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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老君山的长廊台阶,并非是笔直的石阶,直通山顶,而是避开了一些奇石古树,地势过于险要的地方,所以显出几分蜿蜒的姿态来,纵压在这丛林之间。
这些值守弟子,彼此之间相隔甚远,分布的方位,也因为这蜿蜒而上的长廊,显出几分参差错落的感觉。
按理来说,如果有人闯来,那么最下面的那一波人被点住穴位,陷入异样的时候,上面的人早该有所警觉,做出动作。
可事实却是,关落阳从半山腰一直上到接近山顶的时候,见过的所有值守弟子,依然没有一个来得及做出警戒的动作。
剑都在鞘中,手都在身侧,身体已经僵硬。
什么样的攻势,才能如此迅捷的度过这些曲折的距离,将所有的值守弟子囊括镇压?
关洛阳在快到山顶的时候,心里思索着这样的问题,骤然一退,隐没在星光枝叶的阴影之中。
他又回到了半山腰的位置,选了一个拐角处,最不起眼的两名值守弟子,身影一晃,就把这两个人带入林中,尝试给他们两个解穴。。
以关洛阳目前经历过的几个世界来看,不同世界的人类身体构造还没有太大的差别,穴位也几乎共通。
他在田公雨那里研究擒拿手的时候,早学过人位穴位相关,到这个世界之后,又学过冰川派的点穴手,对于如何用内力封闭敌人穴道的手段,也算有了不浅的了解。
人体的穴位虽然不少,排列组合的方式更是多如天上繁星, 但可以让人四肢僵硬, 却不至于当场毙命的穴道封闭之术, 数量就很有限了。
关洛阳依照冰川派武功的点穴解穴思路,尝试了十几种方法,可两个值守弟子倚在树上, 依旧一动都不能动,只有眼皮能略微眨一眨, 显出几许急切、期盼。
星光穿过树冠之后, 在关洛阳脸上留下清疏浅淡的光斑, 解穴手法无用,他停顿了一会儿之后, 改用四大练体系里推拿活血的方式,运动其中一个弟子的关节,推刺肌肉。
肌肉的联动, 让这个弟子在每次被关洛阳指尖刺击的时候, 都浑身颤抖, 甚至出现一些扬臂踢腿的动作, 但是,当关洛阳停下来之后, 这个弟子又像个木头人一样往后倒去。
关洛阳抓住这人前襟,另一只手压在他肩膀上,索性直接将元气朝他体内灌注过去, 想要凭深厚的功力,冲开被封闭的穴道。
这样的手法, 一定会给这个值守弟子带来不小的痛苦,也许还会有些后遗症, 但现在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古怪的是,当他元气冲入这值守弟子的经脉之间, 并没有受到什么明显的阻碍,从任督二脉循环之后流贯全身,什么都没有发现。
“嗯?难不成不是点穴,是法术?”
百般无用,关洛阳放开这个人,想起了他们的任务目标之一,那个敌对的轮回者小队。
虽说主神任务里的要求是, 他们两方,在八月要到长安去,但也没有规定说,他们在此之前不能碰面。
如果真是那支轮回者小队, 用一些法术手段,突袭了老君山,似乎也就可以解释这些弟子是怎么被制住的?
没办法从值守弟子口中打听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关洛阳只能继续向山上去探一探。
他上了山顶,穿过几座大殿宫观之后,终于在前方的广场上看到了战斗的迹象。
那里足足有几十个道士的身影,以千奇百怪的姿势分布在整个广场上,有人正在出掌,有人挥剑上撩,有人跌坐,有人侧躺,全都像石像一样,静止在那里。
其中有九名道士,大概是形成了某种剑阵,手中的长剑隐隐指向同一个方向。
那个方向上的地面石砖,被切开了纵横交错的深刻印记,碎石翻起,嶙峋斑驳的蔓延向百米开外,击毁了广场那一边的护栏。
从那个缺口,能看见山间翻转的云雾,清凉水气隐隐被吹向广场上。
但这样的剑阵一击,明显没有击中他们的目标。
他们的目标,在一个照面之间,从剑阵中脱出,更将这九个高手全部反制。
关洛阳能看到,这九个人的肋下、颈侧、后心、头顶,各有血迹流淌下来,濡湿了他们身上的道袍。
他们已经死了。
不同于那些只是被定住而没有受伤的值守弟子,这个广场上的老君山高手,死了一大半。
只有五六个微弱的呼吸,还在僵硬不能动弹的身体里面,延续着生机。
关洛阳向前看去,有一道长桥,长有五十米开外,宽约两米左右,把这片山顶广场,和对面的那座断崖连接起来。
桥身在高山云雾之间半遮半掩,处处都是露水的痕迹,虽然两侧有狮头护栏,却依旧湿滑惊心。
桥上也站着几个道士,手里的剑都已经刺入桥身,看那个样子,似乎是想要崩毁石桥,跟来犯者同归于尽。
这些人的死因,全部都是丹田被贯穿。
锋锐难言的气息,一瞬间击毁了他们的丹田气海,搅动着他们多年苦修的内力,从腰后炸裂出去,留下桥面上喷射式的血迹。
即使他们的配剑已经刺入石桥,也再没有内力可以去摧毁这座桥梁了。
不同于这边山顶上连绵相邻的道教建筑,石桥的彼端,对面的那座断崖上,仅仅只有一座高楼,孤零零的立在那里。
九层高楼,静穆而挺拔,巍巍然仿佛要借着这个高峰断崖之势,直刺入天穹上去。
黑瓦飞檐,红木栏杆,门窗紧闭,但这个时候,每一层楼里,从门窗上糊的旧纸里面,都透出明亮的灯光。
关洛阳看到在那第五层的窗内,有一个人影晃动。
那个人本来是侧身从窗内走过,却好像感觉到了什么,做了一个转身的动作,朝向窗外。
突然!
那个人影已从紧紧封闭的窗内来到了窗外。
在关洛阳的眼睛里面,从一个仅仅是投照在纸窗上的单薄影像,瞬间切换,变成了一个立体的、高大的、清楚的、强横的人像!
那个人的面貌,跟敌方轮回小队里任何一个人的特征都不相符。
隆鼻阔口,高眉深目,浓密的胡须,金色的发饰,浅金色的衣裳,却在外面披了一层如同渔网的粗糙衣饰,这正是中原人心目中明显的西域胡人形象。
他穿过窗户的整个过程,几乎没有声音,直到他的身影又从窗外消失的时候,才让人能够看到,那窗户、墙壁上,已经多出了一个一人高下的大洞。
本来组成窗户与墙壁的物质,变成了比空气还轻的微尘,正在四散飘飞,被楼里射出来的灯光照的发亮。
下一个刹那,那个人身上好像还晕染着一层楼里的灯光,从还算遥远的地方,出现在关洛阳眼前,一掌遮蔽了所有的景物,压向关洛阳的面门。
关洛阳上半身后仰,双掌交错抬起,十成功力举手一接。
脑海和丹田两处震荡咆哮着发出力量,以关洛阳所能够把握的、最靠近宗师形态的比例轰击出去。
两边的掌力一碰。
周围的环境,瞬间产生了一个凹陷的迹象。
空气、光线、来自于地面大量土石,简直就好像从四面八方,天上地下,被拉出了一条条尖刺,有的实,有的虚,有的光明,有的深沉,都在这个时间,朝着两人手掌碰撞的那个位置汇聚过去。
但这样的奇景,只维持了极其短暂的一个时间。
接下来,就是所有聚拢的现象都被逆转,凹陷的环境变成了剧烈的膨胀。
空气轰鸣,地面下陷如半球,边缘处的砖石,大片的挤压,碎裂隆起,气浪带着碎石,沙尘,飞速扩张,扫过了广场和桥梁。
关洛阳的身体,带起了一道灰白膨胀的尘埃轨迹,倒退出去。
而那个西域人在空中一翻身,坠落下来,默然的皱着眉,活动了一下刚才出掌的那只手腕。
他心中也浮起一点疑惑,对方身上明明没有宗师境界的感应,但是脑海玄关、丹田气海,宗师纯度的功力,宗师级别的招数,每个要素都备齐了。
不踏入这层境界,居然也能备齐所有的特征,拥有近似宗师的战力,真不知道是怎么练出来的路数。
宗师以下第一的卢固安?
不对,那个户部尚书几乎管着整个大唐的钱袋子,长居洛阳,也不可能是这样年轻的人。
西域人一招不曾得手。
石桥上,云雾卷动,又现出四条踩着栏杆行走的人影。
四人都是一身黑袍,银色高冠,中原年轻人的面貌,五官俊美。
因为衣服身高,气质都太相似,本来各有不同的俊美五官,也变得叫初见的人,一时有点难以分辨。
但他们抹额中间的一块卵状宝玉,颜色却各不相同,分为碧绿,火红,暖黄,纯紫四色。
左边两人,前面一个手里捧伞,后面一个手中卷着竹简。
右边两人,前面一个手里捧剑,后面一个斜抱七弦古琴。
他们的步子迈的不大,但每一步都能飘然从一个狮头,跨到下一个狮头上。
忽然四人同时一纵身,黑袍猎猎作响,飚掠而起,划过长空的身姿,带着一种短暂而隽永的奇妙弧度,仿佛挥毫千古的大书法家,一万次的去画出一笔最写意的墨痕,总会有所不同,又总会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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