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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呼哧了,风箱投的胎吗?”燕绥之笑了笑,道:“你可以这么想,也不止你一个人这么倒霉,还有被牵连的我们俩呢。一般来说,他们不止恨你,还恨帮你脱罪的我,你应该庆幸进法院有安检,否则来个跟你一样瞎激动的家属,挑两桶浓硫酸,泼你一桶,泼我一桶,余下的倒他头上,也不是不可能。”
他说这话的时候笑眯眯的,约书亚·达勒听着心都凉了。
吓唬完人,他还安抚道:“以前还真有过这类的事,你看我就不喘。”
约书亚·达勒:“……”
顾晏在旁边不着痕迹地蹙了一下眉,又很快松开,像是从没有露出过那种表情。
燕大教授吓唬小孩正在兴头上,全然忘了自己还有个特别技能,叫做乌鸦嘴。
说话间,三人正要走出连廊,拐角处转过来一个人。
那是一个棕色短发的少年,看着比约书亚大不了两岁,顶多17。他手里正提着一桶不知从哪儿弄来的热水,看那热气滚滚的样子,很可能刚沸腾没多久。
病房这边供给的大多是可以直接饮用的冷水或者温水,这样滚开的水得额外找地方烧。
那一瞬间,燕绥之觉得这少年略有些眼熟,但没细想,就下意识给那个少年让开了路,毕竟人家好不容易弄来一桶水,绕来绕去洒了就不好了。
谁知他刚朝侧边让了两步,那个棕色短发的少年瞪着他们看了两秒,突然骂了一句:“操!是你们!”
“人渣!”
那少年说着,一托水桶底,将那一整桶开水泼了过来。
我得找个地方去去晦气了,怎么又碰上这种事……
那一瞬间,燕绥之心里冒出的居然是这么个想法。他只来得及抬起手臂挡一下脸,紧接着,他就感觉自己腿上猛地一痛,同时又被一个温热的躯体撞了一下。
再然后是不知哪个小护士的尖叫。
十分钟后,燕绥之坐在一间诊室里,老老实实地给医生看右边小腿到脚踝处的烫伤。
这还是顾晏的大衣替他挡下大部分水的结果。至于约书亚·达勒则比较幸运,只伤到了左手手背。
医生给他们紧急处理了一下,打了一张药单,让顾晏帮他们去刷一下费用。
春藤医院的半慈善性质决定了每次诊疗都要从身份档案上走,缴费拿药的时候需要填一份身份证明单。
顾晏将湿了的大衣挂在手肘,径自去了收费处。
桌台边的小护士道:“是第一次在这边就诊吗?是的话需要填一下身份证明单。”
顾晏垂着眼皮扫了眼填单格式,在光脑上点出了一张新表单。
患者姓名:______
顾晏握着电子笔,下意识写了一个字,又顿了一下。
小护士伸头过来,关切地问道:“怎么啦?有什么问题吗?”
顾晏淡声道:“没事,写错字了。”
小护士笑了笑,顺带瞥了眼姓名栏。
就见那里有一个写好的“燕”字,不过下一秒,就被顾晏点了删除。
这不是他第一次坐在这个席位上了,这个案子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庭审断断续续进行了几次,而他依然弄不明白这些法律程序。
“陪审团呢?为什么没有陪审团?”
约书亚扫视了整整一圈,这大概是他现在仅有的对庭审的了解了。
在他身后一边一个站着看守所的管教,两人都板着脸,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显出浓重的压迫感。
其中一个闻言短暂的嗤笑了一声,从唇缝里嘟囔着回答:“这哪用得着陪审团。”
保释这种事,法官决定就行了。
约书亚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这对他来说不是一个好消息,因为法官显然不会喜欢他。
很多人都不喜欢他,他看起来阴沉刻薄,脾气又很差,一点儿也不讨人喜欢。但如果是陪审团的话,也许还能有那么一点点希望。
“保释很难,非常难。”约书亚喃喃着。
他身后的两位管教对视一眼。
这是一个重大的误会,事实上保释很简单。只是之前的律师对他并不上心,甚至不乐意往酒城这个地方跑,谁管他?
而在酒城这种地方,没有人管你,就不要指望审核官会主动给你适用保释了,他们巴不得你一辈子老老实实呆在看守所或者监狱,少给他们惹麻烦。
然而那两个位管教并不打算对约书亚解释这点,只是耸了耸肩膀,由他去误会。
约书亚极其不甘心地看着辩护席,“我就知道!骗子!又是一个骗子……”
他看见那位信誓旦旦说要将他弄出来的顾律师居然打算袖手旁观,坐在主导位置上的是那个跟在他身边的年轻律师。
鬼知道毕业没毕业,约书亚刻薄又绝望地想。
他看见那位年轻律师嘴唇张张合合,正在对法官陈述什么观点,但他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
接着控方那边又说了什么?他依然没有听进去。
他紧张又愤怒,几乎快要吐出来了。
“我要出不去了是吗?”约书亚脸色惨白。
这种问题,那两位管教倒是很乐意回答:“是啊,当然。”
约书亚垂下眼皮,将头深埋在手臂里,他不再抱希望了……
而他不知道的是,正站在辩护席上的燕绥之一点儿不觉得这保释有什么麻烦,甚至打算速战速决。不过现在是控方瞎哔哔的时间。
“……他没有监护人,没有谁能够对他的行为有所约束,也没有谁能够对他可能会造成的危险负责。过往的行为记录表明他有中度狂躁症,附件材料第18页的医学鉴定书可以证明这一点,我想这位律师已经阅读过所有证据材料,并对此非常清楚。”
控方将医学鉴定书抽出来,朝前一送。
全息页面自动在法官面前展开,像一个竖直的屏幕,足以让法庭上的其他人都看见。
灰白头发的法官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已经看见了鉴定书内容。同时目光从眼镜上方瞥向燕绥之。
燕绥之坦然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确实看过。
控方又到道:“视频材料1到4是看守所的监控,同样能体现这一点。另外——”
他按下席位上的播放控制器,两侧屏幕再次开始播放今早看守所将约书亚·达勒送审的监控。
车内车外都有。
他将播放定格在车内监控中的某个瞬间,画面中约书亚正在挣扎,表情狰狞,身体正倾向一边车窗。看起来像是想将身体探出车外,被管教一边一个摁住了。
“即便是今早送审的过程中,他也表现出了极不稳定的情绪。”
控方停顿了一下,让众人足以领悟他的意思,接着面带遗憾:“而对方当事人约书亚·达勒有一位妹妹,8岁,毫无反抗能力。如果对他适用保释,就意味着一名被指控入室抢劫,同时有着中度狂躁症以及多次斗殴记录的嫌疑人,将要和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孩长时间共处。”
控方正视法官:“这绝不是一个好主意,所有人都明白。”
说完,他从法官点头示意发言完毕。
法官再度从眼镜上方瞥了一眼燕绥之:“辩护方律师……阮先生?”
燕绥之冲这位老年朋友一笑:“刚才控方提到了约束力,法官大人,恕我冒昧问一句,您认为一个人对另一个人产生约束,本质是因为什么?或者说一个人因为另一个人而自我约束,本质是出于什么?”
“害怕。出于本能的,或者受其他牵制的。”法官停了一下又补充了另外两个答案,“尊敬,还有爱。”
燕绥之又转头看向控方,“同意吗?”
控方:“……”废话,法官说的能不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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