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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时,她不过是不像别的孩子那样活泼爱笑,却是懂事的静。
但这回,阿娇似乎对什么都提不起来兴趣。
有的时候,馆陶望着她,在她身上竟然看到了暮气。馆陶费劲了心思想哄她开心,她那个时候还疑心是梦靥了撞了邪,现在想来,竟然叫她从后背就弥漫起摄人的寒气来。
阿娇,是不愿意嫁刘彻。
她似乎对自己的未来,有一种恐怖的预见。
馆陶一阵心悸,想到小女儿幼时含泪的哀求。她好半天才找到舌头,颤抖地说:“是我,是我害了她,我就该把听她的,就把她嫁给这长安城中的王侯家。”
她闭上眼,想起小外孙浑身青紫的样子,想起阿娇叫子嗣压力逼得给刘彻纳美人的样子。
馆陶公主,说到这里,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叫馆陶一句质问定的说不出话来的刘彻,却在馆陶这句话里听出了一丝异样来。
“姑姑,这是什么意思?阿娇从前说过什么?”他急不可耐地追问馆陶。
馆陶仰起脸,这个大汉帝国最尊贵的长公主从来都是威风八面不可一世的,此刻却流露出无尽的软弱来,她低低地说:“阿娇求我,不要把她嫁给你。”
惊愕后面紧随着蚀骨的嫉妒,刘彻只要一想到她依偎在别人怀里笑,他就恨得不行。但是,到底是自己拥有了她。
这也没有能宽慰他多少,他的心底在呐喊。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刘彻说不出话来,甚至连自己怎么出的堂邑候府都不知道。铺天盖地的疑问把他淹没,她喜欢他,这毋庸置疑。
目光交接时,流露出来的情意,是骗不了人的。
可是,为什么她还那么小的时候就不愿意嫁他?
那个时候,他只是胶东王。她不可能知道他会成为太子,成为天子,她不可能预见这所有的一切。
那么,为什么呢?
娇娇,为什么?
?********
又半月后。
黄昏时分,下起了雪。竹歌伸手出檐下,接住飘忽落在掌心的雪。轻盈的雪花遇热便化,在这寒天里,肉眼可见地散作一缕清冷的雾气。
竹歌收回已经湿润的掌心,在这一片寒意萧索时,不禁想起第一次遇见那个人的时候也是这样的雪天,也是这样的黄昏。
他飘飘忽忽,踩着水面过河,却连衣角都未湿半分。
一见钟情误终身,只需要那么一眼。
她悠然轻叹一声,说不出心下是什么感觉。
他还记得她吗?或许,他已经娶妻生子了吧。
竹歌转身回屋,把漫天雪光关在身后。她进到卧房内,一室橘黄的灯影中,阿娇正在新灯下做针线活。
竹歌脱鞋上炕,就要去抢。“小姐,明天做吧,把眼睛熬花了。”
阿娇自然是不肯的,她往后一退,躲过竹歌。“好容易今天把这打的炕桌送来了,咱们又买了新灯和灯罩,天天睡那么早干嘛啊?”
竹歌望着炕上摆满了各色鲜亮丝线的宽条案,叹了口气,伸出手,朝阿娇一努嘴。“小姐,我自己来做吧。”
阿娇一咧嘴,“你做?竹歌,你那个绣工还不如我呢。”
竹歌看着女人味十足,但绣工却着实比不上阿娇。
而阿娇在宫中的几年得到了大幅涨进,已经达到了可以御用的水平了。
而竹歌,自幼习武,哪有学这些女儿家东西的时候?等到为细作死士时,为了隐瞒身份,也是学过一段日子的,到能过的去也就行了。
竹歌看阿娇一脸洋洋得意,心下有几分好笑。也不和她争了,只静静看着阿娇绣。
这样的场景,像极了从前阿娘还在时。
竹歌的心,跟着这橘黄的灯光一样温暖起来。
此后又过了几日,阿娇终于绣完了这套冬衣。她细致地绣上竹歌喜欢的花样,还在衣领处绣上竹歌的名字。
她在炕上平铺开来,又细细地去看有没有瑕疵。
好在,翻来覆去地看过之后,没有发现。
这还是她第一次独立绣完一套衣服,又自觉绣得还可以。自然想竹歌也来看看,她下了炕,左右活动一下胳膊和脖子,往外走去。
竹歌去了县上,也该回来了啊。
她站在廊下,望着皑皑白雪覆盖下的丘山青黛和叫人踩出来的蜿蜒一脉土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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