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樱娘这几日妊娠反应太大,几乎每日都要吐个两三回,还昏昏沉沉的,脑子混浊不清醒。
伯明心系着樱娘,这几日干活的劲头没有前些日子足了。他这几日都是早早就回了家,樱娘也觉得有他在家陪着,她似乎真的好受一些。
这一日招娣也很焦急,因为小暖病了。找郎中来把脉,也把不出什么来。孩子太小,而郎中又不太会看小孩子的病。平时村里有谁家的孩子生病了,都是抱去镇上看的。
仲平这一日也没有去干活,而是和招娣抱着孩子去镇上了。没想到这一去,他们则更加担心了,因为镇上的郎中也瞧不出是什么病。
小暖这几日不怎么吃奶,精神头很差,从早到晚都哭闹。仲平慌得不知道该怎么办,而招娣只是一个劲地哭。
傍晚时分,伯明回来时,樱桃和他商量着还是连夜赶车带着小暖去县里找郎中看病为好,小孩子的病可不能拖。拖出毛病来,那就后悔莫及了。
伯明赶着牛车,仲平和招娣抱着孩子坐在后面,连夜赶往县城。永镇离栾县有上百里路,直到第二日早上才到。
听说有一位姓张的郎中挺会看孩子的病,他们一路打听着,寻到了张郎中的铺子。张郎中的医术确实要高明一些,他瞧出了小暖的喉咙里长出了一个小肿包,吃奶的时候会很疼,所以她才不肯吃奶。
虽然他也会给病人行切肿包术,可是他绝对不敢对一个几个月大的孩子行此术,所以他开了许多草药方子,让他们回家熬药给孩子喝。这一开就是一大捆的药,张郎中嘱咐他们必须给孩子喂一个月,一日三顿。若是此肿包仍不消去,再去县里找他。
伯明再赶着车,带着仲平一家三口回家了。待他们到家时,早已天黑。
招娣一回来就赶紧熬药,也顾不上吃饭。樱娘和季旺已经考虑到他们可能会到天黑才回来,早已为他们准备好了饭菜。
这时炉火生起来了,药罐子也放好了,招娣和仲平虽然嘴里在吃着饭,却如同嚼蜡一般。瞧着躺在摇床里无精打采的小暖,他们一边吃饭一边掉眼泪,看着孩子遭罪,他们简直是心如刀割。此时两人心里还同时都在想着,若是那个肿包长在他们的身上就好了。
樱娘这一日身子十分难受,心里又惦记着小暖的病,白日也没有歇息。这时她才刚躺上chuang就听见小暖哭。因为小暖不肯喝这么苦的药,怎么哄怎么抱都不行。最后无奈,仲平只好抓住孩子的手脚,招娣撬开孩子的嘴,硬是把药给灌进去。
这一灌,小暖苦得直恶心,一下又全呕了出来。招娣心疼得跟着孩子一起哭起来,仲平焦头烂额地只好又去倒药,再来重新喂。
樱娘和伯明听见孩子哭得这么可怜,爬起床来看他们俩是怎么给孩子喂药的。
当他们见这小两口对孩子用蛮力时,赶紧制止了。樱娘将小暖抱在怀里,给她唱小曲。小暖觉得这种小曲似乎很特别,十分认真地瞧着樱娘。其实樱娘给她唱的是现代流行歌曲,只不过把歌词给改了这里的乡土语了。但是那种节奏不仅小暖听了好奇,就连在旁听的伯明和仲平小两口都觉得煞是新奇,他们可是从来没有听过这种调调的。
伯明还时不时在旁做鬼脸逗小暖,小暖一时听小曲,一时瞧着伯明做鬼脸,都有些忙不过来了。
招娣在旁就时不时趁机喂一小勺药到小暖的嘴里。接连唱了好几首小曲,樱娘都有些口干了,伯明做鬼脸做得脸上的肌肉都快抽筋了。
招娣和仲平受他们俩的启发,想一切办法逗孩子。仲平还学猴子爬树,在旁边一跳一跳的。
逗了半个多时辰,那一小碗药终于给喂进小暖的嘴里去了,因为是一小勺一小勺地喝,她一口都没有呕出来。
樱娘和伯明回到自己屋里时,已是筋疲力尽。现在小暖是不吐了,樱娘却没憋住呕了一地。
伯明收拾了后,又去厨房给樱娘做点吃的。
他端来一碗青菜面条给樱娘时,看着樱娘虚弱的模样,叹气道:“不都说妇人有身子了会长胖么,你瞧上去却越来越消瘦了,吃的大半都吐了。也不知到底有什么好法子才能让你不吐,咱们有孩子了本是件多么大的喜事啊,可是瞧着你每日遭这份罪我又高兴不起来。”
“没事,过了这段时日就会好起来的。招娣以前身子弱,她却只难受几日就好了。我的身子向来皮实得很,却反应这么大,我也觉得纳闷呢。”樱娘吃着伯明为她做的青菜面条,胃里稍稍舒服了一些。
伯明见她吃得下去面条,在旁欣慰地瞧着,想起樱娘刚才唱的小曲,他饶有兴趣地问起来:“你刚才唱的是什么调子,唱的词我倒是听过,但那种调子好生奇怪。”
樱娘身子滞了一下,“这个……为了哄小暖我顿时兴起瞎哼哼的,想到什么就哼什么,我也不知道是什么调子。”
伯明吃惊道:“你瞎哼哼都能哼出这么好听的调子来?我估摸着乌州的那些梨园里的人都未必比得上你。”
“梨园你都没进去过,你咋就知道人家未必比得上?你还真是见缝就哄人。”樱娘吃了一半放下了碗,为了不让伯明关注这个话茬,她急忙撇开,“我那日听季旺哼歌,也好听得很哩,不也是他瞎哼哼的么。对了,你会不会唱歌?要不现在就唱几首我听听吧。”
伯明一听说要他唱歌,慌忙摇头,“我……我不会。”
樱娘见他发窘的样子,甚是好笑,“好,你不唱就算了。时辰晚了,咱们赶紧睡吧,我也实在是困了。”
伯明听她说困了,赶忙过来铺炕,还帮她脱鞋,也就不再提什么歌什么调子的事了。
因为有这么几位女短工在家里干活,这些日子已经织出了二十多件线衣了,为了不盲目在家织花样,樱娘想带着这二十几件去乌州,放到上回已谈好的那家铺面里卖一卖,想听听顾客有什么意见。
可是以她现在的身子,根本受不了长途颠簸,伯明也不同意让她去。
她瞅着这些新织出来的线衣,发起愁来,“伯明,你不让我去乌州,我呆在家里心也不安。这样盲目在家里织,若是这些款式及花样不好卖,岂不是在家白折腾这么久,拆了再织麻烦且不说,还得白付那么些工钱。”
伯明已经思定了这件事,“我一个人去就行,仲平因为小暖的事不敢出远门,而季旺和叔昌得去挖村前的小河,最近工期紧,一日都不让歇的。我能找到那家铺子,我都去两回了,你还不放心么?”
“我还真有点不放心,上次跟那位掌柜没有谈好价钱,他说要待看到货后才能定价,我这不是怕你不会谈价钱会吃亏么?何况你在前面赶着车,包袱放在车后面可能被颠丢了,你都不知道。”
伯明故作不乐意的表情,“瞧你,还当我是小孩子了。把一个个大包袱全都结结实实地绑在车上,不会那么容易颠掉,我会时不时回头看的。至于价钱,就按上回卖给姚姑姑的那几位姐妹给的价钱一样行不行?”
“唉,你这一说,我就更不放心了。若是还卖三百,掌柜的挣什么?他肯定得从中挣一小半去,才愿意替咱们卖。你先跟他说两百四十文一件吧,若他还是嫌贵,你就再说两百二,低于这个价就不行了。”
伯明听后悟过来了,“我懂了。若他还是不同意,我就背着包袱转身要走,还嘟囔着说要去别家,指不定他就同意了,拦住我叫我不要走。”
樱娘噗哧一笑,“好吧,实在不行的话,你就试试这个法子。若是他不拦你,你再去找姚姑姑,或许还真能找到更好的铺面。”
伯明算了算账,觉得有些亏,“每件线衣短工从中得一百文工钱,掌柜的又要从中挣八十。咱们虽然从中挣了一百二十,可是除去线料的本钱,咱们才挣七十文一件,怎么算来算去,咱们挣得最少呀?”
“这你就不懂了吧,因为咱们最没出力。线衣是女短工们织出来的,又由掌柜的负责卖,他们两方自然要得大头。凡是作坊都是这种经营模式,出货量越大,咱们挣得就越多。比如这次二十六件线衣,咱们总共能挣约两千文钱,掌柜的能从中挣到两千多文钱。当然,顾客们买时肯定也会还价,掌柜的也未必能挣到那么多。而女短工忙活了这么久,她们每人只挣得三四百文钱,所以说,真正卖力干活的人拿的钱是最少的。”
伯明听得有些绕,“樱娘,听你这意思,你以后想开小作坊?”
樱娘点头道:“其实这次我真的想去一趟乌州,可是我这身子却去不成。我想再去乌州瞧瞧还能不能揽上别的活,做一年四季都好卖的东西。待攒够了钱,盖几间房子,开个真正的作坊,像甄家的织布坊那般像模像样。”
“不行,你现在应该好好养胎等着生孩子。还有,听你说要做得那么大,我都有些心慌,多挣钱确实是好事,可是挣那么多怎么花?像甄家或李家盖那么大的院子么?我觉得咱家这日子已经过得挺好的了。”伯明是个小富即安的人,他还真的不太想挣太多的钱,总觉得那种日子不踏实。
其实樱娘对未来有很多展望,无论是住房,还是以后的生活方式及对孩子的教养,她都有很多想象。但是这些是不能跟伯明的说的,得慢慢来。
樱娘见伯明一副很怕挣大钱的样子,忍不住笑道:“我又没说今年就要开作坊,是说先好好攒钱,待攒够了钱再开,还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哩,看把你吓的。”
伯明听说是以后多年的事,才放心下来,“你会不会嫌我没出息?其实我觉得挣钱的事还是男人来操心好。你年底可就要生孩子了,哪里有那些精力折腾这些?”
“好好好,我不折腾,反正我现在也不忙乎,不就是每日守着她们干活么?”樱娘知道,伯明和这里的大部分男人一样,还是不太适应女人会挣钱,特别是女人比男人还挣得多。
伯明在樱娘一遍一遍的叮嘱下去了乌州,哪怕叮嘱了那么多遍,看着伯明一人赶车去乌州,她的心里仍然是七上八下的。
在伯明离开家的第二日,樱娘照常在院子里坐着晒太阳,看着大家干活,她偶尔也动手织一些,但是一低头干活,她就有些犯晕,最后还是算了。
招娣这些日子照顾小暖,心里焦虑,根本没空干活,而银月已经有孕快五个月了,坐多了腰身不舒服。樱娘也不让她多干,而是干那么一会儿,就起身在院子里溜达一下,或是去院子外溜达。
今日,银月在院子外这么一溜达,撞见了一个人。她见这个女人站在院门口瞧着里面那些在织线衣的妇人,那眼神怪怪的。
银月就走过来,问道:“你是谁呀?怎么在我家院外东张西望的?”
这个女人瞧着银月,甚是纳闷,“你又是谁呀,这怎么就成你的家了?”
银月被这个女人的话一激,脸红了,想来这里确实算不上是她家。可她觉得眼前这个女人的语气过于生硬,便呛道:“这是我大嫂的家,你若是想来干活,就你这种不懂礼貌的人,我大嫂也不会收。”
这个女人瞧着银月的肚子,她也听过叔昌与银月的事,便猜出来这就是银月了。她瞥了一眼银月,一声不吭推院门进来了。
银月追上来,“你这个人怎么这样?你又不是我们村子里的人,怎么随便闯进别人的家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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