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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际上,白榆的很多疑问,在看到那六个字的时候都迎刃而解。

“陷空山无底洞”,她起初联想到的是五鼠的陷空岛,不过不多时,当她又细一思索,便成功从记忆深处挖出了这六个字的来源。这实际上有点困难,因为白榆本身对《西游记》的印象仅限于动画片和好友偶尔讨论到《西游记》时会提到的只言片语,幸好白榆的记忆力还算不错,如此一来,对自己眼下的状况也有了大致的了解。

与此同时,她的内心涌上了一种无尽的悲凉之感,这很近似于白榆在大学第一年期末考试前坚信自己会挂掉每一科考试并且会因此而留级的悲怆……不不不,那怎么能比得上这个,挂科是很多人都可能会有的经历,更何况她之后还合格了,但是、但是穿成一个妖怪,还是妖怪头头这种事情——

这种事情——

她一开始怎么就只被“老夫人”叫得头晕,忽略掉了鸳鸯口中“练功”那两个字呢?!

不……现在倒不如说怪不得鸳鸯要叫她“老夫人”……

年龄在那儿摆着呢。

现实给不了白榆多少慢慢悠悠回味这种整个世界观都要被震碎了的天崩地裂感,很多小妖怪都从门楼后层层叠叠的房舍中涌了出来,口中欢天喜地地嚷着“夫人回来了”、“夫人回来了”。其中有修炼完全的,也有还留存着不少破绽的,什么兽耳兽尾,更有甚者还长得奇形怪状。

看着各式各样的妖怪齐齐往自己这边跑来的景象,那场面实在是超现实得别有一番惊悚感。

之前经历过的那都不算是事儿了!被通缉哪比得上进了妖窝可怕啊?!

白榆头皮都快炸开了,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她下意识来回转头向寻找他们来时的方向试试看能不能逃跑。尽管她清楚地知道这不过是痴心妄想,来了这儿就别想轻易脱身了,可还是忍不住做一点垂死挣扎。等到白榆往后一看,却发现身后根本就退无可退,徒有一座陡峭的峭壁,往后踏错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

那他们刚才是从哪儿来的?

她来不及再往其他地方寻找看看有没有生路了,现在最该担心的就是怎么从这……嗯……万妖包围中保全自己。

白榆听见心脏在胸腔中咚咚作响,内心里开始感谢原身——也就是金鼻白毛老鼠精——往日里一直保持着的威严形象,以至于这会儿虽然那些妖怪们一副亲近的样子,却也不敢太上前叨扰他们的“夫人”。他们纷纷在离她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就自发停住了脚步,然后像个人类似的躬身行礼。

要说这妖怪是妖怪,可举止行为也似人非人的。

白榆端着架子点了点头,别人哪会知道她现在脚都软了,不是为别的,实在是这妖怪们的模样太渗人可怖。修出人形的妖怪中样貌昳丽的占了绝大多数,还剩个兽耳或是其他部位还留存着原先的特征的至少也说得过去,只是……只是这些都及不上剩下那些的数量。

还好有人——不,现在看来也是个小妖——还挺有眼力见儿的。

“老夫人,”鸳鸯连忙请示道,“是现在去看看还是先去歇息一会儿?”

她当然选择让她先缓缓!

“先不急,反正也不差这一会儿。”

白榆故作深沉道,假装自己真的是不把这事放在心上,但她想想又觉得这样不妥,便道:“等下先让我听听都发生了些什么吧。”

鸳鸯点头称是,看上去也不疑心有他,只道“老夫人这边请”,便自发走在了前面为白榆开道。白榆虽不知两人以前的相处模式是不是也如这般,可现在她是发自内心地感谢鸳鸯这么做的,不然要是光是沉默不语地跟在她身后,白榆可不知道要是“去歇息”该往哪儿走,妥妥是带着鸳鸯一起迷路,顺带把自己对这里构造一无所知的事情暴露了个干干净净。白榆当然不想用“失忆”来当幌子,别的不说,这妖窟里现在对她而言就是危险重重,如果鸳鸯口中的那个“二当家”真有什么反心,趁着她失忆的时候肯定会有所动作的。

这么想想,怎么成功地扮演金鼻白毛老鼠精就是个让人头疼得要命的工作了。

她沉闷地在心里叹了口气,还不敢在面上表现出来,只敢做得一派淡然,实际上迈步子的时候都有点打颤……她到底是为什么会穿成这么一个高难度的角色啊?

所谓“金鼻白毛老鼠精”,白榆倒还有印象。

她当年好像是因为偷吃什么蜡烛被捉住,本来该当个死罪,然而佛祖慈悲,念她还有向善的余地,便让她认李靖为父,认哪吒为兄,奈何李靖对这个义女不大上心,认便认了,在那之后就再没管过她,甚至还不记得自己有过这么一个义女。金鼻白毛老鼠精下凡在人间作孽,自称为“地涌夫人”时便在陷空山无底洞占据了一方之地,在西游取经组途经此处时也是把唐僧抓来那里……不过这暂且不提,她现在她该就处于“地涌夫人”阶段?

……啊。

白榆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这个身份进一步的特殊性。

别说是现在无底洞里暗潮汹涌的状况……之后没准还有更“凶险”的事等着她?

“老夫人?”

就在白榆出神的时候,原本叽叽喳喳着“老夫人这边走”、“老夫人别摔着”、“老夫人当心这边有个台阶”个不停的鸳鸯显然也察觉到了——从她那娴熟的口吻来看平时也是这么做的,真不知道老鼠精是怎么忍受她这么个性格的——她侧过头来疑问似的看向白榆。

“没什么。”

她摇摇头,接着便摆出不想多言的姿态沉默了下来。白榆现在越发掌握到了正确扮演的要领,反正她是这儿的一把手,底下人也没有敢公然反抗她的,在“初来乍到”的时候只要摆出这副样子,想要蒙混过关也不是什么问题,接下来只要视情况而定树立威严就好。

不过,那还真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这一路上她跟着鸳鸯也是边走边看,瞧见房舍中确实是有不少都被暴力摧残过似的,这么想想,最前面那座二滴水的门楼反而一点儿都看不出毁坏痕迹才是怪事。

这么想着,白榆忍不住出口问道:“那些家伙是怎么闯进来的?他们都干了些什么?”

“我还想着您什么时候会问呢,”鸳鸯松了口气,皱着眉头道,“不过,当时的情形太过混乱,我也只负责了一小部分区域……至于更具体的,老夫人还是问二当家的吧。不过,有些地方我想老夫人应该已经注意到了。”

白榆的右眼皮跳了一下。

实际上,她现在最不想见到的人之一,就是至今都还没露面的二当家。

言谈之间,她们来到了一座被众多房舍簇拥着的位于正中央也是装潢最奢华的院落之中,白榆透过层层回廊看见了后方的花园,心道原身还真是会享受。待坐在大堂里,看着鸳鸯殷勤地在跟前的方案上摆上新鲜得晶莹透亮甚至还带着露珠的水果,又不知从哪儿端来几盘精致的点心,她对于别人的好意还不怎么会拒绝,自然也不知道怎么说她现在紧张得一点儿东西都不想吃,只想一个人静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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