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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
淡色的云层,好像是被灰色的画笔涂满了整个天空。
偶尔会扬起一阵似有若无的雨。
这种肉眼都很难看清的雨丝,行走在其中是很舒服惬意的事。
只可惜这是个上午,而且钟弦心中也没有雨中漫步的心情。
在这个靠近珠江口的濒海地段,并没有与市中心连成一片的高楼大厦,天空在远处与灰色的海水连成一线,显得格外开阔低垂,空气微凉,吸入肺中会让人心中一阵舒畅。
他已两天没见到邓忆。他甚至一度觉得他们会不会从此难有交集。他灵敏地感觉到,邓忆似乎在故意疏远。
但现在,在这个微凉的早上,在此时此刻,在最不应该遇见的地方,他们像两条线再次相交了。
从第一次相识开始,他们被各种理所当然的原因推动着一次又一次地见面、了解,时间也越来越密集。就像有一种更高的力量,将两个木偶,反复地撞到一起。
可,此时,在即将竣工的工地现场相遇,怎么都不能再归结为缘份使然。
邓忆走近的时候,他的脚步并不轻快,整个人看起来有些别扭。
“你怎么在这儿?”邓忆隔着大切诺基的车窗主动向钟弦发问。神情自若,眼神里透露着恰到好处的惊讶。
这也是我想问你的——钟弦在心里说——
“阿SIR,我是做这行的。这工地我在供货。你呢?这么早怎么也在这儿?难道是我的同行了?”钟弦微笑着,透过车窗上下打量邓忆。
“我来调查些情况。门卫室借了我这个安全帽和夹克。没有安全帽不让进入工地。”
邓忆解释的很详细。一边说着一边脱下了和天空一样颜色的浅灰色的夹克衫,与白色安全帽拎在同一只手中。只穿着白色T恤的他,似乎又恢复了钟弦熟悉的感觉。
但他忘了摘下鼻梁上的无框眼镜。
而且他的神情显得矜持又含蓄。
眉宇间还透露着犹豫与距离。
目光也不似以前那样干脆,甚至并不与钟弦的眼睛有长时的接触。
你到底来调查什么情况。钟弦很想这么问。但是忍住了。只是微笑地看着邓忆。
“我先走了。”邓忆说,试意他要将安全帽还给门卫室。“你忙你的。”
“我送你一程。”钟弦说。“我也正要走。”
“不用了。我和……我可以和他们一起走。”邓忆指了指不远处的几辆车。
“我送你吧。反正我也没事做。”钟弦热情地说,坚持了几遍。“你要去哪儿我都准时准点、更快更好地送到。”
“你不是来办事的吗?”
“办完了。”
邓忆犹豫了一下,走回工地的大门,将安全帽和夹克交给了站在那儿的一个人。又返回来,上了钟弦的车。
“你是近视吗?”钟弦盯着邓忆看。
邓忆将眼镜摘下来,插在T恤的领口上。“这是防辐射的镜片。阳光下会变色。”
“显得像斯文败类。下雨天防的是什么辐射呢?”
“出门时以为会是个太阳天。”邓忆回答的一本正经。
钟弦发动车子:“我送你去哪儿?回局里吗?你是哪个局来着?”
“顺路送我回LH就好。你是也要回LH中心区吧。”
“你在LH局是吧?”钟弦又问一遍。
“LG局。”
“不是LH分局吗?我一直以为你是。”
“我有这样说过?”
“没有。你没说过,也没给我看过警官/证什么的,我看电影里不都要出示证件再向群众提问题?我们这儿全都是你一句话就配合照做,都是善良单纯的好市民呀。”
“你要看吗?”邓忆严肃地说,同时将靠近车门的右手伸进裤兜里,掏出黑色的证件,证件上面是醒目的银色烫金的警徽标志。
钟弦笑道:“哥们,你怎么连玩笑都开不得了。怎么了?”
听到钟弦这样说,邓忆停顿了一下,又将证件塞回口袋中。“没什么。大概没睡好。”
“LG分局,好巧,我有认识的人。”
“嗯……你给这工地供了什么货?”
“呃,硅酸钙板和……”钟弦省略了龙骨。“和轻质隔墙。你呢?是来和我抢生意吗?得!哥们,你脸僵化了吗,干嘛一直不笑?”
“我是来查案。”邓忆说。
“哪一件呢?”
“还是小朱。”
“不是已经撤消了?不是说小朱和他父母联系了,他是怎么联系的?”钟弦一连串地问。
邓忆瞟了钟弦一眼:“他写了一封信给他的父母,信在路上走了好几个月。信里说他在澳门打工,不方便和家里打电话,以后就改写信。请父母放心,什么什么的。”
“原来是去了澳门。”钟弦感到惊奇。“这年头还有人写信吗?邮局还有寄信的功能吗?不是说连明信片什么的都邮不出去了?他的信父母好几个月了还能收到已算幸运。”
“看起来问题就出在邮局身上了。”邓忆说。
“所以小朱失踪案就这么无厘头地结了?那你今天一大早到这个工地查什么?”
邓忆回头望了一眼工地的方向,从远处看,新楼上的标识分外明显。“做结案总结。”
“在这工地做结案总结?”
“小朱最后一通电话就是从这里打出来的,打给你。”邓忆说,看到钟弦惊诧地目光便又解释道,“他曾在通话后发了微信定位给他的女友。”
钟弦皱眉思索了好一会儿。然后说:“你并不想结案。你觉得还有许多疑点。真是负责任的好警察。咳,你可以让澳门那边警方配合找找小朱吗?”
“这种小事。一个成年人失踪,又没有什么实质损害。”邓忆说。表示这就没办法了。
“可你不想结束啊。你说过这是个无聊的案子。现在你该高兴才对。干嘛还浪费时间,难道想做电影里的英雄人物为了一点疑点就不顾上级或是其它阻力。你要真这么想,你的心理问题也挺严重。你会不适合生活在现实里。”
“我没说我要坚持。”
“你这么沮丧。”
“我沮丧?”
“离着老远就看出你不开心。”
“不是因为案子不开心。若为了案子,案子天天有,永远别想开心了。”
“那因为什么?”
邓忆不说话了。盯着车窗。
钟弦觉得被身边这个人的不良情绪感染了。忧郁的感觉像天上的云层笼罩整个车厢。钟弦忽然想起了他的梦。
“你会弹吉它吗?”钟弦问。
“会。”
“弹的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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