关外百十理出，五千全副武装的玄甲军在宇文彦的带领下，正正奔着苍云渡星夜赶来。自蝶舞负伤回京后，聂英便认为以孤云等人的武功就算联合起来也未必留得住高烈，因此他当机立断派宇文彦亲自率军进入广义郡，一面截杀高烈，另一面也可以趁机收编广义军各部。

当年参与五盟录争斗时，本来大齐打算派出高烈和宇文彦一同参与的，只是由于南唐突然出手进攻大齐边境，宇文彦被临时抽调跟随聂英前往抵御南唐的进攻，这才错过了参与五盟录的机会，一直自认武功远胜高烈的他此番一得了聂英的命令，立刻亲自挑选五千步骑进入了广义郡，在孤云的指引下一路直扑苍云渡，誓要亲手了结高烈的性命。

“禀报将军！前军截下一只信鸽！”跃马疾驰间，忽然有前军骑兵快马来报，递给了宇文彦一只被射中的信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