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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两三日, 事态发酵扩大, 不但言官们上折发声, 尚书,门下,内史三省, 御史台都跟风上折,连平日里存在感不强太常寺光禄寺都跟着凑热闹, 别说太康帝的龙案了,连龙椅都加上也摆不下那么多折子!
太康帝气的猛一挥袖, 龙案上折子哗啦啦洒了一地。这还不过瘾,他喘着粗气, 眼睛瞪成铜铃,就手抓住一本就撕,撕的那叫一个用力那叫一个碎,若非这龙案太大太重他搞不定,早一脚踹翻了!
“逆臣……逆臣!这是想造反么!想换皇帝么!一个个跟朕对着干, 是想死么!”
太康帝震怒,咆哮声音中带着杀意, 脸上褶子都深刻了几分,更显天子威慑。
大殿里人人自危,噤若寒蝉。
可别人能装死,总管大太监高公公却不能。
“皇上息怒……”他声音放的特别平特别轻,透着股哄劝安慰,“您要真把自己气坏了, 这后宫前朝,大家可都要心疼难过的!”
心疼难过个屁!
太康帝愤愤磨牙:“朕看他们巴不得朕早点气死!气死了朕,他们好换一个新主子!太子,呵,真是朕的好儿子啊,朕还以为他修身养性尚算乖巧懂事,打算饶他一命,保他清静长寿活到老,结果贵妃说的没错,那就是一头白眼狼!他伸手冲朕要东西了!凭他也配!”
太康帝像困兽一样在在屋子里转圈,那凶戾戾满是愤恨的眼神,那几乎把牙齿咬碎的力度,可不像不气。
高公公陪着十二万分小心,从下面小太监托盘里拿过一盏热茶,端到太康帝面前。
太康帝翻手就把茶掀了:“朕不渴!”
“皇上……”高公公‘扑通’一声跪下,一双老眼几乎老泪纵横,声音里又是心疼又是苦劝,“您可不能这么苦着自己啊,您是这天下之主,谁敢唯您的意?大臣们不明白,做错了事,您指点他们回来正道不就行了,何必生闷气伤身子呢……”
太康帝继续咆哮:“他们都冲一头白眼狼献忠心了,会听朕的?”
“这……”
“怎么你也要去么!”
太康帝见这老奴才犹豫,气的一脚踹开他。
高公公不顾被踹摔的浑身疼,爬过来抱住太康帝脚就哭:“老奴只是心疼皇上啊……那太子再不老实,关在长安十数年,又没个人教,能折腾出什么浪……”
这句话让太康帝顿了一下。
殿内安静良久,传来太康帝的冷笑:“也是,凭他哪能拉动这么多人?若真如此,这龙椅早就易了主,哪还有朕生气的工夫?”
“皇上……”高公公吓的瑟瑟发抖。
“个老东西……起来吧!”太康帝轻轻踹了他一脚,“朕知你打小跟着朕,忠心不二,朕也容你偶尔犯糊涂,可刚刚那话,烂到肚子里,切莫让别人知道。”
高公公傻傻的,似乎没反应过来。
太康帝轻哼一声:“蠢死你算了!你一个无根太监,妄言朝事,小心那帮言官参死你!”
高公公赶紧又跪下去:“老奴不敢啊——老奴只是心疼皇上,一时急了,说话不过脑子……凭太子怎么样,皇上您圣明心慈,朝堂江山才这么稳,您要不高兴,一道旨意下去,人早死了,还想折腾?”
太康帝笑了,转而又板起脸:“——嗯?”
高公公又磕头:“老奴以后再也不敢了!管朝政怎么样,老奴不懂,老奴只想把皇上伺候好!”
“老东西。”
太康帝重新坐到龙案前,脸色虽黑,却不如方才那般吓人了。
高公公觑着他脸色:“要不要请贵妃娘娘……”
“不用了,她正跟朕闹小脾气呢,你去请她,不如从朕私库寻几件宝贝给她送去。”
“……是。”高公公轻手轻脚把地上茶杯碎片收拾了,躬身行礼,“老奴去给您备道甜汤,润润嗓子。”
太康帝随意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滚了。
危机解除,高公公挥袖带着一帮小太监下去准备,小太监们看向高公公的目光那叫一个崇拜,高公公昂首挺胸,目不斜视:“走吧,先随咱家去看看甜汤,再去给贵妃娘娘选东西。”
“是是!爷爷您走前头——”
……
太康帝一轮脾气发完,冷静下来,理智就回来了。
正如高公公所言,杨暄打小就被他禁在长安皇慈寺,只一个老太监伺候日常起居,别说师长益友,什么他都没有。宇文家都死绝了,也没外家势力襄助,虽说他为表大度,没禁止杨暄干什么学什么,但这样环境,是出不了人才的。
就算那老太监能教他识点字,也没办法助他更多,经史子集,文韬武略,帝王心术,样样杨暄都学不着。至于说经营人脉关系……一个老太监,以前再有本事,也是无根之人,谁能瞧的起,谁愿意与他来往?
而且他的人一直看着……
杨暄必不可能有这本事,联合所有大臣造势,四年前那次,只是个意外,小四单纯,被他给骗了。
既然不是杨暄搞事,那这么多折子过来,就有理由了……
太康帝冷眼扫了下地上折子,叫来禁军头领:“给朕查!”
禁军头领童修是他心腹,实权大,能力足,不久就查到了来由,一切都是因为前几日太康帝与田贵妃那场小架……
太康帝听的头疼,连连暗骂:“蠢货,一群蠢货!”
他也是男人,同后院玩个情趣多正常,贵妃很懂事,也很美,这些年陪伴有功,可毕竟也是女人,有时候太张扬有点过,需得小小敲打,他召寝后宫女子偷个乐,顺便让贵妃醋一醋,安静安静,丁点小事,怎么就上升到这种程度,翻出这么大浪?
童修脸长的和气质一样严肃,拱手回话:“事起是因为谏议大夫郑言因事去了趟礼部,见礼部员外郎吴代山热火朝天的做迎太子归朝礼仪,顺口问了一句。而吴代山之所以有这样行为,是差事原因,同宫里司膳部太监宫女交好,正巧,那太监宫女见了那夜您与贵妃争吵,误会了……郑言有自己人脉,便去打听确认,听到没错,就以为皇上您有这心思,便开了这口。他这开始,别人一打听,就跟上了……”
委实怪不得这些言官。别说言官,这朝廷上下,哪个不看着太康帝脸色过日子?就算争什么,抢什么,也是太康帝允许,他们才起胆子闹。
那夜他确与贵妃起了小争执,起了太子回宫四个字,可并不是他真想,而是为了气贵妃。底下人误会了,乱传,朝官们觑着他心思,想立个首功,有什么错?
郑言这个打头的,非是荥阳郑氏嫡氏,血脉却也很近,这点小事误会,他不能计较。
宫里太监宫女嘴碎,也是意外,以前并不这样,大约是赶巧了,而且这宫里事务归贵妃管,他不能不给贵妃面子,要罚,也是贵妃去罚,他不好干预。
所以唯一出气的地方……太康帝狠拍了下龙案:“那吴代山是什么人?竟敢恣意揣测圣意,曲意逢迎尸位素餐,去给朕把他给撤了!”
……
田贵妃这头,听到消息,也是怒的不行。她有自己的下属势力,太康帝查清事情来龙去脉的时候,她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说是巧合,但事情闹这么大——肯定是有人要搞她!
是谁?
宫里这些鹌鹑都被她收拾乖了,肯定不是,难道是哪个又想嫁进来了?
田贵妃美眸微眯,垂眼看着刚刚染好,散发着粉嫩光泽和怡人淡香的指甲,冷笑了一声。
想坏她心情,激她失误,没那么容易!
这后宫,是她的一亩三分地,没进来她管不着,要有那胆子敢闯,就别怪她辣手无情!她才不会被这点伎俩气的失了理智,如今这些没发生的,根本不用忌惮,重要的是这件事该怎么了。
原因已经知道了,罚几个嘴不严的太监宫女解决不了朝上的事,这么多折子上来,皇上总得拿个主意,可不能让那贱人生的贱子回朝!
正想着主意,越王来了。
越王也从头到尾知道了这件事,心里比他娘还着急。太子虽然久不在宫,但只要一天占着这名分,就一天压在他头上,没人提起,他可以当做看不到,要真回来了,他日子怎么过!
“母妃——”
“急什么!”田贵妃瞥了他一眼,等宫女们上了茶,眼色示意所有人下去,才看着越王,“我儿别怕,本宫不会那贱人回宫的。”
越王脸色略尴尬:“是儿臣急了。”
田贵妃削葱般的纤细指尖支着额头,美眸微阖:“容本宫先想想……”
“儿臣……此次,其实是有个主意,想请母妃参详参详。”
田贵妃眯眼看了下他:“讲。”
“儿臣想,不管朝臣们怎么逼,决定权还是在父皇,若父皇稳住了,不想着权衡,不担心名誉,明旨下去,谁也不能违。”
“这是自然,”田贵妃唇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可圣明之君,哪个真敢不顾朝野上下呼声?这次势头来的这么猛,你父皇若真敢梗着脖子无理由下旨,本宫倒要高看他一眼。”
越王眸底勾出浅浅微笑:“也不是不行。”
田贵妃感觉这笑里有深意,脊背略挺直了些:“怎么,你可是——”
“母妃,儿臣近日识得一人。”不等田贵妃询问,他接着说,“长安半仙崔道爷。”
田贵妃目光微微闪烁:“哦,那位啊……”
最初听到这个名字,是四年前,她小儿子长安一行,玩的不顺,还被这个姓崔的吓病了。她起初不当回事,高人,这天底下,能有几个真正的高人?可这姓崔的小子还真不一般,竟硬生生营造出了惊人名声,不管是真本事,还是假本事,能走到人前,让整个贵族圈子趋之若鹜,就是有本事。
越王见母妃没反对,便接着往下说:“日前王家秋宴,儿臣曾与这崔俣有过一面之缘,他年纪虽浅,却有几分仙风道骨,本事也还不错。儿臣同他相谈甚欢,他也收了儿臣的礼,想来不会博儿臣面子。父皇前些日子也听到人赞崔俣人品本事,还曾与儿臣谈起,儿臣以为,父皇是信他的。”
命这个玩意儿,越老,就越是信,年纪越大,求的就越多,史书上多少例子,帝王修道的,求长生不老丹的……太康帝会信高人,会想见面浅谈,田贵妃一点也不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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