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卷：众神训练营（八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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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你没有好了，你的目标是在于罗成，杀了颜皓，就是断了罗成的一臂，也不是不能理解，但是你当时没想过你在什么场合吗？”封容的口气里终于带上了一点失望，是对鄂静白的很直白的失望，“当时在漫展现场，起码有两千多个普通人类，其中三分之一是未成年人，他们毫无自保之力，而罗成是一个A阶能力者，他失控一次，就能拖走百八十个人给他垫棺材，你觉得你杀掉罗成的功劳还能抵消得了几百条人命？”

鄂静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好像喘不上来气似的，“不、不能，我没有这么想……”

封容把杯子重新放回到桌面上，随着杯底和桌面接触发出轻微的“笃”的一声，他也自己重如泰山的气势猛地收了回来，又恢复了那副冷冷淡淡的样子，睫毛垂了下来，靠在椅子的靠背上，仿佛对鄂静白的辩解毫无兴趣，“如果你还没有忘记你的身份，那你就应该明白——杀人是会让人上瘾的，你差点儿就踏出了第一步，走上这条路的，都是我们平时抓到的那些罪犯，”他的指头在椅子扶手上敲了两下，声音已经完全恢复了平静：“他们都没有好下场。”

鄂静白当然不怕死于非命，他怕的是自己坚守的原则会崩塌破碎，成为他自己最厌恶的那种人，在封容毫无火气的陈述中，鄂静白的眼里露出一丝近乎像是痛苦的神色，“我当时……”他嗫嚅着唇，“我已经不记得我当时在想什么了，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爪子已经险些儿刺进了颜皓的心脏里，部长大人在耳麦里让他站起来滚远点的时候，他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又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

封容没有看他，目光落在椅子的扶手上，仿佛对上面那些古旧的纹路产生了兴趣似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在上面轻轻滑动着，“你是真的不记得了，还是不想记得？”

鄂静白的脊背微微僵住，“我……”

“如果你不打算和我好好谈谈的话，麻烦你出去外面带上门，”封容打断了他的话，毫不留情，“我很忙，没空听你骗我。”

鄂静白登时就是苦笑，他哪里敢骗这位顶头上司，别说是封容本人的战斗力，就算他什么都不做，他的恋人或者是忠实拥护者都能把鄂静白给活撕了，才不会管他是不是一个马上就能踏进S阶的超级强者呢。

狠狠地抹了一把脸，鄂静白声音干涩地道：“我当时只是有那么一瞬间在想……”他顿了顿，终究还是接了下去：“如果罗成死了，颜米就安全了。”

“然后你就想拉几百个人的命来换一个颜米？”封容再度抬起眼帘来，定定地看着他，眼里无悲无喜，没有怒意也没有指责，平静得让人发慌，“我知道对于很多人来说，不重要的人死一百个都无所谓，重要的人一根毫毛都不能伤，说实话，我以前也这么做过，”对百里梦鄢的时候，他几乎用过他平生最卑鄙的手段，他从不对人提起，但不表示他没犯过错，“但是静白，我可以承担我做错事的后果，你呢？你担得起那一条条的人命吗？”

封容担得起，是他对自己够狠，他的原则也没有鄂静白那么强，错了，他就改，就承担，就这么简单，可是鄂静白是个连亲人犯法亲手将他们送上邢台的人，他身上的每根骨头都写着正义两个字，他的哪根骨头能够担得起这些人命的分量？！

鄂静白没吭声，他低着头坐在那里，没动没静也没表情，如果是旁人可能会以为他是在死不悔改，可是封容知道，鄂静白的情绪已经接近崩溃了。

看，他担不起，他连路上捡了钱包没有找到失主都觉得心里有愧，现在杀人未遂都已经快要崩溃，他哪里能够承担真的失手拖百八十个人下地狱的罪责？

——他不是怕被惩罚，他是会被自己的负疚感杀死。

封容没让他沉在那种情绪里太久，便再次开口道：“所以你现在为什么要躲着颜米？”

鄂静白的目光闪烁了一下。

“陶幽镜说过，他会害死他，他可能说得对，他破了你几千年没变过的原则，”封容淡淡地道，“你在怪他吗？”

鄂静白几乎毫不犹豫地摇头，声音嘶哑地道：“不是他的错，是我自己的问题。”

他不能把他自己的失控怪在颜米身上，事实上他无时无刻不想把是非观与众不同的颜米带到正途上来，但颜米最终却是因为他破了他的与世隔绝，这一次鄂静白做得太出格，导致被封容关了起来，若不是如此，颜米也不会有兴趣拎着美工刀去找颜皓的麻烦。

他把自己和颜米都陷入了一种被动又困窘的境地里，可是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我以为我顶得住，想杀颜皓的时候我没有犹豫的，但是我没有想过害颜米……”鄂静白这一瞬的眼神里布满了哀伤的味道，“如果不是我，他不会那么做。”

是他把颜米拉到了尘世里，但是他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带着他往哪里走。

其实陶幽镜说错了，不是颜米会害死他，是他会害死颜米才对。

封容闻言，只是摇了摇头，“其实你最不应该找我谈，除了告诉你你错了，我没有能帮得上你的地方。”

鄂静白沉默了一下，“我本来以为我没错。”但是在听到祝孟天他们说颜米差点杀了颜皓的时候，他才陡然清醒过来。

封容轻微地叹气，“去和颜米聊聊吧，要不就问问宜令——寒露身上背着上万条性命，他读心的时候怕不怕？”

鄂静白微微怔住。

封容注视着他，“然后再问问颜米，你为了正义杀了那么多人，如果有一天颜米犯罪了，你杀了他，他会不会后悔。”

鄂静白说不出话来了。

封容抬起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了，“好好想想吧，你的道应该怎么走，想明白了，你的S阶就过了。”

其实鄂静白以前坚持六亲不认大公无私，倒也不是错了，只是他如果动摇了，是破而后立还是改道行之，这就看他自己的了。

至少，不能真的走火入魔，成为正义的刽子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