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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人皆有思量,尤其祖上一代代积累,好不容易有一番基业一定位置的,做事前更得深思熟虑。

梅宴上经历震撼一刻的世家高官,对太子认识可能不太深刻,初时感受就是震惊,没有其它,等冷静下来,大部分继续惊讶加好奇观望,少数开始起小心思想借此谋点利益时……谢延老头的手段就来了。

谢家盘踞长安数代,门庭顶级,朝堂势力不缺,明面上暗地里能做到的事太多,谢延做为家族掌舵者,手段更是狠辣,敬酒不吃就来罚法,好话不听就上行动,随便一掐,就能扼住别人喉舌。

一段时间内,无人敢妄动。

接着,崔俣的预言就一条条实现了。

人们或许不知道太子和崔俣交好,但谢家举动雷厉风行,明显是站了太子边,而崔俣……听说梅宴上下来,就住进了谢家。

聪明人处世,不会愿意得罪大夫,更不会想得罪玄术高人。这两样,可是哪一位都能救命致命的,尤其后者,不但能影响一个人,还能影响一个家族,甚至一个国家。

巴结交好还来不及,瞎了眼装看不到上赶着得罪?没人愿意干那蠢事。

崔俣与谢家交好,谢家护着太子,那么就算崔俣同太子不认识,也会给谢家面子,有人敢针对太子闹事,就是惹到谢家,也就相当于……惹到了崔俣。

几乎立时,长安城就安静下来了。没有谁提起好像之前隐隐约约见过太子类似的话题。人的记忆那么暧昧,说不准的,不确定的,就不应该说么。

至于确定的那些……都是杨暄有选择刻意做下的,当然不可能表现出来。

是以,长安城出奇的太平,关于太子的话题,也全部是梅宴当天的惊艳,太子如何如何努力,如何如何睿智,如何处变不惊,如何洞若观火见微知著……

还特别丰神俊朗哟,颇有皇后娘娘当年□□,雍容大度,华贵无双,如隐湟湟日月。

这种情形下,谢延处理起后事就更加方便了,从长安开始,街头巷尾全部是太子的传说,孩童们编歌谣唱着玩,说书人编故事段子挣茶钱,连戏台上,都开始有了影射意义的折子戏。

关于崔俣玄术高人的事,却并未外传,民间少有知道,世家高官圈子里,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所以,送进谢家的贴子才一筐又一筐,谢家主子们看都看不完,更何况回贴了。

谢延老狐狸建议,崔俣现在应保持神秘,太多露面,就不值钱了。

崔俣很认同。可是本事嘛,还是得小小露一手的。不让别人敬仰,心怀期待与希望,他怎么走上神坛?

遂他和谢延老爷子一起,挑了几个非常有份量,可以争取为助力的人家,请进家里喝了杯茶。

高人么,肯定不能泄露太多天机,崔俣表示,只占凶吉。这个圈子里都是人精,有些话不必说太透,心里打算,遇的难事,有个凶吉判断,给个努力方向,已然足够。

尤其当结果出来,崔俣指点分毫不错,众人更是震惊拜服,这位,绝对是真本事啊!

这样做法,对崔俣本人,也没什么伤害。感受凶吉,只要不太频繁,一丁点副作用都没有。而且他人聪明,就算来人彷徨难安,心里没主意章法,他问明来龙去脉,心下一思量,也能想出主意来,再感受一下凶吉,就是条路。

因此,谢家和崔俣都得到了圈子里更多的声望人脉,崔俣还多一条,他得了很多金钱。

这个圈子里,根本没有穷人啊!谢礼别说珍贵宝贝,银票都是一打一打送的!

崔俣抱着银票,差点泪流满面。

早知道这样挣钱容易,他以前发个屁愁啊!

王复老爷子那里,则由杨暄亲自登门,讲说了来龙去脉,尤其经年苦衷讲来,很是催人泪下。王复老爷子性情本就耿直,看杨暄一国太子之尊,却像个苦菜花似的,心慕学问却不得门路,小心翼翼,苦心孤诣,同那凿壁偷光悬梁刺股的苦读学子似的,为学点东西真是付出了所有努力,方能有点小小成绩,得以拜在他门下,哪有不心疼的?

他老人家直接怒发冲冠,站起来表示他之己任,就是庇护天下所有向学之人,不管太子,还是农户,在他这里都一样!

不管名字是沙三还是杨暄,是失忆少年,还是当朝太子,他即认了徒弟,万没有反悔的道理,以后但有风雨,他们师徒一起承担!

至此,长安城事全部平息。谢家展现了足够的手腕实力,杨暄颌首,认可其为头等重要助力。至于杨暄崔俣实力……谢家早就有过见识,经此一番,认识更加深刻,辅以家族发展蓝图——所有人都觉得,这笔买卖,做的划算!

……

尚在归途中的昌郡王,与平郡王大眼瞪小眼,惊魂未定,迅速往长安拍了封急信。

后宫里,田贵妃抱着一只纯白卷毛狮子狗,戴着珐琅錾花护甲的尾指优雅翘起,动作轻柔舒缓的一下下摸着小狗的头。她肩削骨细,脖颈颀长,妆容精雅,眼尾染绯,桃花妆淡淡上来,竟不觉年龄渐老,不笑不怒时眼尾连皱纹都没有。

“小孩子家懂什么?不过是别人有意卖弄机巧,竟也信了。”她音色轻柔,不急不徐,话语间有种独特韵律,似蕴足女人媚力,又似隐含另类威压,“这天下哪还有什么高人?正一,太一两道的天师大都隐世求仙,世面上的,都是骗子。你弟弟年幼,倒也罢了,你可别轻信。”

她淡淡扫了面前人一眼,目光流转间,隐去姝丽媚色,只剩锐利威压提醒。

越王时年十八,已订下亲事,寻常人家里,已是成家立业的年纪。他也足够出色,心机能力无一不缺,身材相貌也是魁梧堂堂,可站在田贵妃面前,仍然不敢大声,纵有不同意见,也只顿了顿,才又轻言出声:“可前番田襄也来过信,说要小心崔俣这个人。”

“呵。”田贵妃笑了一声,“田襄的话,你也信?只怕他又是看上了人家,没得手,想借你的手整治呢。”

越王眉宇微凝,思索片刻,未再说话。

田贵妃垂眸,吹了吹甲套上灰:“我只问你,田襄来信,可曾提过任何玄术方面?”

“这……倒是没有。”

“这崔俣,可是有家世门庭,有名师为助,才华横溢?”

“亦是没有。”

“这不结了?人心多异,小人物要不碰瓷点你们这样身份的人,哪有什么前程?”

越王恍然大悟:“母妃的意思……此为小人之术?”

田贵妃眯眼:“你是关心则乱,思虑过多了。眼下朝廷情形如何,什么事最紧要,你当清楚。至于心思玲珑的小人——能有本事爬到你眼面前,你再看不迟。”

“母妃说的是……太子?”

“他算哪门子太子!不过是个贱人生的贱东西,要不是先帝多事,他早被溺死了,哪有今日这么多幺蛾子!”

田贵妃面染怒色,竟不掩艳媚,盛气凌人的神色更加生动,只是不小心力气大了点,手下小狮子狗被她重重一揪,吓的回头轻轻咬了她一下。

只是小狗撒娇求饶的那种轻咬,并不重,连个齿痕都落不下,也疼不到哪里去。

田贵妃却一把把它摔到地上:“畜生就是畜生,给脸不要脸!来人,给本宫把它杀了炖汤!”

……

越王的后续手段明显慢了些,关于太子的话题,已经从长安四面八方挥散,乘着北风冬雪,席卷整个大安,帝都洛阳的大人们,也已经不能装做没听到了。

也不知怎的,这年年尾的祭天活动非常不顺利。先是日子不好,测不出好时辰,再是勉强天气状况允许了,却频发意外,什么皇辇有问题,车轮卡住了,路遇百姓发丧,有野鸦相拦,到了皇陵甚至门前石柱塌了。

这可是大大的不详!

言官们不再犹豫,当场就提了太子之事。太子本无错,为亡母尽孝,才在皇慈寺数载,时年已十三,是时候回宫学习为君之道了。

时人大多迷信,哪怕越王铁杆,这个时候都有些心虚没底,言官们气势一出来,跟着出言劝诫的人非常多,呼啦啦跪了一大片,场面相当惊人,连越王本人,为了保持以往形象,都逼着为太子说了些好话。

太康帝最讨厌别人逼他,见跟着来的大儿子一脸隐忍,小儿子一脸不服,想起昨夜榻间旖旎,田贵妃仍如初识时一样温柔安顺,心里就觉得对不住这娘儿仨。

他当场回绝了百官所请。当然,他是帝王,说话有道,没理的事不会回的太绝,用了拖字诀。

“太子……自然是要接回来的,但这章程,需得先议一议,礼部去斟酌一下,各样仪仗规矩,可有什么旧例?万万不能委屈了储君,章程议好,则可前去迎接。”

这话看似答应了,但找旧例议章程,就是个扯皮的事。

大安建朝没多少年,这旧例,指的当然是前朝的例。前朝的例有对的,有不对的,到底依哪个?你说这个好,我说那个妙,又来个人说这些都不对,我瞧着另一个才刚刚好。嘴皮子架打起来,什么时候是个头?

而且越王也不可能真就观战,什么都不管,定然是要派人搅浑水的,皇上又不是真心想接太子回来,没结论大好,有结论了还会挑毛病不满意。御前办差的哪个不懂察言观色?很快就知道怎么做了,拖拖更健康嘛。

至于言官朝臣……对太子实在太陌生,他们要的是自己官声,实打实的利益,反正提过了,不可避免的责任尽到了,真盯着礼部问议好了没?谁会那么傻。

遂这件事,再次搁置了下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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