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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值六月,荷花池中的荷花亭亭玉立,白的像雪,粉的像霞,美不胜收。微风过处,缕缕清香扑鼻而来,越发令人心旷神怡。
荷花池旁的长椅上,一个一身银灰色宫装的年轻女子双眉微蹙,怔怔地望着池中的荷花出神。瞧她也不过十*岁,生得娥眉大眼,唇如樱桃,虽不及玉琉璃那般清丽绝俗,却也算沉鱼落雁,正是人生最美的年华,可是眼中却偏偏透着一股淡淡的灰色,仿佛对人生已经彻底绝望。
“咦?是琅王和琅王妃!”站在身后的侍女突然抬手一指,继而满脸感叹,“琅王妃不但医术高明,而且美如仙子,难怪琅王对她一见倾心。”
自端木凝脂的寝宫出来,玉琉璃正推着楚凌云往外走,边走边说着什么。楚凌云虽因坐在轮椅上而矮她一些,却没有丝毫的不和谐。
灰衣女子转头看了一眼,淡淡地挑了挑唇:“琅王一向心高气傲,若非琅王妃这样的人,原也难以入他的眼。”
侍女点头,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睛登时一亮:“娘娘,琅王妃医术之高明无人能及,为何不请她来为娘娘瞧瞧?或许她可以妙手回春呢!”
回头看看侍女满是兴奋的脸,女子不由苦笑了一声:“千雪你不懂,我这病神仙难救,不过苟延残喘罢了!”
千雪愣了一下,脸上的兴奋瞬间消失大半,却依然有些不死心:“可是试试总无妨啊,万一……”
女子摇了摇头,重新沉默下去。千雪也不敢再多说,只得眼睁睁地瞧着玉琉璃越走越远,渐渐连背影都看不到了才收回目光,看着女子暗中一叹:娘娘入宫已三年有余,虽然因为容貌秀美、气质娴雅被封为“晴妃”,却始终缠绵病榻,到今天为止居然一直无法侍寝。
片刻后,另一名侍女依竹快步而来,躬身施礼:“娘娘,古太医到了,正在前厅候着。”
晴妃,安紫晴点头,在千雪的搀扶下站起身,慢慢回到了所居的“半柳斋”。大厅内,一个二十来岁的男子已在等候,正是医术精湛的太医古文清。看到安紫晴,他忙过来见礼:“臣古文清,参见晴妃娘娘!”
安紫晴点头:“免礼,有劳古太医。”
挥手命众人退下,她轻叹一声:“古大哥坐吧,此处已没有旁人。”
二人落座,古文清却已经看着她的脸皱起了眉头:“紫晴,你该不会是超量服用我给你配的药了吧?可万万使不得呀!”
“自然没有,我都是按你的叮嘱服用的。”安紫晴压低了声音,不自觉地抚着自己的脸,“怎么,有什么不对吗?”
古文清侧头打量她半晌,有些疑惑地摇头:“倒也没有什么不对,就是觉得你脸上的黑气似乎比过去重了些。来,我给你试试脉。”
安紫晴点头,将手伸了过来。古文清拧眉试了半天才收回手,展颜一笑说道:“没有不妥,是我多心了。你若想维持现状,便继续服用我给你配的药。”
安紫晴叹口气,苦笑一声说道:“我倒不想维持现状,可……古大哥,他……他好吗?”
“好。”古文清点头,“饮食起居一切正常,只是依然沉默寡言。你也知道,心病还须心药医。”
安紫晴一愣,眼泪刷的流了下来:“我……我对不起他。古大哥,你告诉他不必再等我了,我已经什么都给不了他。”
古文清笑了笑:“你自己去跟他说,我不想讨打。他若不愿等你,三年来只怕早就妻妾成群,儿女满堂了!”
“可我出不去!”安紫晴越发泣不成声,不得不以手掩口强自压制,“被‘晴妃’二字锁在之后深宫内院,我哪里都去不了,他这般等下去,何时才是个头?”
古文清沉默片刻,跟着微微一叹:“不知道。”
安紫晴怔怔地看着他,眼中的灰色倒是越发浓郁了。
送走古文清,回到房中的安紫晴越想越是愁肠百结,更觉得这座半柳斋仿佛一座牢笼,让她胸口憋闷,喘不过气来,眼看就要彻底窒息!不知不觉间,她已跌跌撞撞地奔了出去,重新回到荷花池边,跌坐在长椅上急促地喘息着!
每一个被选入宫的女子都以为从此可以飞上枝头变凤凰,殊不知孤独寂寞困死宫中,才是大多数人必然的归宿!
“琉璃你看,我就说此处的荷花很美吧?”
“嗯,的确不错,香气袭人。”
正喘息间,耳边突然传来交谈声。安紫晴愣了一下,转头看时才发现楚凌云与玉琉璃已经走近。此时再躲闪已经来不及,她只得起身微微拂了拂:“琅王,琅王妃。”
这个闲雅的女子给玉琉璃的第一印象还不错,她的唇角自然浮现出一丝笑意,然而当她看到安紫晴明显异于常人的脸,笑意不由一凝,面上却不动声色:“琅王,这位是……”
楚凌云笑笑:“晴妃,三年前与燕淑妃一同入宫的。”
玉琉璃了然,敛衽作礼:“琉璃见过晴妃娘娘。”
“琅王妃免礼。”晴妃微笑回礼,“二位既要赏荷,本宫便不打扰二位的雅兴了,告辞。”
看着她走远,楚凌云挑挑唇:“琉璃,你觉得她有问题?”
玉琉璃反问:“我说了吗?”
“你嘴上是没说。”楚凌云抬头看着她,笑得仿佛一只千年狐狸,“不过我看得出来,别忘了,如今我满心满脑满眼都是你,你的一举一动,甚至一次呼吸都牵着我。”
玉琉璃一阵恶寒,很是无奈:“求求你,别这么肉麻行吗?”
“好。”楚凌云无所谓地笑笑,“那你告诉我,你觉得她有什么问题?不会像燕淑妃一样吧?”
玉琉璃摇了摇头,轻声说了几句什么。楚凌云显得有些意外,而且似乎因为她的话联想到了什么,眼眸微微地闪烁起来。
回到琅王府,楚凌云刚要送玉琉璃回房歇息,便有下人来报,说寒薇公主来访。得到许可,楚寒薇低头耷拉角地走了进来,满脸委屈地吸着鼻子:“三皇兄,真的不是我害表姐,你要相信我!”
楚凌云微笑:“我相信。”
“我……啊?”楚寒薇原本准备了长篇大论来证明自己的清白,闻言登时被闪了一下,“你说什么?你相信?”
“嗯。”楚凌云点头,“好歹是令人闻风丧胆的琅王,我会连这点起码的判断力都没有吗?”
楚寒薇顿时眉开眼笑,连连点头:“你相信我就好!谢谢三皇兄!那……你知道是谁做的吗?”
楚凌云与玉琉璃对视一眼,回答得模棱两可:“是谁做的,谁就会承担后果。”
楚寒薇似懂非懂,不过既然楚凌云不曾误会,她也懒得动这份脑筋,又逗留片刻之后便欢天喜地地离开了。
蛊虫既除,二人的婚期又渐渐临近,玉琉璃便暂时回到了晚照山庄,做大婚前最后的准备。见她平安归来,众人自是欢喜万分不提。
夜色已深,狼燕早已铺好床,又伺候玉琉璃沐浴更衣,等她上床之后才熄了烛火躺到外间的榻上。虽然闭着眼睛,她却根本不敢入睡,一直机警地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琅王看似温润如玉,骨子里却最是冷酷,何况玉琉璃又是他在意的人,同样的错误狼燕已不想再犯第二次,否则楚凌云会将她咬成渣!
周围渐渐一片寂静,并无异常。玉琉璃的呼吸早已变得均匀而绵长,显然已经进入梦乡。就连狼燕也渐渐抵御不住睡意的侵袭,意识稍稍有些模糊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夜色中突然出现了一条黑色的人影,宛如鬼魅般无声无息地潜入了晚照山庄。四处逡巡片刻,他径直往玉琉璃的住处而来。
透过半开的窗口,他紧紧盯着躺在床上的玉琉璃,眸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然而就在他还未来得及有下一步的动作之时,原本沉睡的玉琉璃突然翻了个身,一双眼眸璀璨如星:“谁?”
狼燕立刻被惊醒,人影只一闪,已经护在玉琉璃床前:“王妃,怎么了?”
玉琉璃翻身坐起,语气却无异常:“窗外有人。”
狼燕吃了一惊,却丝毫不乱,立刻撮唇发出了一种奇怪的声音,这才点燃了烛火。片刻后,狼鹰推门而入:“王妃,已经查过,周围并无异常,狼燕若是没有听错,便说明来人已经离开。”
隐卫之间有一套自成体系的联络方法,不同的声音代表不同的含义,省时省力。方才狼燕发出的声音,意为“有敌人,速查”。
玉琉璃点头:“是我先发现的,想必是我一出声,他便被惊走了。不过如今看来,他并无恶意。”
“并无恶意?”狼鹰皱眉,“王妃是说来人是友非敌?”
玉琉璃皱眉:“暂时还不清楚。不过先不要声张,尤其不要告诉琅王。”
二人点头,狼鹰却转向了狼燕,颇有埋怨之意:“狼燕,你方才是不是睡沉了?王妃都听到有人来了,你却不曾发觉?”
我只是打了个盹儿。狼燕有些委屈,不过不等她开口,玉琉璃已淡淡一笑:“不是她的错,因为我也不曾听到任何声音,只是感觉到了来人的气息。”
二人大奇:“气息?”
“嗯。”玉琉璃点头,“一个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味以及他呼吸之间出入的气流都是不同的,我对这方面一向比较敏感,周围是纯粹的空气还是掺杂了旁人的气息,我可以很快察觉。”
“哇!”二人不由齐声赞叹,继而各自抬起袖子闻了闻,越发好奇不已。
看到二人的表情,玉琉璃忍不住笑笑:“我内力虽然不济,却不会任人宰割,要知道,气息比脚步声更不容易隐藏。”
这倒是。若是内外功已臻化境,的确可以踏雪无痕,落地无声,但却不能永远不呼吸。即便憋气的时间比别人长了些,身上也不可能没有丝毫味道。
二人越发佩服得五体投地,狼燕也更加放了心:“如此更好,再高明的人也休想偷袭王妃了!”
玉琉璃不置可否:“来人既然已经离开,你们便去歇着吧,有事再说。”
二人点头,各自回归岗位,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远处的屋顶上,那道黑影临风而立,安静得宛如一尊塑像。许久之后,他轻轻摘下了蒙面巾,露出了一张极为俊美而年轻的脸,这张脸对玉琉璃而言并不陌生,因为不久前的七夕盛会上他们刚刚见过。
房中的烛火重新熄灭,黑影才发出了一声幽幽的叹息,转身飞速而去。刚刚走了没多远,眼前人影一闪,一道纤细的黑影已极快地掠了过去。他不由一声苦笑:原来行色匆匆的夜行人不止他一个。
那道黑影却并不曾注意到自己的行迹已经被人发觉,确定无人跟踪,他悄无声息地落在了珩王府的书房前,按照约定的暗号叩响了房门。
“进来。”
门内传出楚凌跃冰冷的声音,黑影心中一凛,不动声色地推门而入,掩上房门的同时摘下蒙面巾一声娇笑:“媚儿参见王爷!”
楚凌跃紧盯着她娇媚的脸,眼中杀机涌动:“柳媚儿,你可知罪?”
冰冷的杀气扑面而来,柳媚儿暗中心惊,忙敛衽作礼:“媚儿不知身犯何罪,请王爷明示!如果真的罪无可恕,任由王爷责罚!”
“哼!”楚凌跃砰的一拍桌子,身心承受的双重痛苦瞬间浮上心头,更令他恨得咬牙切齿,“之前你再三保证鸳鸯蛊只有两种解法,结果却害得本王受尽折磨,到头来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你说这算不算罪无可恕?”
只要回想起当时的情景,楚凌跃就恨不得杀光所有的人!尤其是楚凌云与玉琉璃,他们根本就是故意的!故意当着所有人的面告诉他两只蛊虫入体之后他会极为痛苦,害得他心生恐惧,进退两难!
更重要的是白白承受了那些折磨,到最后莫说是抱得美人归,连玉琉璃的指甲梢他都没有碰到!
这些经过柳媚儿自然已经知道,早已屈膝行礼:“王爷恕罪!鸳鸯蛊的解法媚儿的确只知道两种,何况当初媚儿便曾说过,即便有其他解法,媚儿也不知道,只能怪媚儿学艺不精!”
楚凌跃狠狠地盯着她,一时之间却也不曾再说什么。那第三种解法来自谢冰瑶,柳媚儿不知道毫不奇怪,但这并不能成为她脱罪的理由!
一声冷笑,他淡然开口:“你害本王受尽苦楚,本王可以不计较,但你必须将功折罪!”
柳媚儿立刻点头:“是!王爷请吩咐!只要媚儿能够做到,万死不辞!”
楚凌跃冷哼一声,冲她勾了勾手指,待她靠近之后在她耳边低语几句。柳媚儿脸上浮现出一丝为难:“这……媚儿会尽力而为!”
楚凌跃点头:“此事若办得成,本王既往不咎,否则……你自己看着办!”
柳媚儿心中暗暗叫苦,却不敢反驳,只得点头答应,眉头微蹙地想着办法。
楚凌跃正自满心烦躁,一抬头却发现烛光下柳媚儿原本娇俏的脸更加媚人心骨,嘴角登时浮现出一丝淫邪的笑意:“不过此事并非一日之功,今晚先留下陪陪本王,明日再动手不晚。”
柳媚儿愣了一下,跟着笑得更加柔媚:“是,媚儿遵命!”
楚凌跃手摸下巴,目光渐渐下移:“那还等什么?过来好好伺候伺候本王。”
柳媚儿娇笑着上前坐在了他的腿上,双手勾住他的脖子轻轻地喘息着:“是,媚儿来了……”
房中的烛火很快熄灭,只剩一阵阵令人脸红心跳的声音不断传出,持续了很久。
第二天一早,众人各自起床用餐,还未放下碗筷便听到门口传来一阵笑闹声。端木凝安挑了挑眉:“那帮小子来了,琉璃,做好准备。”
玉琉璃含笑点头:“好,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见见六位哥哥了!”
“其实要我说,不见也罢。”端木书晗晃晃脑袋,“你已经见过我和大哥,那六个小子见不见都没区别。”
“谁说我们的坏话?”老三端木书汤第一个冲了进来,满世界地搜寻着玉琉璃,“快快快!闲杂人等闪过一旁,我妹子呢?过来过来!”
玉琉璃早已起身见礼,唇角含笑:“琉璃见过各位哥哥!”
刷拉一声响,六人已齐齐扑到近前,将她围了个严严实实,个个争先恐后地将见面礼奉上:“妹子!这是三哥的一点意思,祝贺你即将大婚!”
“这是我的!我是五哥!一对玉如意,祝你一生如意,如意一生!”
“喂老五你抢了!我先来,我是四哥……”
“我!我我!我是六哥!哇老七你踩我脚了!”
“你站过去点不就好了……”
玉琉璃只有一双手,自然拿不了那么多,脸上的笑容早已变成苦笑:这帮哥哥,太热情了。这是有多缺妹妹啊?跟抢金子似的。
端木书昀与端木书晗并肩站在一旁,各自摸着下巴苦着脸:有点儿糟糕,他们俩似乎忘记准备见面礼了,待会儿补上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端木凝安见人已到齐,立刻端出一家之主的威严,命令众人各自落座,并提出了一件最重要、最严肃的事:尽快让玉琉璃认祖归宗。
事已至此,一切都是水到渠成,自然无人反对。于是在兄弟八人的张罗下,就近挑了个黄道吉日,玉琉璃跪在端木世家列祖列宗的牌位面前三个头磕下去,便算是正式回到了自己的家,从此改名“端木琉璃”,彻底认祖归宗。
依着端木凝安的意思,连“琉璃”两个字都不愿留,怎奈何起了半天名字,却难以博得众人的一致认可。尤其是楚凌云,那更是一位最难伺候的主儿,无论什么名字他都嗤之以鼻,恨不得扔到地上再踩两脚碾成末儿,气得端木凝安甩手而去,人家还一脸无辜:“就是不好听么,怨我?”
此事既了,接下来最重要的便是二人的大婚了。打定主意不再让任何意外破坏他们的好日子,楚凌云早已做好足够的准备,终于顺利迎来了他人生中最有意义的一天。
初八,黄道吉日,宜嫁娶。
天还未亮,琅王府便早已进入了空前忙碌的状态,等到天色微明,府门口已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人声鼎沸,笑语喧哗,只怕皇上大婚也不过如此。一切准备妥当,迎亲的大红花轿当先而出,率领迎亲大队浩浩荡荡地直奔晚照山庄而来。
今日的晚照山庄更是披红挂绿,喜气洋洋。有了兄弟八人的加入,吵嚷声比琅王府有过之而无不及。
端木琉璃安安静静地坐在房中,任由狼燕在她头上来回摆弄,不多时便有些不耐烦地开了口:“还没好?差不多就行了。”
“差一点都不行!”狼燕严肃地摇头,“王妃,今儿可是您的大日子,必须打扮得漂漂亮亮,否则就算您不怪罪,王爷也饶不了我!梳好了,请王妃起来瞧瞧可有什么不妥。”
玉琉璃这才松了口气,站起身盈盈转了半圈:“都一早上了,哪有什么不妥?就这样吧。”
狼燕已经说不出话来:这……这还是人间女子吗?分明就是九天仙子下凡尘!任何语言在她的美丽面前都苍白无力,无法形容万分之一!
“口水都流出来了!”此时进门的端木书昀打趣一声,接着却忍不住惊叹,“哇!好美啊!怪不得连女孩子都看呆了!”
狼燕这才回神,忙不迭地屈膝见礼,叹口气说道:“王爷是哪一辈子修来的福气,居然娶到王妃这样的女子。”
端木琉璃依然淡雅如兰,对她而言,再美再丑都不过一副皮囊,无所谓。
木灵芝早已赶来,拉着她的手左看右看,眼圈渐渐发红:“琉璃……”
两个字出口,她声音已经哽咽,眼中更是有水雾弥漫开来。端木琉璃笑笑,语声难得的温和:“娘不必如此,我只是换了个身份,但无论何时何地都是你的女儿,这一点不会改变。”
木灵芝本也是不俗之人,闻言立刻破涕为笑,自有一番清雅高贵:“说的对,是娘矫情了!”
一时间,众人都围着玉琉璃说说笑笑,没有人注意到一个人影自门口一闪而过,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便在此时,只听门外有人叫嚷……
“花轿到了!新娘子呢!”
“快请新娘子出来!新郎官等急了了!”
“对呀对呀!等着入洞房呢!”
“哈哈哈……”
狼燕哪里还敢耽搁,立刻取过红盖头盖到了端木琉璃头上,并扶着她走了出去。眼前只剩一片火红,端木琉璃心中反而异常平静,仿佛这一刻对她而言与平时并没有什么不同。
看到那抹纤丽的人影,骑在马上的楚凌云微微一笑,也不见他有任何动作,人已经到了端木琉璃面前,轻轻握住了那双柔软的小手:“琉璃,你的手好凉,紧张吗?”
端木琉璃轻轻摇头:“不是紧张,只是对未来没有把握。”
楚凌云的手一紧,继而呵呵地笑了:“相信我琉璃,牵着我的手,我们可以走出一个不错的未来。记住,无论何时何地,我宁舍自己不舍你。”
端木琉璃略一沉默,语声虽轻却前所未有的坚定:“我相信。”
楚凌云又笑:“那么,跟我走。我现在对天发誓娶你为妻,今生今世你就是我的人,无论生死我都守着你。”
不知何时,原本喧闹的人群已经安静下来,两人的对话无比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耳中。众人不但不觉得矫情肉麻,反觉荡气回肠,尤其那些怀春的少女,眼中更是流露出掩饰不住的羡慕:今生能得此夫君相伴,夫复何求?
端木琉璃终于上了花轿,楚凌云更是飘身上马,带领迎亲队伍转身而去。从头到尾,他没有让任何人看到他最狼狈的一面,不是不敢,他只是不愿让端木琉璃的大喜之日出现丝毫的不完美。
作为端木琉璃的兄长,端木书昀等一行八人早已浩浩荡荡地跟了上去,那阵势果然独一无二,旁人若有什么不轨的念头,最好先掂量掂量是不是端木世家的对手!
尽管如此,心头肉就这么硬生生被人剜走,木灵芝依然觉得满心牵挂,忍了多时的泪水终于尽情地流下。明白她的感受,秋碧槐上前轻轻挽住了她的胳膊:“灵芝,不必难过,琉璃虽然嫁人了,不是还有我们吗?我和老爷才是你最亲的人呢!是吧老爷……人呢?”
一回头才发现端木凝安早已没了踪影,旁边已经有侍女答道:“回大夫人:老爷说他不想看到小姐当着他的面被抢走,因此回房躲着了。”
秋碧槐登时哭笑不得:“这老爷子,等着他来安慰灵芝呢,他居然闪人了。”
“没关系,谢谢姐姐。”木灵芝点头,干脆趴在她的怀里痛哭起来,“女儿被抢走了,总得允许我难过一下子吧?呜呜呜呜……”
秋碧槐有些失笑,搂着她一边劝着一边将她送回了房中,并叮嘱侍女小心伺候。
将她安抚下,忙碌半天的秋碧槐也颇感劳累,打算回房歇息一下。走到院中,侍女画苑疾步而来,看到她忙屈膝行礼:“大夫人!”
秋碧槐点头,不曾打算多说。然而就在两人擦肩而过的一瞬间,她眼中却突有精光一闪,脚步一顿说道:“画苑!”
画苑的身躯微微一僵,瞬间恢复正常:“是,大夫人有何吩咐?”
秋碧槐笑容温和:“你随我进来,我有些事吩咐你去做。”
画苑只好点头,随着她一起进了大厅。看到她,正好从房中出来的端木凝安叹了口气:“走了?灵芝没事吧?”
“嗯,哭一会儿就好了。”秋碧槐笑笑,“老爷坐吧,有件事要请您做主。”
端木凝安点头落座,秋碧槐已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什么,便见他抬头看向画苑,眼中冷芒闪烁。
见此情景,画苑不自觉地一哆嗦,面上却依然镇定,仿佛事不关己。秋碧槐淡然一笑,右手随意做了个手势:“姑娘,你从哪里来,潜入晚照山庄意欲何为?”
画苑一呆,脚底下不自觉地后退两步,强笑着开口:“大夫人您说什么?奴婢……”
“不必费心遮掩。”秋碧槐摇头,目光已经落到她的脚上,“你虽然易容成画苑的样子,也换上了她的衣服,却认为鞋子被长裙遮住,没必要更换,是吗?”
画苑眼中已经浮现出一丝惊慌,却依然不肯承认:“大夫人,这本就是奴婢的鞋子,您……”
“姑娘有所不知……”秋碧槐依然微笑,眸中却有一丝冷意闪过,“在咱们端木世家做事的女子,所穿的鞋子样式不同、颜色不同,但有一点是相同的:鞋面上都绣着一朵梅花。方才姑娘与我擦身而过时,因为步子迈得大了些,鞋尖正好露了出来,我却不曾看到梅花。”
画苑彻底怔住,片刻后不由叹了口气:“不愧是端木世家的人,果然神目如电!不过要想知道我是谁,问他就可以!”
她刷的抬手一指秋碧槐身后,夫妻二人本能地回头一看,画苑已抓住这个时机飞身而起,眼看就要退出大厅!
然而就在此时,她突然感到一股大力涌来,整个身体已狠狠地摔回到地上,登时痛得叫也叫不出!当她看到身后的一切,眼睛顿时瞪大,这才真正感到了恐惧!
大厅的入口,狼鹰、狼歌、狼武一字排开,个个潇洒俊逸。转了转手腕,狼鹰一脸惋惜:“一巴掌就拍回来了,身手真不够瞧的。就这两下子,还想来晚照山庄找麻烦?”
“你们……”画苑不自觉地向后挪动着,“你们不是去琅王府了吗?怎么会……”
“王爷早就料到会有人趁今日这个机会捣乱,所以命我等留下照应。”狼鹰淡淡地开口,“姑娘,痛快点说吧!琅王府出来的人别的不说,逼供的手段通常令人发指。”
狼武立刻不满地翻个白眼:“喂!哪有这么说自己的?你忘了王爷经常说,咱们要以德服人,因为仁者无敌。”
狼鹰连连点头:“对对对!姑娘快说实话吧,王爷虽然口口声声以德服人,其实他那些手段……你懂的。”
这边两人磨牙的功夫,狼歌早已不耐烦的一挥手,只听嗤啦一声轻响,画苑脸上的人皮面具已倏地飞走,一张完全陌生的脸展露在众人面前!
“啊!你……”画苑大吃一惊,本能地抬手遮挡,继而便知道根本多此一举,干脆放下手默不作声。
见她如此,狼歌更不耐烦,然而就在他要开始逼供之时,画苑突然浑身一颤,嘴角已经流出一股绿莹莹的血,整个人更是软软地倒了下去!
“不好!她服毒自尽了!”狼鹰一声惊呼扑了上去,一把抓住画苑的手轻轻一试,便恨恨地放开手站了起来,“死了。”
“应该先封住她的穴道的……”狼武也有些后悔,眉头紧皱,“我们仨都是老江湖了,怎么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
“我方才一直提防着……”狼歌也叹了口气,“可是她根本没有自尽的意思,谁知道会……这下可怎么办?”
三人对视一眼,端木凝安已经做主说道:“人既然死了,便抬出去随便找个地方埋了算了。”
三人应了声是,上前抬起尸体就走。将其放入马车,赶着车离开晚照山庄,一路出了城才随便挖个坑将其埋了下去。
周围重新恢复了寂静,只有风声偶尔响起,仿佛在哀怨地诉说。
然而一个时辰之后,埋有尸体的土层突然微微一动,跟着又是一动,一只手突然伸了出来!此时若是有人路过看到这一幕,定会吓得魂飞魄散,心胆俱裂!
紧跟着,本已死去的画苑从土里翻身坐起。机警地四处打量一番,确定半个人影都没有,她立刻起身跳出坑,并将地面恢复原状,这才飞也似的离开了!
片刻后,草丛中传出一阵交谈:“果然又是假死逃生,没意思。”
“上次有人偷走燕淑妃的尸体,王爷便怀疑她根本没死。这女子所用的手法与燕淑妃一样,她们会不会是一伙的?”
“很难说,世上会假死术的人不少,未必就是同一群人。不过这女子十分高明,呼吸心跳完全感觉不到,若非王爷事先提醒,我都未必看得出来。”
“有燕淑妃的前车之鉴嘛!如果她们真是一伙的,想必就是认为此法高明到了连王爷也能骗过的地步,这才故技重施。”
“对,如此高明的手法,她们怎舍得只用一次。”
“你们确定还要继续讨论下去?那女子走远了嘿!”
“什么?快追!”
三道人影很快掠出,一路追了上去。那女子大概对自己的假死术也十分自信,完全想不到身后有人跟踪,虽然本能地边走边注意着周围的动静,却并未发现狼鹰等人的踪迹。
一番左拐右拐,这女子突然转身进了路旁的茅厕之中,三人只好暂时停下脚步。不多时,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婆婆弯着腰走了出来,步履蹒跚。
“好高明的易容术。”狼鹰不由赞叹,“不过可惜,她又忘了换鞋。”
狼武哼了一声:“记吃不记打的玩意儿,碰到咱们,算她倒霉。”
大约是笃定自己如今的样子绝对不会被人认出来,那女子居然不再急着赶路,不知从哪儿摸了个篮子挎在胳膊上,慢条斯理地逛起街来……
此时的琅王府,气氛已经达到*。
琅王的身份本就极不寻常,再加上端木琉璃出身显赫,前来捧场的亲朋好友、文武百官比楚凌扬大婚时只多不少。将这一切看在眼中,楚天奇只是淡淡地微笑着,一旁的准婆婆霜妃则神情平静,居然看不出多少喜色。
“吉时已到!新人拜堂!”
随着一声吆喝,端木琉璃被狼燕搀扶了出来,虽然红巾盖脸,却遮不住她绝代风华。而当楚凌扬的视线落在她的右臂上,更是忍不住失声惊呼:“啊!你的胳膊怎么……”
时值盛夏,端木琉璃的嫁衣虽然造价不菲,料子却十分轻薄,内里是无袖的抹胸裙,外罩一件薄如蝉翼的轻纱,凝脂般的肌肤若隐若现,引人无限遐思。
这身装扮美则美矣,却正是因为如此,可以透过那缕薄纱清晰地看到她原本扭曲的右臂早已恢复正常,衬着窈窕的身段和高贵的气质,羡煞天仙,何况凡人!
楚凌扬这一吆喝,所有人立刻注意到了这一点,惊呼声登时此起彼伏!楚天奇凝目一瞧,眼中异芒闪烁,面上却不动声色地微笑:“琉璃,原来你已将右臂医好了吗?这么大的好消息,为何一直隐瞒?”
“臣女想给琅王一个惊喜,好以最美的样子出现在大婚典礼上,”端木琉璃淡淡地回答,“还请皇上恕罪。”
楚天奇哈哈一笑:“此乃喜事一件,何罪之有?云儿,你的新娘如此美如天仙,你可开心了?”
“是。”楚凌云微笑,“无论琉璃是什么样子,娶到她我都一样开心。”
他倒是开心了,楚凌扬的脸色早已黑如锅底,几乎忍不住夺路而逃,因为知晓内情的众人都将目光转移到了他的脸上,有怜悯,有同情,有幸灾乐祸,更有嘲弄和讽刺!
当初他正是因为嫌弃端木琉璃右臂残疾、卑微怯懦才死命退婚,谁知这女子气质清雅高贵,聪慧无人能及,此刻更是连右臂都恢复了正常,他却娶了平平无奇的玉璎珞,这岂不是拣了芝麻丢了西瓜?
之前想要强占端木琉璃的身体而不得,却反而因此被楚凌云报复,害得他“缠绵病榻”那么久,每日里连饭碗都端不动,更遑论再施诡计!
幸亏近日来楚凌云忙于大婚,懒得再搭理他,他才得以渐渐恢复正常,勉强跑来参加婚典,却不曾想到会看到这一幕!
觉察到他浑身轻颤,玉璎珞又气又恨,偏偏无可奈何,只得低声安慰:“王爷,稍安勿躁!若是闹将起来,咱们可不占理!”
楚凌扬冷笑不语,根本不理她的茬儿,只是拿一双眼睛紧紧盯着端木琉璃,目光阴郁而深沉。片刻后,他起身甩袖而去,玉璎珞和沈心竹忙跟了上去。众人只当他实在受不了自己的未婚妻今日另嫁他人,自然不以为意,也就私底下议论几句罢了。
坐在轮椅上拜了天地,端木琉璃被送入洞房。被红盖头遮了半天,她着实有些发闷,不等屁股坐稳便一把将其扯了下来。狼燕吓了一跳,登时嗔怪地扑过来抢:“哎哟姑奶奶!你怎么给摘了?这个是要留给王爷的!”
“他不是还没来吗?”端木琉璃一抬手阻止了她,“先放着,我喘口气儿。”
狼燕瞅着她,片刻后嘿嘿一笑:“王妃,您是不是很紧张?”
真是主仆,问的话都一样。端木琉璃看她一眼,淡淡地笑了笑:“换你试试?”
狼燕吐了吐舌头,不敢再多说。幸好没过多久,门外便传来一阵响动,她立刻将红盖头盖在端木琉璃头上,欢天喜地地扑过去开门:“王爷来了!”
秦铮推着轮椅入内,径直推到床前才停了下来:“王爷,我们走了?”
楚凌云点头,二人便对视一眼,齐齐退了出去,掩好房门之后却谁也不肯走,将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地听着。谁知甜言蜜语、海誓山盟不曾听到,却听楚凌云淡淡地说道:“外面风大,要不要进来听?”
两人一下子垮了脸,踮着脚离开了。也是,狼王的墙角哪是那么容易听的?瞎折腾。
听到门外已经没有闲杂人等,楚凌云才满意地笑笑,轻轻握住了端木琉璃的手:“琉璃,我来了。”
我听到了。端木琉璃忍不住翻个白眼,默不作声。楚凌云想了想,虔诚地问道:“盖着这劳什子好别扭,我帮你拿掉吧?”
端木琉璃深度无语,只好沉默地点了点头。楚凌云笑笑,一把将红盖头扯下来扔到一旁,唇角的笑意却微微一凝:“琉璃,你好美。”
端木琉璃俏脸一红,竟有些不敢看他。耳边听到一声低笑,楚凌云已坐在她的身侧,轻轻捏着她的下巴将她的脸转过来面对着自己:“看着我,琉璃,除了这条腿,我其实也挺有几分看头。”
端木琉璃被迫对上了他深邃的眸子,却只在里面看到一抹荡漾的柔情。这缕柔情融化了她的紧张,令她稍稍恢复了平日的淡雅从容:“你不是挺有看头,你是相当有看头。像你这么英俊的男子,世所罕见。”
楚凌云失笑:“你是在夸我,还是在夸你自己运气好?”
端木琉璃笑笑:“兼而有之。”
说话间,她的手自然地下落,却不经意间碰到了楚凌云残废的腿。觉察到他的身躯瞬间一紧,她却不曾挪开:“琅王……”
“叫我的名字。”楚凌云微笑,身体却跟着一动。
“好,不过你别动。”端木琉璃一用力,按住了他的腿,“凌云,我们已经是夫妻,彼此之间已可以光明正大地坦诚相对,无需遮掩。”
楚凌云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厉,笑容却依然温柔:“是,我知道,但是琉璃,我不想吓到你。乖,放手。”
端木琉璃摇头:“我的胆子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小,我见过的病人也远比你想象得多。让我看看你的腿,或许我可以医好他。”
说丝毫不动心,自然是假的。看到她居然能医好严重变形的手臂,楚凌云何尝没有想过她也有可能治好自己的腿?然而无数次的失望让他宁愿暂时维持现状,也不敢轻易开口。
深吸一口气,他依然摇头:“琉璃……”
“你不相信我,我不勉强。”端木琉璃拿开手,淡淡地笑了笑,“夜深了,歇着吧。”
说完,她起身走到梳妆台前落座,慢慢卸着妆。看着她纤丽的侧影,楚凌云沉默片刻才淡然开口:“琉璃,我不是不相信,只是……”
“不必解释,我没事。”端木琉璃回头看他一眼,笑容清淡如秋水,“凌云,我一向不喜欢勉强别人做任何事,所以我真的无所谓。”
推动轮椅来到端木琉璃面前,楚凌云静静地看着她:“琉璃,我以为这么久以来,你的锐气和傲气已经被我挫得差不多了。”
端木琉璃动作一顿,眉头微微一皱:“有关系吗?”
楚凌云又沉默,等她卸完妆之后才轻轻叹了口气:“很晚了,歇着吧。”
端木琉璃的气息微微一窒,楚凌云已接着说道:“你好好睡,我就在书房,有事只管来找我。”
说完他转动轮椅往门口而去。端木琉璃反倒愣了一下,起身问道:“你……你不睡这里?”
“我不。”楚凌云摇了摇头,“你只管安心睡你的,我保证连只苍蝇都不敢来打扰你。”
房门打开又关上,端木琉璃才明白他的意思,不由稍稍松了口气:虽然已是夫妻,楚凌云对她而言却依然无比陌生,要她与一个陌生人肌肤相亲,说实话她做不到。
楚凌云坚决不肯让她看他的伤腿,这份不信任她不可能不在乎,只是想不到居然被楚凌云看了出来。由此可见,他们之间依然需要磨合。
确定楚凌云没有与她洞房花烛的意思,端木琉璃简单洗漱之后上了床,不多时便沉沉地睡了过去。她相信,不经琅王的允许,这房中的确连只苍蝇都进不来。
烛影闪烁,映照着楚凌云平静的脸。秦铮推门而入,顺便撇了撇嘴:“洞房花烛夜,新郎官独自在这里做冷板凳?王爷,你要不要这么‘温柔体贴’?”
楚凌云看他一眼,没有做声。秦铮越发大胆,哼了一声说道:“我知道,你是怕自己的样子吓到王妃,可是您也知道,王妃的胆子没有那么小……”
“闭嘴。”楚凌云冷冷地打断了他,“她的胆子是不小,你的胆子也够大了是不是?”
秦铮一哆嗦,立刻赔上满脸谄媚的笑容:“属下不敢,属下胆小如鼠!属下有内情禀告。”
楚凌云懒得理会他:“说。”
“是。”秦铮点头,郑重其事地说着,“王爷,狼鹰来报,那个假画苑在街上逛了半天,夜深之后才悄悄潜入城中某客栈,而跟她碰面的那个人,应该是凤灵教如今的教主柳媚儿,假画苑则是柳媚儿座下的左护法韩音子。”
“是她?”楚凌云淡淡地笑了笑,“原来他们的目的是……”
“嗯,*不离十。”秦铮点头,“不过柳媚儿也太小瞧端木世家了,以为派出区区一个护法便可达到目的?”
楚凌云不置可否:“可曾惊动她们?”
“没有,”秦铮摇头,“狼鹰还在等候王爷进一步指示。”
楚凌云抿了抿唇,兴致缺缺地挥了挥手:“我现在没工夫陪她们玩,小惩大诫,以后再说。”
秦铮诡异地笑笑:“是。”
于是就在琅王的大婚之夜,凤灵教主柳媚儿接到总坛的飞鸽传书:“急禀教主:养蛊密室突然失火,发现时整座密室已化为灰烬,速归!”
看到这几行字,柳媚儿当场昏厥,口吐白沫,好不凄惨。那密室里饲养着好几种绝世奇蛊,她呕心沥血近十年才好不容易养活,居然就这么付之一炬了?
狼王的“小惩大诫”,也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
第二日一早,端木琉璃刚刚起床,狼燕便敲门入内伺候。轻轻梳理着她的如云秀发,狼燕叹了口气:“王妃,王爷独自在书房坐了一夜。”
端木琉璃沉默,片刻后淡淡地开口:“你在指责我?”
“属下不敢!”狼燕吓了一跳,忙不迭地摇头,“属下只是不懂,嫁给王爷,王妃是否觉得委屈?”
端木琉璃久久不曾开口,直到狼燕帮她整理好一切,她依然保持着沉默。然而起身一回头的时候,却发现楚凌云就在门口静静地看着她微笑:“琉璃,这个问题我也想知道答案。”
端木琉璃倒是接着摇了摇头:“没有,你多心了。我若觉得委屈,根本不会嫁。”
“嗯。”楚凌云点头,转身便走,“出来吃饭吧,一会儿还要入宫敬茶。”
当二人收拾好一切入宫,楚天奇等人已在此等候。施礼起身,侍女早已备好茶水。敬过了皇上、太后等人,楚凌云带着她来到楚凌扬面前,微笑开口:“琉璃,大皇兄你早就认识,去吧。”
端木琉璃点头,双手捧过茶杯:“大皇兄请喝茶。”
楚凌扬目光阴沉,简直无法说清心中那混合着气恼、怨恨、懊悔……等等的诸般滋味。紧盯着面前这女子俏如天仙的脸,他心中不停地呐喊:我的!我的!本来应该是我的!
楚凌云眸中寒光一闪,一缕指风无声无息地射出,宛如利刃!颊上登时一阵尖锐的剧痛,楚凌扬不由一声尖叫:“啊哟!”
众人立刻被惊动,纷纷转头看了过来,他只得咬牙强笑:“有……有蚊子,没事。”
心下明白是怎么回事,他不敢再耽搁,伸手接过茶杯一饮而尽,皮笑肉不笑地开口:“端木琉璃,本王祝你和三弟白头偕老,百子千孙!”
端木琉璃点头称谢,飘然而去,只余一缕沁人心脾的清香。走了几步,楚凌云若无其事地开口:“二皇兄你也认识,不过他一向只喝白水,去吧。”
楚凌霄依然长袍加身,佛珠在手,一派宁静超然。接过茶杯象征性地喝了一口,他含笑点头:“辛苦了。”
端木琉璃敛衽作礼,来到了四皇子楚凌跃面前:“四弟,请喝茶。”
可怜的珩王刚刚受尽了鸳鸯蛊的折磨,元气大伤,暂时也整不出幺蛾子,否则他怎会甘心让她顺顺利利嫁给琅王,导致自己由“表哥”变成“四弟”?
此刻看到一袭枚红色宫装、明艳不可方物的端木琉璃,他暗中几乎恨得咬碎了牙根,拼尽全力才满脸平静地接过了茶杯:大皇兄的半边脸颊又红又肿,分明是三皇兄这只大蚊子“叮”的,他不想重蹈覆辙,来日方长!
跟着楚凌云又走了几步,面前的男子端木琉璃却十分陌生。虽然坐在一旁,却也看得出此人身材颀长,身形挺拔,不乏皇室中人的优雅贵气。此人虽同样剑眉星目,俊美无双,却面无表情,神色冷淡,周身都散发着强烈的孤独和冷傲,似乎异常反感旁人靠近。
笑了笑,楚凌云说道:“这是五弟,宁贤妃之子,珺王楚凌飞。五弟一直在外公干,我大婚前日刚刚赶回。”
端木琉璃与他对视一眼,眸中闪过一丝微光:“五弟辛苦了,请喝茶。”
“不敢。”楚凌飞接过茶杯,淡然开口,“三皇兄的面子是一定要给的,请。”
接下来是六皇子楚凌溪,他心性纯真,自不会有那么多弯弯绕绕,乖乖喝了茶坐在一旁,由衷地替两人高兴。
重新斟了茶,两人来到了兰德妃之子、也就是七皇子、琰王楚凌欢面前。不同于楚凌云等人的俊美,他多少有些尖嘴猴腮,一双小眼中更是精光闪烁,一看便不是个简单的主儿。接过茶杯,他倒是眉眼含笑:“三皇兄与三皇嫂终于缔结连理,实在可喜可贺,小弟先干为敬!”
八皇子、璋王楚凌昭与九皇子、珣王楚凌炎坐在一起低声谈笑,样子分外亲热。这也难怪,他们同是庄德妃之子,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遗传了楚天奇的基因,这两人虽不及楚凌云那般龙章凤姿,却也英俊不凡。
看到端木琉璃过来敬茶,二人忙起身接过,道谢后各自送上祝福。重新落座之后,二人却彼此对视一眼,各自含义未明地微笑着。
敬完茶,端木琉璃站到楚凌云身后,一举一动优雅得体,越发令很多人心痒难搔。
直到敬茶完毕,楚天奇才含笑开口,叮嘱二人要相敬如宾,彼此谦让,所谓家和万事兴。楚凌云也不插口,只管静静地听着。
然而就在这时,他突然浑身一僵,眼中陡然闪过一缕寒芒!暗中一咬牙,他假装不经意地抬了抬手,一缕指风刷的射向了端木琉璃的昏睡穴!端木琉璃猝不及防,登时浑身一软倒了下去!
“琉璃!”楚凌云一把将她搂在怀中,作势摇晃了几下,“父皇,琉璃身体不适,容我先行离开!秦铮,我们走!”
秦铮也已瞧出事情不对,哪里还敢耽搁,上前推着轮椅如飞而去。楚天奇倒是吃了一惊,皱眉问道:“好好的琉璃这是怎么了?”
楚凌扬等人彼此看了一眼,各自摇头,暗中冷笑:谁管她是怎么了,死了最好!
推着楚凌云一路疾行,很快出了皇宫。秦铮不敢停留,压低声音问道:“王爷,怎么了?”
楚凌云微微喘息了两口:“我体内的寒毒……突然发作,事情怕是有些不对。”
“怎么会?不是大婚前一日才发作过吗?”秦铮吃了一惊,不自觉地做着猜测,“难道寒毒进一步加重了?”
楚凌云摇了摇头,目光突然一凝:“小心!”
与此同时,秦铮已经顿住脚步,刷的护在了楚凌云身前:“哪路的朋友,出来见面吧!”
这一声出口,出是出来了,只不过出来的不是人,而是箭!无数支长箭陡然从四面八方冲着三人疾射而来,尖锐的破空声混在一起,令人毛骨悚然!
来人显然打算置三人于死地,这狂风暴雨般密集的长箭仿佛形成了一个庞大的罩子,泰山压顶一般从半空罩下,存心让他们无路可逃!
看到这一幕,饶是秦铮已经跟着楚凌云出生入死多年,见过无数的阵仗,脸色却也不由微微地变了!刷的拔出腰间的长剑,他一边格挡一边急声喝道:“王爷退后!保护好王妃!”
他手中的“多情剑”堪称世间极品,吹毛断发,锋利无比!随着他的动作,无数长箭被拦腰斩断,四散纷飞!
与此同时,楚凌云已拼尽全力在轮椅上某个地方用力一按,只听刷的一声轻响,一个网状的铁罩子由后向前扣了过来,瞬间将两人护在了其中,紧跟着便是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于耳!
眼中寒芒闪烁,楚凌云紧跟着按向另一处,一道金光骤然冲天而起!随着啪的一声炸响,空中顿时绽放开一朵绚丽的七彩花,久久不散!
见二人暂时无恙,秦铮略略松了口气,眼中的光芒更加冷锐,格挡长箭的同时,他已可以随时反击,只听几声惨叫不时传来,显然已经有人中招!
然而对方既然势在必得,损失区区几个人手根本无伤大雅,更改变不了如今的局势!又过片刻,秦铮一声闷哼,一支长箭已经顺着他的肩膀擦了过去,顿时血流如注!
“秦铮!让开!”
这一幕令楚凌云眼中的温度降至冰点:谁敢伤害他在乎的人,杀无赦!眼见秦铮让到一旁,他咬牙控制着已经麻木到几乎丧失知觉的右手,连续按了下去!
无数各种各样的暗器陡然从轮椅的所有方向和角度疾射而出,阳光下折射出蓝幽幽的光芒,显然淬有剧毒!
暗器瞬间在各个角落隐没,惨叫声登时响彻云霄,射向三人的长箭瞬间稀疏了许多!然而此时的楚凌云已经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整个身体彻底陷入麻木僵硬之中,再也动不得分毫!
暗器,很快停止发射。透过铁罩的小孔可以看到,楚凌云的眼中除了彻骨的寒意,更有深沉的悲哀和恨意:虎落平阳,苍鹰折翼,还有什么比这更悲哀?
大约是意识到了这一点,只听一人大声喊道:“兄弟们,上!琅王剧毒发作,已经动不了了!趁此机会杀了他!”
“是!”
周围轰然答应一声,无数黑衣蒙面人已从天而降,如亡命之徒一般向轮椅围了过来!
秦铮一声冷笑,顾不得流血的肩膀,长剑一挥杀了过去!但见鲜血飞溅,地上已经多了十几具尸体!秦铮的功夫虽不及楚凌云,却也是万中无一的高手,绝对千万军中如入无人之境的人物!
然他毕竟只有一个人,无法同时守住四面八方,依然有不少人窜到了轮椅近前,各自挥舞刀剑砍了下去,却只能听到叮叮当当的响声:那铁罩子乃是百炼而成,坚固无比,寻常刀剑根本奈何不了他!
为首一名黑衣人略一沉吟,陡然一声狞笑,迅速自怀中掏出一根主管,接着扯下蒙面巾对准其中一个小孔就要用力一吹……
那竹管中显然藏有剧毒,此时的楚凌云动弹不得,端木琉璃又陷入昏睡,这一下若是吹进去,后果……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陡然响起,那黑衣人手中的竹管啪的落地,整个人也通的倒地而亡,后心已经插着一柄飞镖!
刷刷刷!
无数人影再度从天而降,原本围在轮椅前的黑衣人已经纷纷倒地,有的甚至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待幸存的黑衣人看清这帮人右手背上的狼头,瞳孔不由一缩:“天狼?”
狼王楚凌云亲手所训,以善用暗器令人闻风丧胆,水准直逼他们的主子!
天狼一现身,但见漫天暗器飞舞,眨眼间场中的黑衣人站着的已经不多!见势不妙,其中一人厉声喝道:“撤!快!”
“撤?”秦铮一声冷笑,吐字如冰,“杀!一个不留!”
“是!”
一声令下,所有人双手齐扬,那些黑衣人根本来不及反应便纷纷倒地,现场已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眼见所有人都被解决,众人才奔到轮椅前齐齐跪倒:“属下来迟,王爷恕罪!”
楚凌云悄无声息,心中有数的秦铮立刻上前:“事出突然,非你等之过,王爷不会怪罪!带上活口,保护王爷和王妃速速回府!”
所谓“一个不留”并非真的赶尽杀绝,长久的合作已经培养出了旁人无法比拟的默契,只要楚凌云或秦铮说出这句话,意思便是其余人杀无赦,捡着像是首领的留下几个活口,只需用淬有迷药的暗器将其击昏即可。
片刻后,秦臻已经推着轮椅,在天狼的护送下迅速离开,只余一片狼藉,以及空气中那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当端木琉璃清醒过来,才发现日已西斜,暮色即将降临。皱眉回忆了片刻,她的意识却停留在敬茶之后的那一刻,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翻身坐起,狼燕已经过来伺候:“王妃,您终于醒了。”
“嗯。”端木琉璃点头,“狼燕,我怎么了?王爷呢?”
狼燕抿了抿唇:“王爷他……”
端木琉璃目光一凝,跳下床就窜了出去。狼燕愣了一下,忙随后跟上:“王妃慢些!王爷在前厅!”
冲到前厅,一眼看到楚凌云正坐在椅子上喝茶,端木琉璃微微松了口气,接着却又皱起眉头:“你体内的剧毒又发作了?怎么脸色那么难看?”
楚凌云淡淡地笑了笑:“不是发作那么简单,琉璃你知道吗?只差一点点,你如今醒来能够见到的,可能就是我的尸体。”
端木琉璃有些吃惊:“怎么回事?”
“是啊王爷,究竟怎么回事?”秦铮跟着开口,“您这次剧毒发作比以往哪一次都厉害,险些吓死我!”
楚凌云的神情很平静,如果忽略他眼中那刀锋般的冷锐:“自然厉害,因为这次我体内的寒毒并非自然发作,而是被人硬生生地引发的!”
端木琉璃不解:引发?
“什么?”秦铮是用毒高手,一听此言自然大吃一惊,“也就是说,此人对王爷体内的寒毒十分了解,这才能够强行令其发作?”
楚凌云点头:“不错。大婚前一日剧毒刚刚发作,间隔的时间绝不可能那么短!而且方才在宫中,我突然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味道,跟着便觉得寒毒突然失去控制。为掩人耳目,我不得不点了琉璃的昏睡穴,假装是她身体不适,这才立刻退了出来。”
端木琉璃恍然:“你说味道既不香也不臭,甚至不是酸甜苦辣任何一种,反倒更类似雨后空气的那种湿润,是不是?”
楚凌云立刻点头:“是,原来你也闻到了?”
“嗯。”端木琉璃点头,“而且一进门的时候我便闻到了,却并未在意,想不到其中居然暗藏杀机。”
楚凌云闻言反倒不解:“一进门?怎么会?我闻到那股味道之后,寒毒便立刻发作了,那个时候距离我们进门已经很久。”
端木琉璃沉吟着说道:“当时虽然不曾留意,不过我可以确定那股味道一开始的确很淡,若有若无。直到你点我的昏睡穴之前的片刻,才突然浓了起来。”
秦铮点头:“如此说来事情已经很明显了:那股味道应该是来自一种能够引发王爷体内寒毒的药物,主谋怕一开始下的药太重会引起王爷的警觉,因此用量极轻。直到王爷放松警惕,或者说已经被那种药物侵袭,他才突然加大药量,试图令王爷迅速失去反抗能力!”
楚凌云笑笑:“寒毒发作,我能当场一命呜呼最好,即便还能支撑,我也会本能地选择立即离开,而他们已在宫外布下天罗地网,我自然插翅难逃。”
见端木琉璃脸有疑惑之色,秦铮将方才的厮杀简述一遍,末了总结:“一切都是他们提前计划好的,堪称天衣无缝,而他们唯一没有算到的便是‘天狼’的出现。”
“蚍蜉撼树,不自量力。”端木琉璃淡淡地开口,“如果这样便能成功,凌云怎能活到今日?”
“谢谢夸奖。”楚凌云美美地笑了笑,“不过不可否认,这是历次暗杀之中最凶险的一次,若非天狼及时出现,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这样的暗杀已经很久不曾出现了,因为他们知道并非王爷的对手。”秦铮冷笑一声,“这次他们也不过是仗着找到了能够引发寒毒的药物,才以为必定马到成功,结果还是无功而返。”
便在此时,狼鹰入内禀报:“王爷,那几名刺客醒了。”
楚凌云点头,示意他将刺客带进来。狼鹰施礼退下,不多时与狼武等人一起驱赶着几名黑衣人走了进来。几人的蒙面巾已经被除去,个个相貌普通得宛如海滩上的一粒沙子。
楚凌云含笑开口:“几位怎么称呼?”
几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人有气无力地说道:“落到狼王手中,咱们认栽,不必多说,要杀要剐随便。”
浑身使不出丝毫力气,甚至连咬舌自尽都做不到。方才走那几步路就几乎要了他们的命,更遑论做别的。
楚凌云也不在意,依然保持着微笑。不过不等他再说什么,端木琉璃已低声在狼燕耳边吩咐两句,继而站起身淡淡地说道:“真的要杀要剐随便?那我就不客气了?”
楚凌云含笑看着,居然并不打算阻止。爱妻一脸胸有成竹,他也想看看她究竟有什么杀手锏。
走到几人面前,端木琉璃手中已多了一把锋利的匕首,刀锋闪烁着森冷的光芒。慢慢把玩着匕首,她淡然开口:“各位一定听说过凌迟吧?行刑时需将犯人身上的肉一片片地割下来,而且割够刀数之前,必须保证犯人不会咽气,否则行刑者就要受到惩罚。”
几人对视一眼,先前那人已一声冷笑:“琅王妃不必吓唬咱们,咱们过的就是刀头舔血的日子,还怕千刀万剐?”
端木琉璃不在意地笑笑:“听人说被判凌迟的人有些居然能够挨几千刀而不死,我是不相信的,便亲自做了试验。谁知无论我如何小心地避开要害,并将每一片肉都割得薄如蝉翼,最多的一次也不过割了四百五十二刀,那人就气绝身亡了。因此我想多半是那些人吹牛,你们说呢?”
头脑中想象着这个绝色女子拿着匕首饶有兴致地切割人体的场面,几人只觉胃部一阵痉挛,面上的肌肉早已开始扭曲。
情知今日这场折磨已经躲不过去,那人咬牙,强装出满不在乎的样子:“琅王妃若有兴趣,可以在我身上试试,说不定可以割到上千刀。”
“好主意。”端木琉璃微笑点头,居然满脸赞成,“不过刀子入肉必定十分疼痛,你必定会大喊大叫,即便咬牙苦忍也会耗费很多体力,我怕你支持不住。何况那毕竟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扔了可惜,所以不如我一边割,你一边吃,既不会浪费,又可以随时补充体力,你觉得如何?”
那人浑身一颤,只觉不只是胃,五脏六腑都痉挛了起来,眼看就要吐个满地!拼命咬了咬牙,他狠狠地瞪着端木琉璃:“你……妖女!你敢?”
狼燕拿着个小罐子走了出来,端木琉璃转头一看,笑得更加温柔:“盐为百味之首,若是少了它,再好吃的东西都会难以下咽。所以我每割你一片肉,都先蘸上些盐再送到你嘴里,你说好不好?”
大约是看出端木琉璃没有开玩笑的意思,那人的脸上终于流露出惊慌:“不……不……”
“不?不好吃?”端木琉璃“困惑”地皱眉,“你的意思是还要加些别的作料?那你喜欢什么?胡椒、辣椒?或者孜然、五香粉?”
那人抖得越发厉害:“你……你……不……”
“还不?”见他几乎已经崩溃,端木琉璃眼底闪过一丝冷锐,面上却故作恍然大悟撞,“啊!我懂了!原来你不喜欢吃生的,也好,狼鹰,去搬炉子,咱们烤了给他吃。”
“呕!”
旁边一人终于支撑不住,突然剧烈地呕吐起来。此人虽然脸色发白,却还能勉强支撑,冷笑一声说道:“琅王妃不必白费心思,你吓不倒我!”
端木琉璃笑笑:“好,那我就告诉你,我不是吓唬你!”
刀光一闪,但见鲜血飞溅,匕首上已经挑着一片刚割下的肉!那人这才感到肩头一阵剧痛,忍不住“啊”的叫了一声!
“你看,我就说你会大喊大叫,耗费体力。”端木琉璃惋惜地摇摇头,啧啧叹息,“来,等不及升火了,你先来片生的。”
说着,她居然真的将匕首伸向了盐罐。一直默不作声的楚凌云突然皱了皱眉:“琉璃!秦铮。”
秦铮点头,上前将匕首接了过来:“王妃您歇着,这等粗活交给属下就好。”
端木琉璃也不反对,若无其事地退回来落座。楚凌云看她一眼,微笑不语:琉璃,你总能时时给我各种各样的“惊喜”。
秦铮仿佛也觉得很好玩,挑着那片肉蘸了些盐,慢慢送到了那人的嘴边:“来,乖乖张嘴,想必味道不错,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
那人拼命闭紧了嘴巴躲闪,片刻后终于崩溃一般嘶声大叫:“我不要吃!杀了我!杀了我!求求你杀了我!”
秦铮摇头:“那不行,我还没玩够,怎么舍得杀了你?快张口,不然我给别人吃了?”
说着,他移动手腕一转,突听最先呕吐的那人尖声叫道:“我说!我什么都说!不要给我吃!”
秦铮满意地笑笑,这才将匕首扔下:“早这样不就好了?省得受这些罪。来,说说是怎么回事。”
那人还不曾缓过气,依然在剧烈地喘息。挨了一刀的黑衣人虽然还未松口,却并没有阻止的意思,显然也不希望秦铮继续,这妖女从哪里学来这些折磨人的手段?也太变态了!
好一会儿之后,那人才摇了摇头:“其实我说与不说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因为我们都是听人命令行事的……”
秦铮眉头一皱:“听谁的命令?”
那人摇头:“不知道,是真的!我们来自五湖四海,有整日无所事事的街头混混,也有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乞丐,可谓形形色色。但是几年前,却被人打昏带走,醒来时一个蒙面人说已经给我们下毒,每月都要服一次解药,否则必定肠穿肚烂而死。我们没有办法,只能听他的命令。”
秦铮回头看向楚凌云,后者已经淡然开口:“你们一共执行过几次命令?”
“我们是第一次,”那人回答,“不过其他人也执行过别的命令,但因不在一起,所以无法打听。那蒙面人也不准我们互相打听,一旦发现便不给解药,让他剧毒发作而死。”
楚凌云点头:“你们平日住在何处?”
“居无定所。”那人叹了口气,“基本上每天都换一个地方,那蒙面人说这样可以防止被人发现。”
楚凌云沉吟片刻,接着问道:“这次你们接到的任务是刺杀本王?”
那人点了点头:“是。蒙面人说琅王出现之时必定已经剧毒发作,毫无反抗之力,杀你易如反掌。”
是易如反掌,不过是被人杀得易如反掌。
楚凌云笑笑:“那蒙面人有什么特征?”
那人摇头:“什么都没有。我们并不曾受过严格训练,不过一群乌合之众,难保不会落入敌手,他怎会留下特征等我们招供?”
楚凌云又问了几句,却始终没有有价值的线索,便挥手命人将他们带下去。
秦铮忍不住撇了撇嘴:“怪不得不禁吓,原来是些乞丐混混!若是些受过严格训练的杀手,王妃这一招只怕就失灵了。”
楚凌云轻轻握住端木琉璃的手,眸中闪烁着睿智的光芒:“正是因为看出这些杀手不入流,琉璃才会选用此法,对不对?”
端木琉璃点头:“一个真正的杀手,绝不会有那么松散的眼神。而我用的正是逼供的最佳手段:攻心为上。”
秦铮恍然,继而惋惜地叹了口气:“可惜,忙活半天却是一场徒劳,什么线索都没有。”
端木琉璃想了想,轻轻摇了摇头:“其实也不是一无所获,至少我们已经知道,那蒙面人很肯定凌云离开皇宫时必定已经寒毒发作……”
“我知道了!”秦铮点头,“也就是说,宫中有他们的内应!”
这个所谓的内应自然就是放出药物令楚凌云寒毒发作的那个人,或者至少与他有关!那么目标就很明确了。
沉默中,端木琉璃突然开口:“除了珧王与珣王,其余几位皇子都有嫌疑。”
楚凌云与秦铮对视一眼,微笑开口:“为什么?”
“珧王没有问鼎皇位的野心,珣王没有问鼎皇位的能力。”端木琉璃回答,“除了他们两人和你,六位皇子的眼睛都盯着那把龙椅。”
楚凌云沉默,居然并不打算继续问下去,甚至有些懒懒地说道:“此事既然是他们之一所为,查与不查倒是没有多大区别了,即便查到了,他们也不会承认。”
端木琉璃皱眉:“难道就这么算了?”
“不会就这么算了,只不过要等待时机。”楚凌云垂首看着自己的腿,突然转移了话题,“不过琉璃,因为方才的事,我已确定你不会被我的样子吓到,所以如果你还感兴趣,替我看看这条废腿如何?”
端木琉璃怔了一下,摇头叹了口气:“我说过让你相信我,你娶到的并不是弱不禁风的林妹妹。”
楚凌云点头,突然反问:“弱不禁风我懂,只不过……林妹妹是谁?”
端木琉璃一脸若无其事:“我就那么随便一说。你应该还有事交代秦铮,我先回房等你。”
等她离开,楚凌云脸上的微笑才渐渐消失。秦铮上前几步:“王爷,你知道是谁,对不对?”
“你不知道吗?”楚凌云眼中有一闪而过的恨意,“不过可惜,没有证据。”
秦铮沉默片刻:“你要报复谁,还需要证据吗?只要知道是他就够了。就算他与别人不同,依你的功夫也完全可以将他置于死地,你为何一直按兵不动?”
楚凌云以手支颌,突然笑得十分温柔:“因为我要的不是让他死,而是让他看到他最不希望看到的结果,那对他而言,将比死更难过。”
看着他的笑容,秦铮打了个寒战,接着叹了口气:“如今最重要的是希望王妃真的可以帮您找到血寒玉,那就万事大吉了。”
楚凌云不置可否:“将那几个刺客扔出去,再派人清理一下这里。我估计街上那场刺杀很快就会惊动父皇,他若派人来,你照实回禀。”
回到房中,端木琉璃过来相迎,将他推到床前,并坐在了他的面前。楚凌云依然有些迟疑:“琉璃,让你看到我走路的样子已是我的极限,其实我真的不想让你看到我丑陋的身体。”
端木琉璃微笑:“你怕吃亏啊?那我先让你看我的身体好不好?”
楚凌云苦笑:“不要引诱我好不好?你那么美,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克制着没有碰你,你当那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吗?”
端木琉璃笑容一凝:“为什么要克制?我已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普天下除了你,谁还有资格碰我?”
楚凌云沉默,而且一直沉默了很久,才轻轻吐出了几个字:“因为我怕……我等不到血寒玉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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