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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进入三月下旬后,春天终于姗姗来迟。即便是日落之后,北京城里也不再有丝毫的寒意,自东南而来的微风轻轻吹拂着街道边上,刚生新芽的柳树,给人一种暖洋洋,同时也懒洋洋的感觉。

不过,乘轿自官衙回府,看着眼前一切的李业却没有这种叫人安适的感觉,反而在看到自家宅院附近安静的街面时,有种极度不安的情绪不断冒上心头。

其实他产生这种情绪已不是一两天了,自打会试考场出事,被杨震他们强行停止了考试,同时陛下下旨严查舞弊一事后,他就总觉着有人在暗中偷看着自己,就是在自家书房里,他都没有太强的安全感。

有时候,李业也会安慰自己,这不过是疑心生暗鬼而已,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很是周密,几乎不可能有人查到自己头上,即便他们真生了疑心,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无论是刑部还是锦衣卫也不能拿自己怎样。可即便如此,或许是所谓的做贼心虚吧,他依然时常疑神疑鬼,衙门里来了个陌生人,都得让他小心半天。

而这种感觉自打昨天得知刑部竟开始把怀疑对象转向在朝官员时,就愈发强烈了。他实在想不通,那刑部衙门里的人是怎么查到这一点,光凭那几个出售考题的家伙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叫他们往朝臣方面想哪。

这越想,李业的心就越是不安,看什么都是有问题的。比如今日,当他乘轿回家时,透过半掀的轿帘看到外面静谧的街道时,也不自觉地犯起了嘀咕:“这时候天尚未黑,宵禁未开,怎么街上就变得如此冷清了?难道是某处衙门要办事,所以净了街?难道他们竟是冲我来的么?”这么一想,他身子就忍不住一阵哆嗦。

心里有事,让李业连晚饭都吃不下了,索性就把自己一个人关在了书房里,苦苦思索着对策。在书房里来来回回地走了有不下几十趟,连脚都有些走酸了之后,李业终于生出了一个念头——

“不成,我不能就这么等死。谁也不敢保证那刑部,还有一向喜欢暗中查事的锦衣卫完全查不出此事与我相关。但他们要定我的罪,却必须拿出实证来。物证方面,当日我只是看了那考题记在心里,随后散播出去时,也是借人之手写的东西,与我应该牵涉不大。现在最要命的还是人证。虽然他早在会试之前就被我藏了起来,但此人终究是个祸患,我不能留他!”

想到这儿,一向与人为善,看着人畜无害的李业眼中就闪过了一丝凶芒来。在咬牙思忖了一番后,他已有了主意:“明日,明日就想法把他除掉。好在他只是我家中的一个奴仆,即便死了只要我不说,没有人会追查。对,就这么干!”

在终于作出这个决定后,李业只觉着压在心头的不安感终于消散了许多。或许当明天把事情一干,这种如山的压力和阴霾就会彻底消散了吧……

接下来的一天,李业在衙门里总是心不在焉的,待时间来到申时左右,他就再忍不住了,只和同僚们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

但他并不知道,自己的这一番动静,正落到了一直盘桓在他所在的礼部衙门外的一名小货郎的眼中。而在跟着他的轿子走了一段路,确信有新的人跟上后,小货郎便转身离开,并在一番东拐西转后,来到了镇抚司衙门。

这么个小货郎,一般来说别说是镇抚司这样的地方了,就是寻常的县衙门都是不敢进去的。但这位却就这么随随便便走了进去,门前看守的两名锦衣卫校尉也居然就视而不见,随意地就把人给放了过去。

这人当然就是锦衣卫的暗探了,像这样化装成各行各业,盯着各大衙门,以及某些可疑之人的密探,锦衣卫在京城里足足有三百多个。

本来这些人是要向直属的千户余瑶禀报自己收获的,但这回却有些特殊,此人径直来到了指挥佥事杨震的公厅前,在表明身份后,便获准见到了正自处理公务的杨震。

杨震一见来人,便也神色一动:“怎么,是那李业终于露出什么破绽了么?”

这几日里,随着宫内官场的一番追查,杨震已将怀疑的目标定在了少数几个官员的身上——据应舟所传回来的消息看,宫里的那些可能接触到会试试题的宦官们这段时日以来一直都没什么怪异,之前也没有出现过借故出宫的事情,如此便可排除是宫里某人为了对付自己或是某几位考官而做下的此案了。

如此一来,杨震便把怀疑目标定在了官场。之后,从刑部那儿也传来了消息,在朱晨的好一番查探之下,还真就从几位被坑害的考官身上找到了突破口。

这几位考官也觉着这是有人想害自己,所以很配合地道出了可能跟自己结仇的官员姓名。然后刑部再根据这些人的职司来进行判断,看哪些人是有可能接触到会试考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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